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麵色微微一變,原本驚詫的布蘭登愣了一瞬間,赤紅的眸子玩味的打量著自己的巫師顧問,嘴角勾起些許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們都明白所謂“另一種方式”是怎麽迴事。


    帝國的軍規非常嚴苛,動輒就要強製勞役,盜竊者鞭刑,抗命者即死——正因嚴苛到了這樣的地步,也就有了相應的“抵罪”和“特權”的存在。


    如果一個軍團士兵不願接受強製勞役,就必須拿出兩倍的錢來“抵罪”。因此很多老兵直至服役期結束,不僅沒多少餘錢還背了一身的債,隻能繼續在帝國的軍團中效力;等待某位軍團司令或是皇帝陛下的“特赦”,免除他們的身上的債務。


    而另一種“特權”則是某種古老騎士信條的“延續”,如果一名騎士不得不接受懲罰,那他則有權提出決鬥審判,用手中的劍來決定自己的命運。


    但實際上,這所謂的“特權”隻是一個更殘忍的處刑方式而已:


    首先,受刑者不得佩戴任何多餘的護甲和武器,並且他所謂的“劍”根本連劍都不算,隻能是一根木棍而已。


    其次,想要通過決鬥審判,他必須要戰鬥到審判的軍官喊停為止——可想而知,在受刑者徹底脫力而死或者奄奄一息之前,是不會有人喊停的。


    所以這根本就是個假的決鬥,披上了“騎士風範”的皮,依舊隻是一種更殘忍,一邊倒屠殺的刑法而已。


    局麵僵到了這個地步,雙方都清楚這件事已經不是能用錢解決的了,所以洛倫說的“另一種方式”,是也隻能是“特權”。


    “不可能!”毫不客氣的老兵冷笑著,直接在洛倫的腳邊啐了一口:“就憑你們這些巫師也想使用‘特權’?那是隻有騎士和貴族才能……”


    “我被聖十字教會授予過騎士的銀戒!”洛倫直接從右手上把戒指摘了下來,砸向老兵的臉:


    “這枚戒指證明我有權得到一切帝國騎士應有的待遇,不論是公國的領主還是帝國的軍團,我都有這份資格!”


    “好好看清楚,然後還請記得還給我——諸位是帝國的榮耀,北方的守衛,別都把自己弄上一副奸賊的嘴臉!”


    要塞的守衛士兵們一片嘩然,而布蘭登的衛隊士兵們卻幾個驚訝的。在營地那場戰鬥,這位殿下的巫師顧問就已經向他們證明過自己了。


    “就算是這樣,觸犯軍規的也是那兩個巫師,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按照帝國的軍團條例……”


    “按照帝國的軍團條例,如果部下出現違背軍規,戰場抗令甚至對長官使用武力的行為,則由其直屬長官負責,沒錯吧?”


    語氣冰冷的洛倫漠然的盯著他。


    既然對方想要“照章辦事”,那自己就和他照章辦事——在埃博登的時候洛倫就和那裏的軍團打過交道,否則也不可能知道有這種“特權”的存在。


    “我才是布蘭登殿下的巫師顧問,他們兩個人隻是和我一起來的。按照帝國的軍規,他們的一切行為由我負全責,和別人沒關係,和您更沒關係。”


    “先弄明白了再叫喚!”


    “你?!”雙目燃火的老兵死死咬著牙,雙手攥拳青筋崩出,眯著眼睛的洛倫依舊是那副不屑一顧的漠然麵孔。


    他在等,等這個老兵揮拳頭。


    隻要是對方先克製不住引起騷亂,那他們就是占理的一方——這點尤其重要,他們現在是在康諾德的“地盤”,哪怕再無辜隻要扯上事情也會被打壓,占據道德製高點至少能讓布蘭登身後的幾百名衛隊不至於動搖。


    這才是他能爭取的對象,隻要還有這幾百人在,布蘭登和自己就不至於被孤立,任由他們拿捏!


