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薩克蘭,帝都戈洛汶,天穹宮。


    炎炎夏日高懸中天,大教堂悠然的鍾聲之中,一群麵帶疲憊的貴族們正從天穹宮大門前的階梯上魚貫而出,一邊走著還不忘了交頭接耳的小聲商量著什麽,一張張臉上或是緊張,或是興奮,或是野心勃勃的神情。


    一切的模樣,就和每周一次的天穹宮禦前議會結束時沒什麽不同…但隻有與會者們才真正知曉,今天的會議結束後一切都將大不一樣。


    尤其是某些掌握著“內幕”的人……


    宮殿某處的陽台上,悠哉悠哉的“丟臉皇子”布蘭登·德薩利昂一邊和長公主下棋,一邊打量著下麵魚貫而出的貴族議員們,嘴角掛著不羈的微笑。


    提起棋子的左手懸於棋盤之上,捏著信箋的右手背在身後,上麵蓋著某個“巫師顧問”閣下的信戳。


    “喂,該你走了。”麵無表情的女騎士“好心”提醒道。


    “不著急不著急,小姑還是再多看看吧…落棋之後可就不能再反悔了。”布蘭登咧著嘴角,不停的把玩著手中的兵棋。


    和菲特洛奈小姑下棋對布蘭登而言…是一種非常特別的感受。


    雖然劍無比高超,還擁有一眼看穿別人想法的特質,但長公主殿下的棋術…卻出乎意料的爛,而且練習多年之後還是沒什麽改觀,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幼稚單純”的像是四五歲的孩子下出來的。


    因此,陪菲特洛奈下棋就變成了布蘭登一項樂此不疲的娛樂活動——從一開始很輕易的打敗小姑,到故意放水,最後想贏就贏想輸就輸,甚至是在棋盤上肆意調戲棋路單純的小姑,上演各種“絕地大反殺”……已經變成了最近兩人的日常。


    眼角偷瞥了苦思冥想的菲特洛奈小姑,布蘭登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幾分,不緊不慢的將兵棋送到小姑的騎士前麵。


    三步之內,小姑一定會吃掉這枚棋子;五步之後,她就會展開進攻…二十步後,她的王棋就會主動送到自己麵前,等著被吃掉還渾然不覺。


    哎呀,真讓人猶豫啊;究竟是立刻吃掉呢,還是再戲弄她一陣比較好?再繼續這麽玩下去好像還有被察覺到的風險……


    “你口水都快要滴到棋盤上了。”


    “嗯?有嗎?!”


    手忙腳亂的“丟臉皇子”大驚失色,連忙在臉上擦了幾把,除了快笑到僵硬的酒窩外什麽也沒發現。


    “我是說…‘快’滴到棋盤上了。”她的聲音平靜而淡泊,毫無波瀾又充滿了靜謐的力量:“看你笑的這麽高興,有什麽開心事嗎?”


    “開心?不不不…身為父皇禦前內閣的一份子和貴族議院的主持人,我可是悲痛欲絕!”


    一邊說著,笑到雙眼睜不開,嘴角都快咧到後槽牙的布蘭登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哀聲載道:“今天的會議上從頭到尾全都是拜恩赤血堡的事情,真是讓人好擔心啊。”


    “哦,是嗎?”菲特洛奈譏諷的打量了他一眼:“某些人還真是心懷帝國,一點都不幸災樂禍呢。”


    “那是當然了,畢竟我也是帝國的第二順位繼承人,為帝國的未來計考慮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布蘭登立刻露出了一本正經的表情:


    “作為帝國在拜恩的象征,又是西薩克蘭的大貴族,更是代表了天穹宮權威的拜恩總督加斯帕爾·維恩閣下,竟然是暗中信奉邪神的異端分子!”


    “不僅如此,他還在赤血堡當地唆使貴族,以拜恩總督府為中心暗中組建了一個規模龐大的異端教團,架空赤血堡伯爵,大肆誅殺和迫害當地平民和教會,為非作歹的同時還不忘了封鎖情報,仗著拜恩與帝都偏遠就以為沒人能知曉他的所作所為。”


    布蘭登鄙夷的搖了搖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如果到這一步還有能挽迴的餘地,那他率領異端教團突襲拜恩大教堂的事情就真的板上釘釘了!”


