送走了李賢,李顯根本沒有停下來,立刻展開行動,開始了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次談判,最大的一筆交易,相信隻要這筆買賣做成了,再給他幾年發展的空間,等他以後接手太子之位的時候,他就會擁有和武後相抗衡的實力,再不想曆史上那般處於任人宰割的境地。


    這筆買賣就是,盡一切力量爭取正在搖擺不定的戴至德和張文瓘這兩個人,也是政事堂的兩位宰相。


    和其他人不一樣,戴至德和張文瓘乃是太子李弘的死黨,他們從李弘一坐上太子之位就開始輔佐教導太子,可以說是把李弘當成親生兒子一般的看待,當然,這是在感情上說的,同時在理智上卻是把李弘當成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效忠對象,決定等到高宗駕崩、太子登基之後,一定會把他輔佐成為一個有道明君,最起碼應該是像唐太宗那樣的千古名君。


    他們覺得他們就是大唐名相房玄齡、杜如晦,就是長孫無忌、魏征。


    可是沒想到,太子李弘竟然突然身亡,這可以說是打破了他們的夢想,讓他們立刻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而在悲痛不已的同時,他們也是心中疑惑不已,因為太子李弘的身體情況其實他們比李弘本人還清楚,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病情突然加重的情況。


    “唉,戴相,你說會不會是天後擔心孝敬皇帝權勢過大,無法掌控,所以竟然不顧親母子親情,出手暗害……”張文瓘對此苦思了好幾天了,心中總是有一股疑團,可是卻又不敢說出來,不過如今在戴至德這裏,總是感覺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這才開口說道。


    卻見戴至德連忙說道:“張相,這事也是亂說的嗎?這是在小弟府上,如是在外麵,隻你這一句話,立刻便會引來滅族之禍。”


    “嘿嘿,此事我自然明白,我這不是隻在你的府上說說而已嘛。隻可惜我們都是當朝宰相,竟然連一句真話都不能公開的說。”張文瓘聞言頓時歎了一口氣,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戴至德聞言也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輕輕說道:“這就是現實,即便是宰相,也有許多無能為力的事情,不要說我等現在隻是猜測,就算是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又能把那人怎麽樣?嘿嘿,便是天皇都掌握在她的手中,我們又能如何?更何況她是親生母親,又不是旁人?她要殺死自己的孩兒,這便是家事,又有誰能管得了?我們啊,到了如今恐怕也隻能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了,隻要在任期間不出什麽大事,安穩的度過下半生,待得到了陰司,再向太子賠罪去吧。”


    就在這時,卻突然聽得門被撞開的聲音,隨後見一人從門外徑直闖了進來,朗聲說道:“兩位相公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懷疑孝敬皇帝之死乃是天後所為,嘿嘿,隻要某出首相告,相信兩位相公不僅相位不保,便是生命亦難得到保障吧?”


    戴至德與張文瓘驟然見外人闖入,並且聽到了他們私下裏的交談,頓時盡皆麵如土色,尤其是戴至德,看到自己的府第身處竟然被人隨意闖入,自然也是羞惱不已,一張麵皮漲得通紅。


    這時候戴府的守衛們聽到聲音,也都立刻跟了進來,尤其是那位帶頭的衛士戴安,更是滿臉的難以置信。他自信以他的部署,整個相府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麽進來的?


    所以,戴安揮舞著橫刀,便欲向來人斬去。


    可就在這時,忽然聽得自家主人斷然喝道:“戴安,爾等且下去吧,這裏沒有你們什麽事了。”


    “可是阿郎,麵前的這個賊子……”戴安指了指那個黑衣人,又看了看他那英俊的麵孔,不由一臉的遲疑。


    “爾等下去便是,此人乃是本相的一個朋友。”戴至德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看了戴安一眼,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是,相公。”戴安隻好無奈的下去,心中還在納悶,不知道自家主人何時竟然有了這樣一個身手不凡的朋友?


    等到戴安終於退下之後,戴至德便對來人拱了拱手,淡淡的說道:“夜半更深,不知周王閣下為何擅闖下官府第?雖然閣下乃是皇子,可是也不能隨意進入他人宅院吧?”


    原來在那人摘下麵巾的時候,戴至德發現對方竟然是周王李顯,這才讓戴安退下,不過雖然知道對方不可能會對自己產生惡意,但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自家內宅,而且還偷聽了方才那麽一番對話,任誰也不會舒服,所以這樣說來,戴至德方才對他說話的口氣,已經是極度的客氣了。


    可是沒想到李顯卻毫不在意的說道:“若非小王以這種方式進入戴相府中,恐怕也不會聽到戴相方才那麽一番對話吧?戴相深夜之中竟然與張相密會,而且說出那麽一番話來,究竟意欲何為?”


