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灼燒,鮮血噴灑。


    當空氣中的冰霧被滾滾熱浪蒸發殆盡的時候,拜恩的步戰騎士和方陣步兵們,終於看清讓精靈武士們不顧一切,甚至尋死般和他們廝殺的究竟是個什麽了。


    那是個長著精靈模樣,渾身覆火,揮舞著烈焰長刀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


    拜恩戰士們一個個驚愕的目瞪口呆,看著那吼叫的怪物肆意的揮舞著手裏燃燒的長刀,卷起的火舌猶如巨龍吐息般掃過戰場,瞬間吞噬了整整一個百人隊的精靈武士。


    火焰散盡之時,倒下的隻有飛散的灰燼。


    而等他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那個“火焰怪物”已經向他們而來,燃燒的長刀高舉過頭頂,對著正前方迎頭劈落。


    “轟——!!!!”


    一道半月形的火舌從長槍方陣前沿橫掃而過,巨大的火光憑空爆炸,水滴般濺起無數燃燒的火星。


    轟鳴聲中,響起的是最最恐怖而絕望的哀嚎。


    根本沒有太多遲疑的時間,長刀在空中輕輕一揮,滾滾熱浪爆炸般向周圍擴散;刺眼的金紅色,是許多拜恩人和精靈生前看到的,最後的顏色。


    “啊啊啊啊——!!!!”


    嘶吼著的,早已完全被虛空之力操縱的歐根蹂躪著戰場,刀鋒卷起的烈焰肆意的揮舞,猶如畫家手中的畫筆,將烈焰當做墨水和顏料,向著他視線所及的一切。


    在這樣無差別的攻擊下,不論是拜恩還是亞速爾精靈都同樣傷亡慘重,震耳欲聾的爆炸和火光讓士兵驚惶,聽不見號角聲也看不見旗幟的他們,連服從命令都辦不到。


    傷亡慘重又出現慌亂的局麵下,踏著燒焦大地的精靈武士們一次又一次,如同海浪般撲向在爆炸中陷入混亂,搖搖欲墜的長槍方陣。


    慘叫聲是接連不斷的…雙方的士兵都在不顧一切的向前進攻,歇斯底裏的進攻,硬著頭皮頂著熊熊燃燒的火海,一臉進攻的驚恐的向敵人發起進攻。


    原本結陣交戰的雙方,在爆炸和烈焰轟鳴的肆虐之下,迅速演變成了混亂而逐漸失去秩序的麵對麵衝鋒——哪怕是最最優秀的統帥,也無法讓他的戰士們在炙熱的氣浪和隨時出現的爆炸中,還能保持住陣型的。


    橫掃戰場的烈焰,將每一個精靈和拜恩人都變成了瘋子,恐懼讓他們無所畏懼,隻顧著衝向麵前的敵人。


    “堅守陣線,不準後退!”


    瞠目欲裂的山岩堡伯爵安格特咆哮著,染血的大劍貫入精靈武士的胸膛,硬生生從肩膀處拔了出來:“殺退他們,碾碎他們,讓他們肝膽俱裂!”


    “記住!拜恩人,拜恩人…從不後退——!”渾身浴血的安格特伯爵,將手中大劍揚起:


    “現在告訴我,你們是誰?!”


    “拜恩————!!!!”


    “你們為誰而戰?!”


    “拜恩————!!!!”


    “那就殺給我看!”


    轟然作響的步戰騎士們頂著迎麵而來的滾滾熱浪,向著衝鋒的精靈武士們反推迴去,甚至一度鑿穿了精靈武士們的陣列。


    然後在火海之中,灰飛煙滅。


    佇立在黑底金獅子旗下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麵無表情的望著燃燒的戰場,望著在火海中一麵一麵被吞噬的拜恩戰旗,紋絲不動。


    不斷的有各個方陣的指揮官派傳令兵前來請戰,救援陷在戰場上的前鋒部隊;而怒火堡伯爵不厭其煩的將他們打迴去,既不解釋也不斥責。


    他就一直這麽等待著,像一尊雕塑般那麽等待著。


    “這是第幾次了?”


    艾克特突然迴首,看向身後的副官。


    “第七次了,伯爵。”副官望向無動於衷的艾克特,忍不住道:“光蘭馬洛斯大人的傳令兵就來了兩次,他還說如果您再不同意,他就自己去。”


    聽罷的怒火堡伯爵點點頭,沉默。


    “伯爵,下令讓蒼穹之翼和騎士們出擊吧!”


