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陽光很是清冷,卻也為漆黑的夜晚帶來了黎明,沉浸了一夜的黑暗終於煙消雲散。


    伴隨著最後的問詢結束,衛戍軍團再也無權羈押宴會廳內的貴族和富商們,隻得草草了事;僅僅是在每個人離開的時候告知一聲案件還未結束,正式審理的時候將會通知他們前往作證。


    不過,洛倫眼下已經顧不上這些了;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格雷·薩爾離開前說的那句話,思考著是不是應該相信對方。


    顯然皇家巫師學院也已經發現這次的事件絕非偶然,而是故意陷害…而能夠做到這一點且天衣無縫的,絕對不是某個人,而是某個隱藏在幕後的勢力……


    對巫師階層心懷不滿的掌權者,聖十字教會的暗箱操作,守舊貴族勢力內爭權奪利的派係…無論和哪一個正麵對峙,都是如履薄冰。


    但也正因如此,才能讓皇家巫師學院如此低聲下氣,毫不掩飾的請求和布蘭登結盟…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究竟該怎麽辦?


    眼下黑發巫師正和小個子巫師還有艾薩克坐在返迴夏暮庭院的馬車上,隨同的還有夏洛特·都靈女伯爵。


    洛倫三人坐在車廂一邊,而表情冷漠的女伯爵則坐在另一邊;困死的艾薩克上車就睡著了;小個子巫師也趴在洛倫身上眯著眼,結果車廂裏就隻有兩個人是醒著的。


    看著這位明明驚魂未定卻又裝出一幅冷漠狀的女伯爵,洛倫隻感覺氣氛尷尬的要死。


    想了想,洛倫覺得還是自己先開口比較合適:


    “夏洛特·都靈女伯爵,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不會妨礙到我們的約定。”她冰冷的眼神目不斜視,直盯著麵前的黑發巫師:


    “依舊是那個條件——隻要你們能夠讓皇家巫師學院心願誠服,都靈家族和赤血堡伯爵領就會站在布蘭登·德薩利昂的身後;您不用擔心我會借機違約,都靈家族的人說到做到。”


    “在下絲毫不懷疑這一點。”黑發巫師溫和的微笑道:


    “畢竟,我也是個都靈。”


    “現在還很難說…在我印象中,姓都靈的巫師您還是頭一個。”夏洛特的言語裏多了一分譏諷:


    “身份也好,性格也好…都和真正的拜恩人,真正的都靈家族大相徑庭,異類中的異類;不像個驕傲自豪的拜恩人,反倒更像德薩利昂家那些狡猾的騙子!”


    “您似乎精神不錯,氣色也很好。”不以為意的黑發巫師笑笑,隨即轉移話題:“原本還在有心擔心您,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不勞您掛念,洛倫·都靈閣下。”夏洛特絲毫不吝嘲諷,驕傲的冷哼一聲:


    “這麽一點點挫折,還不可能打垮我。”


    “那您接下來打算怎麽辦,等候我們成功將皇家巫師學院招致麾下嗎?”


    “怎麽可能?別太自以為是了,你們隻是我看中的其中一股勢力罷了;聖十字教會,德薩利昂皇室的旁係,戈洛汶的世家豪族……為了都靈家族,為了拜恩,即便要我走遍整個戈洛汶,將最後一絲可能榨幹,我也心甘情願!”


    夏洛特語氣決然,堅毅的神情仿佛散發著無窮無盡的力量,猶如從容赴死的烈士般不屈不撓。


    “是嗎,那就先預祝您早日成功了。”


    不可置否的洛倫微微頷首:“願聖十字庇佑您,我們將拭目以待。”


    相互對視了一眼的二人,不約而同的裝作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將目光轉向了相反的窗外。


    馬車終於停下時,已經是在離夏暮庭院不遠的一條空蕩蕩的街道;麵色冷漠的夏洛特僅僅掃了黑發巫師一眼,便先行下車離去。


    夏暮庭院到處都是帝都貴族們的眼線,如果被發現她和布蘭登的親信坐同一輛馬車迴來,那就再也談不上“保密”兩個字了。


    直至女伯爵走遠,洛倫才有些無奈的勾起了嘴角:


    “好啦,她已經走遠了,別再裝睡啦。”


    “才不是裝睡呢,是、是真的睡不著罷了。”麵色微醺的小個子巫師“強調”道,表情十分的複雜:


    “洛倫,你會幫的她對吧?”


