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約和賭注談好後,便是‘揭寶’了。


    霍光在懷裏摸索好一陣子,在太子劉據的嘲諷聲中,慢吞吞掏出一個鹿皮小袋子,並慢條斯理的解開繩子。


    “具體多少金票,我忘記了,但差不多應該能湊夠三千斤,”霍光將一隻手探入那鹿皮小袋子,從裏麵抓出一大疊‘羊皮紙條’,卻赫然是南宮錢莊的‘存票’,粗略數一數,大概有七八十張,每一張的麵額為‘足金一百斤’。


    也就是說,這哈慫隨手掏出來七八千斤金子?


    劉據的臉都綠了。


    嗎的,這還怎麽玩?人家隨身帶著南宮錢莊的存票,等若是……耍賴啊。


    劉據黑著臉罵道:“霍光,你狗日的哪來這麽多錢?”


    霍光慢吞吞的將那些金票數了又數,仔細放入鹿皮袋子,就當著劉據、張安世幾人的麵,解開貂皮小袍子,將其貼身藏好。


    “老師看我老實本分,從不隨手亂花錢,便將一部分存票貼身帶著,”霍光麵無表情的說道:“太子殿下,該寫欠條了。”


    “對了,今後你該改口喊我一聲大哥了。”


    劉據猛的站起身來,用兩根手指指著霍光黑不溜秋的臉,憋了好幾個唿吸,突然哈哈大笑:“好好好,不就是三千斤金子和一聲大哥麽?孤這便寫下契約文書……”


    ……


    次日一大早,衛子夫便迴了長安城。


    太子劉據則留在了楊川家。


    本來,以楊川的想法,劉據應該住進太學院,與其他學子一起食宿、學習和上山下鄉的參加勞動;不過,董仲舒的一句話提醒了他。


    老賊告訴楊川,皇帝將太子甩過來,等若是將他的學業與生命安全一股腦兒的交到楊川手上,以那貨的不安生的性格,在太學院很容易鬧出什麽亂子,到時候恐怕就不好交代了。


    楊川隻好捏著鼻子,打發人將劉據接過來。


    別人為了入東宮,好給自己今後謀一個青雲直上的前程,可謂是費盡心機、苦心鑽營,對楊川來說,卻成了一個包袱。


    按照原來的劇本走向,劉據這貨真算一個倒黴蛋。


    連帶著,就連他的老師、同學、母親、舅舅、表哥表弟什麽的,差不多都會被劉徹斬殺幹淨,想想就很是操蛋。


    那麽。


    要不要幫一把太子劉據,其實本來就是一個偽命題。


    無論如何,平陽公主,衛青,霍去病,曹襄,這幾個人,這幾層關係,他楊川根本就繞不過去,必須得想辦法保全……


    “劉據,給我當學生,須得記住三件事。”


    劉據老老實實行過拜師之禮後,楊川開門見山的約法三章:“第一件事,便是你首先得忘掉自己是儲君、是太子的身份,先從一個小屁民開始,懂?”


    劉據搖頭,十分**的咧嘴笑問:“孤忘掉自己太子儲君的身份,可不就是等若忘了父皇……”


    不等劉據把話說完,都不用楊川動手,隻有織娘、劉滿、娜仁托婭、張安世、霍光幾人一擁而上,十分熟練的將其提起來,摁在一條長凳上,並掀起了他的錦袍下擺。


    ‘刺啦’一聲。


    張安世一把撕開劉據的褲子。


    還沒怎麽參與過師徒互動的楊敝一臉懵逼,唯唯諾諾的捏著一把戒尺,訥訥道:“老師,給。”


    楊川接過戒尺,麵無表情的走過來:“劉據,再給你加一條。”


    “從今往後,不準你再穿粉色兜襠褲。”


    劉據大怒,使勁掙紮著,還沒挨打呢整個人就先哭上了,一邊口吐芬芳,一邊嚎啕大哭:“父皇救命,母後救命,舅舅救命,霍去病表兄救命……”


    啪啪啪,啪啪啪!


    三十聲清脆戒尺過後,劉據突然不哭也不鬧了,而是猛的吸了一口涼氣,手腳開始抽搐不已;伴隨著,這狗日的嘴角還開始往外溢出白沫。


    羊角風?