    “大教堂被毀,大主教本人在聖壇慘遭殺害,超過三位數的教會成員被迫害致死…這對帝國和天穹宮的威嚴信譽簡直是無可挽迴的毀滅性傷害!”


    “作為父皇的兒子,在這種時候我必須站出來挽迴帝國的信譽,至少不能讓拜恩的貴族們對帝國徹底失望。”放下手中的棋子,皇子殿下身子向前傾了傾,“義正辭嚴”的開口道:


    “菲特洛奈小姑,現在是考驗我們是否足夠團結的時候了!”


    麵無表情的長公主殿下微微側目,表示根本不想理他。


    “我是認真的,真的。”布蘭登慵懶的聳聳肩,對不為所動的長公主很是無奈:“而且我說的舌頭都快幹了,小姑就打算幹看著嗎?”


    “沒錯,看看某個洋洋得意的家夥能得意多久。”


    菲特洛奈停下手中的棋局,表情毫無波瀾的抬頭:“我猜這些都是你的巫師顧問告訴你的,他是不是連怎麽應對禦前內閣和皇兄…你的父親都告訴你了?”


    “恰恰相反!除了一個勁兒訴苦水之外,就是把事情一個不剩的扔給了我。”布蘭登翻了個白眼,歪著嘴角的表情很是氣惱:


    “我讓他去赤血堡是替我解決麻煩的,不是給我製造更多的麻煩!”


    菲特洛奈的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所以?”


    “所以赤血堡和拜恩公國的麻煩必須被盡快解決,否則諸大公們都會要天穹宮給他們個說法了——眼下我們隻需要應付一個暴跳如雷的女伯爵,還不是六個準備群起而攻之的公國!”


    “真的嗎,但這件事和你又有多少關係?”


    “沒有人是孤島,沒有人可以獨活,所以莫問喪鍾為誰而鳴…這是我那位親愛的巫師顧問的原話,雖然我覺得他應該也是從哪兒抄來的,因為不太像他會說的話。”


    輕哼一聲的布蘭登歎了口氣:“如果我準備置身事外,這喪鍾就是為我而鳴的!”


    菲特洛奈目光微微閃爍,煙波流轉的雙眼似乎已經看穿了布蘭登的想法。


    “你準備插手拜恩的事務?”


    “沒錯,早就準備好了。”雙手十指相交,丟臉皇子的臉上露出了突兀的微笑:“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好事,但的確給了我一個絕佳的機會。”


    “眾所周知,加斯帕爾·維恩是康諾德皇兄忠實的狗腿子,他在拜恩失勢也就意味著皇兄聲望大損——最重要的是因為這件事,恐怕帝國已經沒辦法再往拜恩安插另一個總督了,伯爵們一定會群起而攻之的。”


    “這種時候最關鍵的是穩定拜恩的局勢,讓公國的伯爵們能夠盡快恢複對帝國的信心,同時選出一位對帝國足夠忠誠和信任的公爵,來保證不會出現叛亂和可怕的內戰!”


    布蘭登臉上笑的無比燦爛:“毫無疑問,能夠解決這件事情的人需要足夠的威望和身份——父皇是絕對不能出麵的,因為要不能讓皇帝陛下擔責任;而皇兄更是不行,因為眾所周知加斯帕爾是他的人。”


    “那麽這種時候,天穹宮和帝國上下還有誰能解決這種麻煩事?還有誰能振臂一唿,讓拜恩公國重新崛起,成為帝國忠心耿耿的助力?”


    “你就這麽有信心,禦前內閣會挑選你?”菲特洛奈輕蔑的打量著他。


    “不是有信心,而是他們沒得選;相較之下,讓我成為帝國的救世主難道不是個很好的選擇嗎?”布蘭登笑的洋洋得意,隨手拿起自己的騎士,輕輕敲在了棋盤上:


    “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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