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他們——!”


    雙劍蕩開迎頭劈下的戰斧,攔住了險些撕開陣列的半人馬精銳,身後的方陣步兵們匆忙的補上了前排的空缺,如林的重長槍將突入營壘的半人馬們再次頂了迴去。


    熊熊燃燒的烽火在午夜的冷風下飄蕩不定,忽明忽暗;自黑夜中現身的半人馬武士不停的發出恐怖的嚎叫聲,猶如地獄中爬出的惡鬼般瘋狂襲來。


    借著身畔的火光,劇烈喘息著的灰瞳少年抬起頭,拚命睜開雙瞳看清眼前的一切。


    但很可惜,他能看到的隻有洶湧如黑潮般的敵人,還有在這驚濤駭浪中如孤舟似的營壘。


    哀嚎淒厲的慘叫和聲嘶力竭的呐喊同時奏響,伴隨著彌漫在冷風中的血腥味,與響徹天際的廝殺聲一起迴蕩在這個月明如晝的夜晚。


    甚至不止是他們,五個營壘幾乎同時都遭到了毫無預兆的突襲;狂風般的廝殺聲瞬間席卷了整個河岸,耳畔充斥著半人馬武士恐怖的嚎叫,狠狠地撞在了拜恩的營壘上!


    緊隨其後的還有更多源源不斷,猶如潮水般的身影;那密密麻麻的“黑點”甚至連河水都被遮住,眼前所見隻有從四麵八方撲來的敵人。


    該死的,這根本不是什麽夜襲,對方根本連試探,連偷襲的意思都沒有,所有的軍隊就直接正麵撲了上來。


    他們就是打算一鼓作氣,用數倍的兵力淹死我們!


    路斯恩咬著牙,攥著短劍的雙手都在不停的發抖。


    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懷疑千帳城內的守軍是怎麽在這樣的圍攻下,還能堅持三個月的?


    因為敵人…真的是太多了!


    “鐺——!”


    背後傳來兵刃交擊的碰撞聲,猛然一驚的路斯恩立刻躬身扭頭,雙劍招架。


    一柄戰戟橫在他眼前,硬生生攔住了劈下來的戰斧。


    “該死的…我們打仗呢,你走什麽神兒?!”


    麥卡菲罵罵咧咧的嚷嚷道,長戟一橫,蕩開戰斧;在那個半人馬武士怒吼的刹那,尖銳的戟刃已經捅進了他的脖頸。


    鮮血四濺!


    “想死也不是現在,聽到沒有!”


    麥卡菲的叫嚷在一片廝殺與哀嚎聲中無比的清晰,讓路斯恩立刻清醒了過來;死死盯著眼前還在不斷朝他們湧來的敵人,銀灰色的瞳孔猛地驟縮一下。


    “他們這是要逃跑!”


    “你說什麽?!”


    “如果真的要幹掉我們,他們不應該把全部的兵力在正麵鋪開,而是一部分牽製營地內的兵力,然後讓主力部隊從上遊強渡,一個一個將我們的營壘消滅!”


    揮舞著雙劍逼退敵人,路斯恩努力迴憶著洛倫在巨靈王城時的模樣,加上自己在斷界山要塞服役時學到的東西:


    “所以這麽大規模的進攻,證明了他們並非要打敗我們,而是要撕開洛倫大人設下的封鎖線突圍。”


    “進攻是個幌子,他們要準備逃了!”


    “是嗎?但現在貌似我們有個小問題。”麥卡菲扭頭嘲諷道,手中的長戟一橫,混戰中刺穿了一個半人馬武士的麵門:“再這麽打下去不等他們逃跑,我們就要先完蛋了!”


    “鐺——!”


    揚劍攔住迎麵刺來的戰矛,強咬牙關路斯恩反手一劍,搶在對方再次攻來之前,一劍捅穿了半人馬的喉嚨:“所以…這一戰的關鍵依舊在騎兵!”


    “隻要在關鍵時刻,用一支騎兵沿河截斷敵人的軍陣,半人馬就會首尾難以相顧,後排的敵人隻能看著前麵的被我們兩線絞殺!”


