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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堂邑父的一番騷操作下,楊川第一次見識,一個曆史神棍誕生的全過程。


    五六百匈奴絕望的老弱婦孺,在一些殘缺、隱秘而悲壯的流言襲擊下,根本就沒有什麽抵抗力,幾乎一夜之間就相信了堂邑父的謊言——


    有一個從大雪山下來的使者,他不是人。


    而是,神。


    或者說,是騰格裏天的代言人,他曾經聽到過一個宏大的聲音,說連續三年的大雪,將要滅殺九成以上的匈奴人;所以,他便來到人間,來到這茫茫草原,想要幫助那些可憐的騰格裏天的子民,尋找屬於自己的家園。


    那個人的名字,是禁忌,誰都不能說出來。


    所有見過他的人,將獲得無上的祈福;所有聽說過他名聲的,將會尋找到真正的家園;那個家園,有廣闊的草場,有遍地的糧食、牲口和菜蔬;隻要你付出辛勤的勞作和汗水,騰格裏天便會賜予你力量、容顏和美酒……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堂邑父神神叨叨的在匈奴人中間散播謊言……咳咳,看著堂邑父在匈奴人中間‘傳道’,讓那些陷入極度絕望與恐懼的匈奴人很快安靜下來,並用一把刀子,挨個的,將自己的臉割破,跪伏在地上低聲歌唱。


    歌曰‘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熊熊烈焰,焚我殘軀;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茫茫飛雪,覆我草場……’


    看著那些虔誠的人,聽著他們哀傷的歌,楊川目瞪口呆‘原來,想要欺騙一群失去家園的人,竟然如此簡單?’


    堂邑父教給他們的那一首‘騰格裏之歌’,自然是楊川臨時拚湊,讓堂邑父背會後傳播出去的。


    當然,詞作者的名諱,如今已然成為匈奴人的禁忌,誰都不可說;至於說歌的聲調,自然是堂邑父借鑒了草原長調,臨時進行了藝術的再加工、再創作,還別說,在這冰天雪地的漠北草原上,在這寒風獵獵的夜晚……


    好聽極了!


    為了配合堂邑父的‘謊言’,楊川在一個適當的時刻,攜著豹姐、幾隻傻雕,緩步登上一個土台子,默默的望著那些匈奴人。


    他輕輕揮一揮手,溫言說一句“我,賜你們一個家園。”


    轟然一聲。


    那幾百匈奴人齊齊跪伏在雪地上,在堂邑父的帶領下,心中默念三聲‘天可汗、天可汗、天可汗……’


    然後,便開始唱那首‘騰格裏之歌’,歌聲哀傷,歌聲蒼茫。


    歌聲啊,讓楊川這個冒牌貨天可汗,一時間都有些恍惚,差點把自己當成了神,或者神棍;用匈奴人的叫法,應該是大祭司。


    有了神棍,有了神歌,有了信徒,自然便有了一種隱秘不可見、但卻實實在在存在的驅動力,讓這些匈奴人看到了希望……


    接下來的十幾天裏,都不用楊川動手,那些匈奴人在堂邑父的帶領下,騎上最好的馬匹,將這個‘秘密’快速而隱秘的傳遞出去,讓沿途更多的匈奴人知曉他們,有活路了!