    織娘、劉滿、張安世幾人吃了一驚,紛紛轉頭看向楊川。


    楊川:“楊敝,去後堂,請幾位皇甫家丫頭過來給劉據療傷。”


    楊敝‘哎’了一聲,撒丫子便跑。


    太子殿下若真被老師打出毛病,那可是一場滔天大禍……


    於是,半盞茶工夫。


    七八名皇甫家的丫頭提著藥箱、藥囊等快步趕來,輕車熟路的開始給太子劉據驗傷,看上去還挺養眼呢。


    “如何?”楊川端了一碗三炮台飲一口,隨口問道。


    “不如何,”一名皇甫家的丫頭臉色極凝重,正色道:“太子屁股上的傷勢很嚴重,加上氣怒攻心,生出一口痰淤,須得取針急救。”


    楊川點頭:“好,好好治。”


    言畢,便不再理會,而是隨手捏著一本書隨便翻看起來,看上去就甚為悠閑。


    隻不過,在看向皇甫家某一位丫頭時,他的眼睛不經意的眨巴一下,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一句:“太子來國之重器,可不能讓本侯給打出問題來啊……”


    於是。


    一盞茶工夫後。、


    劉據終於‘痊愈’,渾身紮進去幾十根銀針,疼得這貨不自禁的抽抽個不停,卻還盡量做出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有氣無力的說道:“好了好了,孤的病好了,不用再行治療了。”


    一名皇甫家的丫頭搖頭:“那怎麽行,這才開始治療呢。”


    另外幾名丫頭紛紛點頭:“對對對,才開始。”


    於是,又是二三十根銀針紮下去。


    “三姐,你這幾針紮的不對,太子殿下嘴角抽搐,口吐白沫,分明是肺經受損,痰氣鬱結之症,應該在其曲澤、內關、大陵、勞宮、中衝等處下針。”


    “尤其是中衝,位於左手中指的末端,最是要緊,必須要用粗一點、長一點的針。”


    “九妹,你說的不對。”


    “太子殿下臉色淤青,嘴唇蒼白無光澤,分明是心經受損。”


    “心經受損,經常伴隨而來的是咽幹,渴而欲飲,脅痛,手臂內側疼痛,掌中熱痛,心痛,心悸,失眠,神誌失常。”


    “你們看看,他此刻是不是神誌失常了?”


    “嗯,二姐的說法倒也有幾分道理……”


    “這樣好了,反正咱幾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幹脆,就各治各的好不好?”


    “好啊好啊……”


    在一陣鶯鶯燕燕、嘰嘰喳喳的清脆爭吵聲中,劉據算是倒了十八輩子血黴,全身手腳等處被幾名‘女醫生’各自為政的下針‘療傷’,整個人早就疼麻了。


    “孤王的病好了,不用再行治療!”


    “真的,真不用治療了!”


    劉據實在煎熬不住,開始掙紮著想爬起來:“楊川,長寧侯,趕緊讓她們停手,孤王實在扛不住了,太疼了。”


    楊川閉目養神。


    劉據掙紮著探頭看向劉滿:“滿月兒姐姐,不對,大姐,求求你說句話,孤的病好了,無須再治!”


    劉滿關切的走過來,替這貨擦拭一下滿頭滿臉的冷汗,柔聲撫慰:“太子殿下不用著急,這幾位皇甫家的姐姐醫術極好,別人便是想要人家診治,沒有三五百金根本就請不動呢。”


    劉據怒吼一句:“孤本來就沒病!”


    劉滿繼續擦拭太子殿下頭臉之上的冷汗:“太子弟弟,你稍安勿躁,很快就好了……”


    劉據大怒:“孤真的沒病!”


    劉滿淒然搖頭,歎道:“老師你下手也太黑了,看看這三十戒尺下去,把我的太子弟弟打成什麽模樣了?治療這好半天了,竟然還是有些神誌不清。”


    “幾位好姐姐,隻能請你們多紮幾百針,看看能不能搶救太子性命!”


    “若不能救迴太子性命,本宮便跟你們沒完!”


    那幾名皇甫家的女醫生齊齊點頭:“好。”


    於是,幾名女醫生挽起袖子加油紮……咳咳,挽起袖子,更加費心費力的給劉據用針,全挑那些不太重要、偏生又疼又酸的穴,所用者,自然也是最粗最長的銀針。


    隻過了二三十個唿吸,劉據便崩潰了。


    “老師,孤……咳咳,老師,學生錯了,”劉據想要掙紮,可手腳頭腿等被織娘、張安世、霍光幾人死死按住,根本就動彈不了,隻好開口求饒:


    “老師,學生劉據不該假裝有病,求求您老人家高抬貴手,放過學生這一次吧。”


    “老師,劉據再也不敢了……”


    “……”


    對於劉據的苦苦哀求,楊川根本就不曾理會。


    都說老劉家的人潑皮,今天算是又長了見識,這哈慫屁大點人,就已然學會假裝羊角風來嚇唬人,等到長大後當了皇帝,可不就是高祖皇帝二世?


