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丘營地第十五日,在確認了拉斯洛·瓦爾納的進軍方向之後,洛倫·都靈選擇按兵不動;


    駐軍期間確認其曾和拜恩領主發生過一次爭吵,內容不明,疑似是關於為何放任波伊將拜恩擋在戰場外;


    第二十日,除了訓練“公爵衛隊”,將遊騎兵偵查範圍擴大一倍外,洛倫·都靈依舊沒有任何北上的舉動,軍營中開始出現不滿的聲音,聽聞北方大戰的消息,拜恩騎士們渴望參戰;


    第二十三日,後方情報送來,疑似是有關矮人內戰的消息;同時遊騎兵送來情報,發現了半人馬的後勤補給線…同時還發現補給線中有矮人的腳印;


    當天深夜,洛倫·都靈召開軍事議會,內容不可知;


    第二十四日,計劃正式公布,拜恩大軍將率先殲滅出現的輜重隊,然後沿對方的補給線偷襲半人馬的後方;


    該計劃口令為“繞後戰術”,山岩堡伯爵蓋伊·安格特稱之為“捅半人馬的腚眼兒去”;


    第二十五日……嗯?”


    看著手裏突然缺了一頁的檔案,赤發紅眸的少年突然警覺的感到後頸一涼,小心翼翼的扭過頭去,就看到那麵無表情的倩影正坐在自己身後。


    看她身旁那不冒煙的茶杯,顯然是坐在那兒有一段兒時間了…少年抽了抽嘴角,臉耷拉下來。


    “親愛的菲特洛奈小姑,能拜托別這麽嚇唬您膽小的侄子嗎?”


    長公主殿下微微一怔,充滿諷刺的目光打量了一眼這光線黯淡,酷似監獄的房間,然後將視線停在了布蘭登的臉上。


    膽小到能躲在守夜人的機密檔案室裏,偷看最新的絕密情報?


    “好奇是人類的天性,就像我們總想知道故事的後續發展。”布蘭登嘴角揚起,眼睛眯成月牙,熟練的露出了天真可人的微笑:“和膽小無關。”


    菲特洛奈麵無表情,眼神看起來更諷刺了。


    “這些都是帝國的絕密情報,除了皇兄和康諾德兩人之外,誰也沒有翻閱的權力。”長公主殿下冷漠的開口道:“魯特·因菲尼特應該告訴過你了。”


    “沒錯,他是說了。”布蘭登臉上的笑容愈盛,隻是迅速從“天真可愛”蛻化到一個十分無賴的表情:


    “但小姑你不也在這裏嗎,所以…我們這算不算共犯?”


    長公主殿下根本懶得搭理他。


    “那麽作為事後黑鍋我一個人擔的迴報……”布蘭登翻了個白眼,一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


    “能不能告訴我‘第二十五天’發生了什麽?”


    “第二十五日…拜恩全軍開拔,並未沿著補給線進軍,而是直撲向南,即將與半人馬的輜重隊相遇……”


    布蘭登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微微勾起了嘴角:“聰明…這家夥,他到底是有意識的察覺到了什麽,還是說從哪兒弄來了情報?”


    “什麽意思?”菲特洛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解。


    “半人馬戰爭,矮人內亂…兩個同時發生的事情之間,親愛的小姑能看到什麽聯係嗎?”


    長公主沉默不語。


    布蘭登笑的更燦爛了。


    “時間……”舔了舔嘴唇,布蘭登決定給親愛的小姑更多提示:“不覺得這些叛亂矮人和半人馬之間…配合的過於默契了嗎?”