    不忍的看了眼戰場,掌旗官緊握著手中的戰旗:“再這麽下去山岩堡伯爵安格特,還有薩拉爾德伯爵,數千士兵和騎士們…他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您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殺光了啊!”


    激動不已的掌旗官死死盯著艾克特的臉,看著無動於衷的怒火堡伯爵,恨不得將牙關咬碎。


    一名舉著令旗的守夜人,縱馬一路狂奔到金獅子戰旗下:


    “以布蘭登二世陛下的名義,拜恩軍團發動總攻,不惜一切代價拖住敵左翼的敵人,為浮空城爭取時間!”


    “遵命!”


    微微頷首的怒火堡伯爵,表情平淡的看向已經激動到渾身發抖的掌旗官:“傳令蘭馬洛斯,讓他率領三分之一的拜恩騎士從側翼組織一次突襲,打斷亞速爾精靈的進攻節奏。”


    “蒼穹之翼的獵魔人全軍出動,盡一切可能拖住敵人的步伐,掩護第一陣列的步兵們。”


    “是——!!!!”


    看著迫不及待前去吹號傳令的掌旗官,艾克特伯爵還是忍不住暗自歎息一聲。


    他參加過埃博登保衛戰,親眼見識過那個叫“歐根”的精靈武士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那可是洛倫公爵也需要做好萬全準備,全力以赴才能勉強打倒的敵人;之後更是連續兩次挨了兩發最大威力的皎光劍,才總算被幹掉。


    而現在,他讓騎士和獵魔人們去迎戰、拖住一個連公爵都感到棘手的敵人…無異於讓他們去送死,用生命和屍體去拖住敵人的腳步。


    “但…這就是我們的宿命,拜恩人的宿命——不是以勝利和頭銜,而是以犧牲與榮光,衡量一個人的偉大。”


    喃喃自語的艾克特,瞳孔某樣東西正在熊熊燃燒著。


    “為勝利,為榮耀而死…為某個偉大的事業而死,為帶領我們走向榮耀,強盛,高貴的英雄而死,成為他偉大事業的基石,道路上的砂礫…就是一個拜恩人從生下來那一刻,最最渴求的東西。”


    “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


    “這是個什麽情況?!”


    鐵王冠戰旗下,撓頭的艾薩克崩潰的看著周圍倒地一片的巫師們,眼睛有多大就瞪多大:


    “來讓我整理一下現在的情況——我們現在需要操縱浮空城,我們還需要用浮空城去拜恩軍團的陣地救場,幹掉正在瘋狂殺我們也在殺自己人的精靈瘋子;為了這個目的需要用到浮空城上的皎光劍,驅動皎光劍需要至少十二個資深導師級別的巫師,但是……”


    “但是我們所有的巫師,都已經不堪重負了!”


    小個子巫師抱著肩膀,沒好氣的打斷道:“謝謝,但我們真的不用你再提醒一遍——我們有二十五架皎光劍,還有數目龐大的後勤需求,哪怕把帝國所有的巫師都加上還不夠!”


    “沒錯,可現在我們需要十二個巫師去救拜恩人,否則他們就要被那個該死不死的精靈殺光了!”艾薩克攤手:“但現在算上你和我,我們也隻有八個巫師做這件事——勉強夠一半而已,連最低九個人的標準都沒達到!”


    “八個巫師?”


    一臉困惑的艾茵看了一圈,再三確認周圍隻有五個人之後遭了艾薩克一個白眼。


    “理所當然,像我這樣的天才巫師當然能夠算兩個人的名額——我簡直不敢相信作為我的同學,這種問題你居然還要確認一下!”


