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浴血的守夜人撲倒在地,黑發巫師一腳踏在他的脊背上,骨裂的脆響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嚎叫。


    亮銀揮過,劍鋒將守夜人一分為二!


    鮮血灑地,純銀的劍鋒,也已經變成了紅色。


    有兩件事情,洛倫沒有告訴灰袍人……第一,隻要承受了致命傷,就能自動從“喑然之夢”中逃離;


    其次,“喑然之夢”是範圍型的高階魔咒,在效果上是無視敵我的;能和他對話是因為洛倫本身的體質就是精神層麵和物質層麵的結合,遲遲不動手用言語拖延,就是為了慢慢確定他的位置。


    但…這就是廝殺,這就是戰鬥,自己也沒有提醒他們的義務。


    夏暮庭院內,絕望的廝殺還在不斷的上演著……陷入夢境的守夜人們恐懼而又憤怒,在黑暗中猶如音符般舞蹈著,咆哮著;揮舞著手中的利刃,用他們唯一擅長的事情爭取最後一線的生機。


    殺人,殺更多的人…然後活下來。


    他們當中並非沒有人已經有所察覺,但是在漆黑的深淵麵前,隻能蒙騙自己不知道和自己廝殺的人是誰,絕望的刺向黑暗中的身影。


    這是一場…絕對不會有勝利者的殺戮盛宴。


    濃烈的血腥味已經充斥了整個夏暮庭院——整個皇家行宮內早已被守夜人全部剿滅,剩下的隻有他們自己還在相互廝殺著。


    潛行在喑然之夢的黑暗中,同樣被剝奪了視覺的洛倫唯一的優勢,就是他對整個皇家行宮的構造一清二楚,同時他能確切的聽到周圍的聲音。


    不能確認方向,但庭院的構造本就狹小,隻要能聽到聲音,就能逐步確認對方的準確坐標。


    伸出左手,流淌在指間的液體無法感覺到半點溫度;但毫無疑問是鮮血,還夾雜著碎裂的脂肪碎末。


    “不、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絕望的守夜人嘶吼著;洛倫染血的左手已經掐住了他的喉嚨;因為視覺被封殺的緣故隻能先斬斷了對方的四肢,就這麽將他拎起來。


    然後…扭斷他的脖子!


    這是個看似簡單,實際上卻很困難的事情…掐死一個人挺容易,但要扭斷頸骨卻需要不小的力氣,如此殺人根本本就多此一舉。


    但洛倫不在乎。


    二十二個人…為了殺自己,帝都守夜人的精銳已經是傾巢而出,絕不可能再有後手——在他們發現不對勁之前,自己有的是時間。


    麵無表情的黑發巫師在黑暗中穿梭;這一刻,他已經毫無顧忌。


    黑暗還沒有消失,洛倫依舊能確切的感覺到這絕望的夢境在猶如深淵般吞吐著虛空之力,蠶食著自己的精神殿堂,將自己的精力一點一點的榨幹。


    不過…無所謂。


    絕望的守夜人哭嚎著殺死了自己的同伴,緊接著就被“亮銀”貫穿了心髒,空洞的雙眼逐漸麻木,晦暗。


    洛倫揚起手中的劍,再一次走向黑暗中哭泣的聲音。


    每一次的廝殺對他來說同樣是賭博,即便是失去了“超越感知”這種戰鬥魔咒,同時沒有了視覺了聽覺,這些人依舊是頂尖的殺手…和絕望的守夜人相比,他唯一的優勢就是對這個高階魔咒的效果非常熟悉,不會有任何的慌亂。


    剝奪一切的外力,剝奪長此以往的憑仗,用最本能的力量在黑暗中廝殺,最後活下來的人將重獲光明,從夢中醒來……


    多麽公平的事情啊。


    沒錯,我當然可以遂了你們的願,按照你們的想法逃跑,甚至用假死的辦法躲上一年乃至兩年的時間;隱姓埋名,像個螻蟻般的去苟活;


    政治的核心就是妥協,就是相互忍讓,為了大局做一點點犧牲的道理我也懂;暴力在解決問題和矛盾的同時,隻能造成更多的問題和矛盾;


    我願意妥協,也能夠忍;


    但是…魯特·因菲尼特,艾克哈特,康諾德……


    既然你們那麽想要我的命…那當然就要做好我不配合的準備;


    我就要用這二十二個守夜人的命,來告訴你們…想殺我的後果是什麽;


    讓你們明白,自己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你們將我當成了你們手中可以任意擺布的棋子,將我的性命看成是可以用來安撫別人的道具;


    你們這種人……


    可千萬記住……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什麽好人!