    正義從來都不是對付敵人的武器,而是團結自己人的標杆。


    現在對方已經有了撐不住的跡象,多半也和事情超出他的預料有關——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想盡辦法打亂對方的陣腳,讓局麵對自己這一邊更有利。


    比如說,再刺激他一下。


    “行——!”


    幾乎是從牙縫間崩出的這個字眼兒,老兵硬生生克製住了自己的衝動,全身像是泄了氣似的險些摔倒,也就沒看到洛倫眉宇間閃過的一絲失望。


    可惜了,就差一點點。


    “半刻鍾,半刻鍾之後決鬥審判開始!”諷刺般的冷哼了一聲,老兵陰騭的瞪了洛倫一眼:


    “我勸您趁早寫封遺書,免得臨死前寫的太難看,巫師顧問閣下——!”


    ………………………………………………


    對峙的雙方已經散開,那個拿了錢的軍團士兵也早早的不見了蹤影。


    “很好,在討論之前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必須被證實,我的巫師顧問閣下。”


    布蘭登默默的看著洛倫,哪怕是他臉上的笑容也不能掩蓋語氣裏的冷酷:


    “你剛剛那個究竟是一時衝動想要救你的朋友,還是在深思熟慮之後,理智做出的決定——這個很重要,所以請立刻迴答我!”


    “一半一半。”黑發巫師聳聳肩膀。


    布蘭登微微歪嘴,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確實很想救我的朋友,但這不是什麽一時衝動,否則剛才那兩個人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洛倫直截了當的說了:


    “但眼下這個局麵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給我們挖好的坑!”


    “一點兒都不意外的意外……嗯,果然是我看上的巫師顧問,就知道我們特別合得來!”


    “能麻煩別用‘看上’這個字眼兒嗎,我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


    “沒可能!”


    興奮的小手一揮,高高咧起嘴角的皇子殿下笑的特別開心:


    “這是個陷阱,沒錯,這當然是個陷阱——那種人我見多了,沒人撐腰他絕對不敢給我找麻煩,而且還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所以說,是誰給他在背後撐的腰呢?”嘴角勾起,布蘭登笑的非常愉快:


    “請注意,此處是反問句不是疑問句。”


    讚同的洛倫微微點頭,到了這一步對方“出格”的舉動簡直不能更明顯了。


    “既然你不是一時衝動做出的決定,那就證明這次我們想的一樣——他們準備鬧,那就讓我們陪他們好好的鬧一場!”


    “為了達到目的,我的巫師顧問洛倫·都靈閣下你絕對不能輸,必須得贏,而且要一直贏下去,還得贏得夠漂亮,夠精彩,把他們全都嚇傻了,趴在地上沒人再敢挑戰你才行,這是我們計劃的前提!”


    “別把它當成是一場決鬥,就是一場表演,所有人都是戴了麵具的角兒,而你就是最核心的那個!”


    “這不是個輕鬆的任務,不過既然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那就證明你很有信心對吧?”


    “咳咳咳…其實‘決鬥審判’隻是我拿來忽悠那家夥的備選計劃,一開始是準備激怒那個老兵讓他先動手的。”


    漫不經心的洛倫攤了攤手,很是無所謂的表情:“不過誰知道他到了那一步,居然還是不敢打我,於是就不幸失手了。”


    “嗯…這一點很值得懷疑,估計之前某個人提醒過他。”布蘭登眨了眨眼,顯然也注意到了老兵當時舉動的反常:


    “說不定他也想趁機促成這場決鬥,看看你本事如何?”


    “我?”瞥著這位皇子殿下,洛倫的語調意味深長。


    “哦,拜托!”


    布蘭登翻了個白眼兒:“沒錯,你現在是我手上唯一的一張王牌!當然是除了米拉西斯之外的——還非得要我說出來才行嗎?!”


    “嗯,也許吧,不過有一點您說對了。”洛倫的眼角閃過一絲殺意:


    “我確實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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