    “……這又不是比天賦,關鍵在於每個巫師精神殿堂的承受能力,你也隻能算一個!”小個子巫師“抗議”道。


    “沒錯,但我有辦法將浮空城的循環倒入到皎光劍的循環裏,讓虛空殘留自我消耗一些,這樣就能減小每個人承受的負荷了。”


    艾薩克再次翻了個白眼:“當然我理解,像這種高技術的活對你們煉金術師而言是不可想象的,隻有我們神秘學巫師才能辦得到。”


    “……洛倫也可以。”


    漲紅了臉,氣惱的小個子巫師還是忍不住反駁他:“還有道爾頓導師,還有艾爾伯德大師,還有……”


    “還有弗雷斯沃克和阿沙邁,是的我知道他們都行——但這是重點嗎?!”艾薩克第三次翻白眼:


    “我們現在缺少的是巫師,巫師啊!不是學徒也不是那幫半吊子,是真正的巫師——至少一個,至少還得再有一個才行;否則我們不僅救不了他們,還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艾薩克嘴角不停的抽搐著,一臉的進退兩難。


    他親手設計的計劃帶走了帝國最優秀的九名巫師,結果導致現在到了無人可用,甚至連十個巫師都湊不出。


    一旁的小個子巫師緊咬著牙,死死盯著正在緩緩向這邊移動的浮空城。


    真的…離開了洛倫,自己就什麽都做不了了嗎?


    一次次的努力,拚了命的想要擺脫的無力感,不願意再成為他的累贅和負擔…最後還是,還是要麵對這樣的結果?


    剛剛還在爭吵的二人,陷入了無言的沉默中。


    “……我不明白。”


    始終沒有開口的守夜人愛德華開口道:“為什麽一定要用皎光劍,我們還有布蘭登殿…陛下的巨龍,難道巨龍還打不過一個精靈武士嗎?”


    對視了一眼的艾薩克和小個子巫師,默契艾茵緩緩迴首:“解決歐根的關鍵不在於手段,而在於必須消滅他。”


    “他已經完全被虛空之力侵蝕了,此前在埃博登保衛戰的時候洛倫曾經殺死過他很多次,但最後都讓他成功複活。”


    “唯一具有可行性的辦法,是提前準備好‘喑然之夢’這個高階魔咒,在殺死他的同時啟動這個魔法,徹底抹掉他身上的虛空反應。”小個子巫師解釋道:


    “為了做到這一點兩邊必須盡可能完美的配合,在殺死他的同時展開魔法陣——而如果讓巨龍殺死歐根的話……”


    “不論是暴力手段還是龍炎吐息,都會連帶著施法的獵魔人一起幹掉;這個怪物還是會給我們表演塔他是怎麽複活的…你就是殺死他一千次一萬次,他還是能毫發無傷的站起來。”


    愛德華微微頷首:“所以,我們至少需要八名巫師去操作那個武器,但現在營地裏隻有…七個巫師?”


    “你有八個。”


    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在守夜人背後響起。


    錯愕的愛德華猛地迴頭,一臉震驚的看著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身影。


    “彼得·法沙?你怎麽會在這裏?!”


    “一直都在,隻是我們的守夜人首領一直都沒有注意到他身邊的……”


    開玩笑似的彼得還沒說完,愛德華已經猛地上前一步,攥住了他衣領:“彼得!彼得·法沙…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你的使命已經結束,你明知道一旦布蘭登陛下知道你還活著,光是艾克哈特二世死在你麵前這件事,他就不可能放過你,況且這一切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為什麽要迴來?!”


    身為守夜人首領,愛德華覺得自己應該是世界上僅次於洛倫,還活著的家夥裏麵最了解布蘭登的人了。


    這位總是對什麽都不在乎的“丟臉皇子”殿下大部分時候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現實需要他至少做出不屑一顧的模樣;一旦有胡作非為的機會,他就會不擇手段的滿足自己的內心欲望。


    對皇權的渴望,對天穹宮貴族們的仇視和瘋狂報複,對長公主……他的每一次退讓,隱忍,假裝不在乎都是暫時的,而且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


    他可以因為彼得和洛倫的關係暫時假裝自己不在乎,但隻要有機會,彼得·法沙都難逃一死——因為他眼睜睜的看著布蘭登的父親,艾克哈特二世陛下的死。


    哪怕什麽也沒做,布蘭登也不可能原諒他。


    “那你呢?”彼得反問道:“總是不想惹麻煩的愛德華,怎麽會變成守夜人首領的?”


    “我……?!”


    “我們都有自己的命運,愛德華…我也有,我是埃博登的‘看門狗’,我注定得迴來——就像那個晚上,我注定得活下來一樣,這是我的命運。”


    微微喘息著的彼得笑了笑,認真的目光看向小個子巫師:“我剛剛去拜恩軍團那邊傳令,情況大致已經了解。”


    “你們需要一個巫師,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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