    這種賴皮,你一次便要根治其毛病,要不然,鬼知道什麽時候給你冷不丁的來一招,想想就讓人頭疼。


    又過了幾十個唿吸。


    劉據終於煎熬不住了。


    嗎的,銀針紮在那些不重要的穴位上,紮不出什麽毛病,就是一個疼,往死裏疼的那種,感覺五髒六腑和骨頭縫裏都在疼、麻、癢……


    “老師,學生錯了!”


    “學生已經忘了自己是那個什麽什麽了。”


    “老師,趕緊讓她們停手,再紮下去,就真紮出毛病了,老師,求求您老人家了……”


    劉據大聲唿痛,失聲痛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整個人都快被冷汗浸濕了。


    楊川睜開眼,隨口說一句:“皇甫家的醫術果然天下第一,太子殿下那麽重的病症,這便給治好了?”


    劉據連連點頭,掙紮著嘶吼:“好了好了,真治好了。”


    楊川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賞賜幾位皇甫家姐姐三百斤金子。”


    劉據哪裏還敢抵抗,趕緊扯著嗓子喊一聲:“好好好,該賞,該賞。三百斤金子太少了,賞賜五百斤!”


    楊川擺擺手,讓幾名學生和皇甫家的女醫生們鬆手,麵無表情的開始說第二件事情:“這第二件事情,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做起來更簡單。”


    “劉滿,你告訴劉據,當我的學生,第二件事情是什麽。”


    劉滿得意極了,使勁挺了挺胸,雙手叉腰:“劉據你聽清楚了,給我家楊川小郎君當學生,第二件事情便是要學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記下了?”


    劉據掙紮著從長凳上爬起來,用抖音說道:“記記記記……下下下……了了了……”


    看著劉據狼狽模樣,織娘、劉滿、娜仁托婭、張安世、霍光幾人早已看慣,倒是那不曾遭受過社會毒打的楊敝,卻早就嚇傻了。


    乖乖神,這老師,有事真弄啊……


    楊川目光炯炯的盯著劉據:“第三件事,便是在三年之內,你若通過我的考試,我便承認你是我楊川的學生,如果不然,就算你當了皇帝,我也不認你這個學生,記下了?”


    劉據哪裏還敢多說話,自然連連點頭應承:“好好好,學生記下了。”


    “學生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


    將太子劉據安頓著住下來,楊川家的日子漸漸變得寧靜而祥和。


    長安城裏不斷傳來消息,讓楊川不敢輕舉妄動。


    平陽侯曹襄在長安縣的大牢裏蹲著,倒也沒有受什麽罪,反而整日的好酒好肉,甚至,新任的長安縣令還給他整進去幾十名小婦人,陪吃陪喝不陪睡,聽得楊川隻覺得牙癢癢。


    各種消息表明,整個事件都是劉徹在搗鬼。


    那麽,這個漢帝國的皇帝陛下想幹什麽呢?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楊川給阿酒、阿木等人下了一連串的密令,便騎著他的栗色小母馬去了長安城。


    他先去天府人間見過南宮公主、卓氏,又得了一些準確消息後,便逕直來到未央宮門口。


    “我是長寧侯楊川,覲見皇帝陛下。”


    在宮門口,楊川很是隨和的拱拱手,對著幾名輪值侍衛溫言笑道:“還請哥兒幾個通稟一聲。”


    說話間,他隨手摸出幾錠金子,神不知鬼不覺的塞在一名郎官手中:“煩請老哥稟告皇帝,就說長寧侯想到一個辦法,能解決三十萬大軍糧草輜重給養……”


    那郎官很順溜的收起金子,嗬嗬笑道:“長寧侯,陛下早已傳下旨意,若是長寧侯、平陽侯、冠軍侯三位侯爺來,直接進去覲見便是,無須通傳。”


    楊川搖頭,正色道:“那怎麽行,陛下恩賜可直接覲見,咱做臣子的豈能居功自傲壞了規矩?”


    “還請老哥通稟一聲的好。”


    那郎官瞅著楊川,目光閃動,笑道:“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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