    “不可能,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任何可以將半人馬與矮人聯合起來的存在,誰也不可能。”


    “是啊……”布蘭登聳聳肩,玩味的一笑:


    “但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為了‘不可能’而生的。”


    “……”對於他的自吹自擂,菲特洛奈選擇了無視。


    這是個大膽的猜測。


    但如果是真的,入侵的半人馬和矮人都隻是被對方所利用的棋子,以掩蓋其真實目的…那洛倫·都靈要麵對的敵人可就太危險了。


    這是個跳出棋盤外,甚至操控著“棋手”的棋手,棋局之外的棋局;數萬人的生死,一個公國和一個種族的存亡,對他而言都隻是推動計劃的一部分,甚至是故意拋出來的障眼法。


    也許自己那位“前”巫師顧問已經猜到了什麽,所以他才沒有選擇北上和拉斯洛·瓦爾納匯合,而是選擇了南下。


    沒錯,他隱隱猜到了什麽,卻又不敢說,更不能說。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拉斯洛·瓦爾納和他麾下的十萬波伊驃騎,就是被洛倫故意丟出去,吸引敵人注意力的誘餌…來逼迫幕後的棋手現身。


    這是一場豪賭…十萬驃騎就是洛倫的賭注,將躲在後麵的家夥強拽到賭桌上!


    “但這份風險,對洛倫也是一樣的。”布蘭登微微蹙眉:


    “如果半人馬的入侵隻是個幌子,誘騙他南下和矮人開戰的話…拜恩就將開啟新一輪的矮人戰爭,這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眼下的拜恩才剛剛開始備戰,大多數領主隨軍出征,沒有他們和公爵本人坐鎮公國,命令的執行力度會大打折扣——這樣的拜恩,是絕對無法抵抗矮人入侵的。”


    洛倫·都靈…他肯定知道這些,但他還是下了賭注。


    “我們得救他。”布蘭登突然開口道:


    “無關乎身份和地位,他現在所代表的是帝國最強大的支柱,乃至帝國整個東部和南部的安危。


    這家夥大多時候很理智,可偶爾也會變得很瘋狂…他能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存在,和一個都不算線索的線索去尋找傳說中的尼德霍格,還有什麽是他幹不出來的?


    另外,我知道康諾德皇兄和父親想削弱拜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現在不是時候——眼下的情況有些類似於第十世代,我們需要拜恩站出來,穩定半個帝國局麵。


    拜恩的存在對帝國的權威永遠是個威脅,但如果拜恩淪陷,我們就要在東薩克蘭邊境和半人馬作戰,再在艾勒芒丘陵迎戰矮人了。


    更不用說如此一來,南方的阿爾勒公國將會被割裂在帝國之外,我們等於同時失去三個公國,帝國最精華的南部疆域和東部的馬場;


    我們…需要一個‘黑公爵’!”


    迴蕩的話語聲和寂靜的檔案室,讓氣氛沉重了不少。


    抬起頭,麵沉如水的布蘭登與菲特洛奈四目對視,第一次露出了嚴肅的表情…仿佛隻有如此,才能讓對方清楚自己的決心。


    長公主殿下挑起雙眸,豔若烈火的眸子,仿佛能瞬間洞穿人心。


    “你想要的,不是救他。”菲特洛奈搖搖頭,紅唇輕啟,冰冷的話語聲清晰的傳入布蘭登的耳中:


    “你是在嫉妒他。”


    咧開嘴角,布蘭登露出了微笑。


    “否則呢?”毫不在意自己的想法被看穿,布蘭登很是無所謂的攤攤手:“話又說迴來,這不就是皇兄,父親,魯特·因菲尼特…還有親愛的小姑,你們最想看到的嗎?”


    “要不然,嗬嗬嗬…守夜人的檔案館,我怎麽可能這麽輕鬆的就混進來了?”


    抿著嘴角,菲特洛奈沒有開口。


    這個世界上,隻有她的皇兄,艾克哈特二世是她唯一看不穿的人。


    如果要保證康諾德皇儲位置的穩定,又為何要給布蘭登掌權和建立勢力的機會?


    如果要讓兩兄弟相爭,為什麽還在處處限製布蘭登?


    “啪——!”


    看著被扔進自己懷中的檔案,沉思的菲特洛奈抬起頭:“你要做什麽?”


    “我看膩別人的遊戲了——陪我打個賭吧,菲特洛奈小姑?”


    布蘭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讓長公主殿下心中湧起了某種不詳的預感:


    “賭什麽?”


    “零勝率一百慘敗…看我能不能打破這個記錄。”皇子殿下輕聲說道:“如果我輸了,那我估計也就沒什麽機會了,沒什麽可說的。”


    “如果我贏了…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放棄那個‘絕不嫁人’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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