    “哦……某個家夥不是之前才對人家敵意滿滿的嗎,怎麽突然又開始幫她說話了?”這次揶揄的人換成黑發巫師了。


    “那些都是誤會啦,你這個大壞蛋!”咬牙切齒的艾茵,輕輕歎息一聲:“隻是覺得她真的很可憐…明明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卻要獨自一人去支撐自己家族的一切。”


    “家族,公國,榮耀,責任…這些東西從一個剛剛成年的女孩子嘴裏說出來,是不是真的太……”


    小個子巫師沒有說完,但洛倫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麽了。


    真是個太容易心軟的家夥。


    “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看到洛倫沒有迴答,艾茵麵色一暗:“也對,這種事情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還有布蘭登殿下。”


    黑發巫師表情有些忐忑,搖了搖頭:


    “正因為還有布蘭登殿下,我們才必須盡心竭力的讓這位夏洛特女伯爵和我們結成同盟。”


    “畢竟,眼下在戈洛汶如履薄冰的人…可不僅僅是都靈家族。”


    “唉?”


    “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的。”輕笑一聲,黑發巫師聳聳肩膀:“反正都隻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隻要做自己該做的就行了去,其它的我們也管不了。”


    不明白洛倫究竟在說些什麽的小個子巫師隻是歪了歪腦袋,最後隻是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閉著眼睛小憩著。


    不論事情再怎麽危險,這個大壞蛋都會說成是“小事”吧?


    從維姆帕爾開始,他就從來沒有變過…這個大騙子。


    一旁的艾薩克依舊睡得死沉,連半點兒動靜都沒有。


    過了很長時間,將近正午時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夏暮庭院……為了不被人懷疑,“假扮車夫”的灰瞳少年還故意在周圍轉了一圈,從和那位女伯爵相反的方向返迴。


    然而就在一行人要下車的時候,卻發現庭院的大門外正有一個人站在那兒等他們,而且看樣子已經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愣住了片刻洛倫,有些微微蹙眉。


    是瑟蘭·科沃…那天和艾薩克對峙的巫師學徒,藥劑師行會呂薩克大師的兒子。


    年輕的學徒失魂落魄的站在大門外,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樣;直至看到馬車朝夏暮庭院駛來時,那雙空洞的眼睛才略微露出了些許神采。


    看到他的表情,洛倫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從皇家巫師學院到夏暮庭院之間的路程還是不短的…記憶中這個學徒應該是在自己一行人之前離開,考慮到對方不可能知道自己離開的準確時間,也就是說……


    他從淩晨開始就在這裏等著了?


    果然,還沒等到馬車停下,急不可耐的瑟蘭·科沃就已經衝了上來;駕車的灰瞳少年已經先行拔劍!


    “路斯恩,等一下!”


    就在黑發巫師話音出口的瞬間,冰冷的短劍已經頂在了瑟蘭·科沃的脖頸間,隻差毫厘就是血濺當場!


    險些身死的巫師學徒依舊渾然不覺,失魂落魄的趴在馬車上,焦急的盯著灰瞳少年身後的車廂。


    “洛倫閣下,求求您,求求您幫幫我吧!”


    還沒等黑發巫師從馬車下來,一副神情恍惚的學徒就直接喊出了聲,沙啞的嗓音淒厲到了極點:


    “我父親,呂薩克·科沃被那些人給抓走了!”


    “他們、他們還說他就是殺害了殺害了西斯科特大人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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