    “鐺——!”


    兵刃的碰撞聲中,洛倫的雙手卻越來越穩重。


    當那張絕望的臉和身體分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重新變得清晰了起來;


    夢魘消退,黑暗散盡。


    血泊與橫屍之中,洛倫的麵前多了一個瘦小嬌弱的身影,背著雙手微笑著站在自己麵前。


    看著突然出現的阿斯瑞爾,洛倫輕哼一聲搖搖頭。


    “噗——!”


    精疲力竭的黑發巫師單膝跪倒在了血泊之中,漆黑的雙眼已經布滿血絲,太陽穴的位置青筋暴露,眼角已經開始翻白。


    這種大麵積扭曲法則的高階魔咒,即便是借助魔法陣來使用同樣消耗巨大…在沒有開啟“閥門”的前提下,僅憑自己的洛倫根本不可能堅持太久。


    就在快要倒下的前一刻,一隻白皙的小手扶住了洛倫的肩膀。


    “真的沒想到…從來都是謹小慎微的洛倫,也會做出這麽不顧後果的事情。”


    蒼白無血的麵頰掛著淡淡的微笑,站在血泊之中的少年無視了黑發巫師身上的血汙,用小手輕輕替他擦掉臉上的汙垢。


    “鐺——!”


    一聲脆響,洛倫右手的亮銀釘在了腳下的磚石之中,支撐著他的身體不至於倒下。


    即便是在最虛弱的時候,他也不會將自己的軟弱暴露給別人…哪怕是自己。


    需要妥協時絕不訴諸武力,需要強硬時絕不手軟…而無論何時,都有一個無比堅強的意誌與信念。


    遇事則軟弱的人,必定是順從忍耐的奴隸;


    信奉暴力的人,必定是永遠心懷恐懼與不安,怯懦而不自信的狂徒;


    意誌的堅強,信念的堅定,鑄就靈魂的強大…那才是人類的強大之處;


    白皙冰冷的小手從洛倫的麵頰滑過,看著那張依舊淡然而堅定的臉孔,阿斯瑞爾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作為和洛倫關係最親近的人,他當然知曉洛倫費盡心思所準備的“喑然之夢”究竟是為了誰才準備的。


    隔絕虛空,黑暗,噤聲,冰冷,陷入絕望中的困境之夢……打從一開始,就不是用來對付人類的招數;


    喑然之夢…是用來對付邪神使徒,乃至邪神的最後底牌!


    絕大多數的邪神都沒有物質世界的戰鬥經驗,一旦失去了虛空的力量就等於人類失去了揮劍的右手乃至雙腿,徹底變成不懂得戰鬥的怪物,就像某個叫“麥茲卡”的家夥一樣。


    這樣的怪物,是可以被輕易殺死的!


    這是用來對付邪神的底牌,當然也是用來對付阿斯瑞爾的底牌……


    稚嫩俊俏的麵頰上微微勾起嘴角,不顧血汙的走上前,輕輕摟住黑發巫師的腦袋,猩紅之瞳和漆黑的雙眼四目相對。


    “親愛的洛倫,感覺好點兒了嗎?”


    就在他開口的瞬間,黑發巫師的右手已經本能的遏住了他的喉嚨,麵不改色的少年依舊麵帶微笑,輕聲開口詢問著。


    過度消耗的精力當然不可能這麽快就恢複,但卻也不至於讓洛倫失去理智;顫栗的眼瞳逐漸平穩,不再翻白;痙攣的雙手也一點一點的恢複了穩定,心跳正常,脈搏正常,血液在身體裏正常的流淌。


    “你的朋友們都已經走遠了,再不去追趕他們會擔心的……”


    少年探頭,貼在他耳畔輕聲道:


    “走吧,去殺光那些人……”


    “讓他們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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