    “哼,大王深夜來下官府上偷聽,又是意欲何為?莫非隻是為了監視下官?嘿嘿,莫說監督官員之事本是禦史台之職責,與大王無幹,即便大王真的有權來管此事,恐怕夜闖人宅(民宅),亦是於理不合吧?”


    “嘿嘿,怎的就叫做於理不合?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戴相府上雖是個人私密,然而總是聖上管轄的範圍內,戴相食了朝廷俸祿,卻在府中說出如此不忠之言,心中可曾愧疚半分?”李顯卻也沒怎麽把戴至德的花放在心上,反而來了個反唇相譏。


    卻見戴至德竟然一時語塞,最後卻是把心一橫,大膽的說道:“誰說我戴某不忠?嘿嘿,我戴至德這一生披肝瀝膽,早已將這幅殘軀獻給了大唐社稷江山,然而正因為忠誠,我方才敢說出方才之言論,此事何用諱言?誰不知道孝敬皇帝體質孱弱?然而某身為太子近臣,卻亦清楚太子之病情早已得到控製,根本不可能威脅到生命,如今遽然辭世,此事大有蹊蹺,還不能讓我說上一說?既然周王閣下已然發現此事,下官亦無話可說,大王現在便可入宮出首,我戴至德有死而已,何足道哉?隻是張相與此事無關,還請大王能夠放其一馬。”


    李顯聞言頓時哈哈大笑,然後對戴至德躬身行禮,正色說道:“真沒想到戴公竟然如此忠義,倒是小王失禮了,得罪之處請勿怪罪,不瞞戴相、張相,小王亦是懷疑太子五兄遭人毒害,故此一直耿耿於懷,然而小王多次求見戴公,卻一直被拒之門外,無奈之下隻好出此下策,夜闖戴公尊府,嗬嗬,不過小王子覺著一趟沒有白來,總算見到了我大唐忠直之士,吾兄雖然仙逝,亦有蕭德昭、薛元超、張楚等輩賊子見風使舵,認賊作父,還有李敬玄、袁司禮等人投靠了新貴,準備輔佐新一任太子,隻有兩位相公不忘太子恩德,竟想著太子的冤屈。吾代死去之兄長向兩位相公行禮,感謝兩位相公不忘吾兄之舊情。”


    “啊?這,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戴至德和張文瓘見李顯最後竟然淚流滿麵,一臉的誠摯,不由得全都懵了,不過不管怎樣,對方是以剛剛死去的太子的名義進行感謝,這一點他們可是承受不起的,連忙還禮,口稱不敢當。


    待得幾人一番手忙腳亂的施禮完畢之後,李顯這才說道:“小王方才言語並無它意,隻是出言相試爾,不過見識到二公耿直忠誠,豈又再敢欺瞞?故此今日向二公說一番肺腑之言,還請二公勿要介意。適才聞二公言,太子之死乃是小王家事,我那母後既是太子生母,便有權進行處置,便是殺了亦無人管得。說句實話,兩位相公此言差矣,小王不敢苟同,人這一生,最寶貴的就是生命,生命對於每個人來說僅有一次,除了自己不珍視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隨意剝奪,即便是生身父母也不例外,更何況太子乃是國之儲君,太子之死既是家事,更是國事,天下之事,太子逢此千古奇冤,我等作為臣子的,又豈能袖手哉?”


    卻見戴至德和張文瓘對視一眼,盡皆仰天長歎,後來卻是張文瓘開口說道:“不瞞大王,下官等自然是心中不甘,更感覺對不住太子昔日之恩德,然而事已至此,就算我等連性命都不要了,又如何能夠為太子鳴冤?先不說此事涉及到皇家顏麵,便是天皇陛下亦不會允許此案立案,便是天子不顧顏麵,真的立案,而且將案件審清了,天子又當如何處置那人?以當今天子之孱弱,恐怕亦禁不住那人一番哭鬧吧?”


    “張相所言確實屬實,然則小王根本就沒指望父皇能夠做到這一點,然則每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曆史總是會給予一個公允的答複的,若是二公信得過,將來有那麽一天,小王定然為太子翻案,隻不過不知二公可願助我?”


    李顯一雙眼睛盯著兩位宰相,平靜地問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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