    “而在那之前……”銀灰色的瞳孔閃爍著冰冷的殺意,路斯恩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先擋住他們,保證營壘不會淪陷。”


    “這就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灰瞳少年偏過頭,目光犀利。


    被他盯住的麥卡菲不由得一怔,但隨即又不屑的啐了一口:“說了一大堆,不還是和現在沒什麽兩樣?”


    “當然不一樣。”路斯恩反駁道:“單純的被殺死,和知道為何而死,有天壤之別!”


    “噗——!”


    話還沒說完,一支標槍唿嘯而至,猛地從鎖骨的位置刺穿了路斯恩的肩膀,將他整個人都直接撞飛了出去!


    “路斯恩——!”


    麥卡菲叫喊聲響起;但就在下一秒,倒地的灰瞳少年卻已經爬了起來,還若無其事的將投槍拔了出來。


    “喂,路斯恩,你…你這是……”


    “別擔心,我沒事。”


    灰瞳少年沒有理他,隻是冷冷過的舉起了染血的投槍,單手捏斷。


    那一瞬間,詫異的麥卡菲瞥了他一眼,然後連忙扭過了頭,一臉的驚恐。


    那雙銀灰色的眼睛,變成了灰藍色!


    ………………………………………………


    千帳城上,拄劍而立的安格特伯爵死死盯著不遠處的河岸口;在那山唿海嘯般的廝殺聲中,拜恩大軍的五個營壘都已經搖搖欲墜。


    攥緊了手中的劍柄,冷眼觀望的老人神色平淡,仿佛城牆外的廝殺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似的。


    站在他身旁的貝洛·瓦爾納就沒那麽冷靜了,緊咬牙關,麵頰上已經看不到一丁點兒的血色:“這幫半人馬蠻子們…他們攻不下千帳城,就把目標對準了拜恩公爵嗎?!”


    “別那麽緊張,小少爺,這群蠻子們隻是虛張聲勢而已。”安格特冷冷的打斷他,一眨不眨的眼珠目不轉睛的盯著戰場的方向,聲音平淡:


    “就憑這麽兩下子也想嚇倒我們拜恩人,還差這點兒呢。”


    “但兵力對比還是太懸殊了——光是渡河的半人馬大軍就已經超過一萬,再這麽打下去拜恩公爵會有危險的!”


    貝洛扭過頭,目光灼灼地轉向老人:“我們得救他們,他們隻是虛張聲勢一下也好!”


    “現在算上您帶來的軍隊和我們千帳城的殘兵,多少還能湊出三四千人…我們從背後突襲他們渡河的軍隊,多少能……”


    “不行!”沒等他說完,安格特就立刻喝斷了他。


    “安格特伯爵,我的意思是……”


    “我說了,不行!我的任務是守住千帳城,隻要我還在,千帳城的守軍就不得出城半步!”


    “蓋伊·安格特——!”貝洛·瓦爾納憤怒的吼道:“你想眼睜睜的看著你的公爵,你的同胞被這幫蠻子殺得一個不剩嗎,你的忠心何在?!”


    猛地扭過頭,老人銳利的目光讓貝洛渾身一怔;他隻來得及感到領口一緊,下一秒整個人都被提到了半空!


    “別以為打了場勝仗你就有資格跟我叫囂了,換你爺爺來還差不多,小子!”


    表情肅穆的安格特就像頭發了火的獅子,連周圍波伊公爵的侍衛都不敢上前半步。


    “就在那個營地裏有我從山岩堡帶來的五百多人,有我的老夥計,有一萬五千多拜恩人,有我發了誓要替他賣命的公爵…都是為了替你們波伊人守住這該死的千帳城,在擔著送命的風險!”


    老人雙目怒睜,牙關緊咬:“就在今天,已經有一個拜恩的伯爵替你們波伊人送了命…所以別和我說什麽忠心!”


    猛地被掙開衣領,貝洛·瓦爾納沉默不言,千帳城的城牆上一片死寂。


    但下一秒,這份死寂就被打破了。


    “騎兵——!”哨塔上的遊騎兵突然喊了起來:“有騎兵來了!”


    “洛倫公爵…他現在就要反攻了嗎?”老人先是一愣,隨即哼笑一聲:“果然這幫小年輕,就是副坐不住的脾氣啊!”


    “不,不是公爵!”


    遊騎兵猛地朝城牆上喊道,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是瓦爾納家的彎刀駿馬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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