    騰格裏天,終於睜開了祂的眼,看向這片苦寒之地以及上麵受苦受難的子民。


    短短十幾日,四十幾個匈奴人的小型部落,悄悄離開家園,在楊川、堂邑父、豹姐和傻雕們的‘幫助’下,離開了冬窩子,趕著他們的牛羊牲口,向石門障方向秘密集結。


    看看,這便是神棍的力量,簡直匪夷所思。


    原本的屠戮、劫掠和奴役,突然變成了順從、追隨、擁戴,這種感覺很是奇怪,要不是楊川頗有定力,估計連起兵造反當皇帝的心思都會湧現出來。


    不過。


    這一事件的結果是好的,畢竟,在不怎麽流血的情況下,能忽悠到幾十個部落的匈奴人,這本身就是奇跡。


    堂邑父,這個高大魁梧的匈奴人,終於讓楊川再一次心神激蕩,目光熱切——


    在這一段日子裏,堂邑父不知從哪裏忽悠到一群極為神駿的野馬,騎著那匹混血的頭馬,在雪原上,猶如一陣狂飆的風,席卷而過。


    每一個清晨,或者傍晚。


    楊川都能看到堂邑父騎在馬背上,驕傲的就像是牛魔王……


    ……


    於是,在離開朔方郡將近一個月後。


    當楊川帶來五十三個小型部落、足足三萬七千多匈奴人迴到朔方城時,霍去病、曹襄、司馬遷、東方朔等人,都驚呆了。


    朔方郡治下的那些屬官、吏員,以及數量極少的軍戶、百姓人,更是目瞪口呆;甚至,有人還拔出了腰間的兵刃,暗暗戒備不已。


    畢竟,跟匈奴人打了這麽多年的仗,彼此之間的敵意,其實早已深入骨髓,一時半會兒豈能消解?


    劉滿、織娘、娜仁托婭等一群小婦人,得到楊川即將迴來的消息後,早早來到城外十幾裏的地方等待。


    看見楊川的那一瞬間,劉滿猶如一隻冬春之交的母豹子,策馬狂奔迎接上去,一個漂亮的飛躍……


    ‘噗通’一聲,便掉在了雪地上。


    兩匹馬之間尚有四五丈,看把你能的,還以為自己是江湖女仙雪上飛啊?


    不過,她從雪地上爬起來,不顧滿頭滿臉的雪渣子,再一次撲向楊川,哈哈大笑著,將兩隻冰涼小手塞進楊川的懷裏,好一頓掐、擰、摳、摸。


    口中猶自笑罵著“你這死鬼,咋就悄悄溜走了?漠北草原上那麽危險的,為什麽不帶上本妾身……”


    臉上卻掛著兩行清淚。


    楊川伸手揉一揉劉滿的頭頂,笑眯眯的看向織娘、娜仁托婭、霍去病、曹襄等人“趕緊的,烤全羊上起!”


    霍去病一馬當先,勒得胯下的踏雲騅‘唏律律’一陣嘶鳴,用他手中那根丈八馬槊遙指堂邑父,沉聲喝一句“來將通名!”


    堂邑父翻身下馬,將那匹已然溫馴無比的混血野馬牽到楊川麵前,順手將韁繩遞上去,這才躬身對霍去病“小郎君,那匹馬是我家侯爺的……”


    霍去病哈哈大笑,轉頭看向那匹野馬,口中嘖嘖不已,眼裏都要冒出小星星了“楊川,這匹馬從哪裏搞來的?哎呀,好神駿的一匹馬,跟我家的踏雲騅簡直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


    嘖嘖嘖,楊川,將你這匹馬許配給我家踏雲騅吧?”


    楊川笑罵一句“滾蛋!”


    “兩匹都是母馬,誰許配誰?”


    眾人哄笑起來,霍去病也不在意,撥轉馬頭向朔方城方向疾馳,口中暴喝一聲“長寧侯迴來了,弟兄們,開席!”


    城頭上,數百郡兵昂首挺胸,在獵獵大旗下紋絲不動;數百名羽林兒郎,卻驟然爆發出一陣歡唿“長寧侯迴來了!”


    “長寧侯迴來了!”


    “羽林兒郎,見過長寧侯!”


    楊川對著城頭揮揮手,卻沒說什麽,而是轉身看向曹襄、東方朔、司馬遷、張湯幾人“朔方城修築得如何了?”


    曹襄笑道“你長寧侯安頓的事情,誰敢違逆?”


    “放心吧,進城看一眼你就知道了,所有的道路、屋舍、城牆防禦工事,都是按照你的設計圖,早已完成大半。”


    楊川這才徹底放鬆下來,轉頭看向堂邑父“堂邑父大叔,你先將他們安頓下來,記得要讓所有人洗澡、消殺,再換上幹淨的衣裳。”


    堂邑父‘嗯’了一聲,便去指揮匈奴人進城了。


    那是一件體力活兒,同時,還需要有腦子,要不是有堂邑父這個匈奴人和豹姐、傻雕們的威懾,匈奴人在進入石門障的時候,估計就會一哄而散……


    楊川騎著馬,與曹襄等人並轡而行,口中詢問這一個月來的各種訊息。


    皇帝來了旨意,準允楊川、霍去病、曹襄三人帶領羽林軍去搶匈奴人的人口、牛羊;平陽公主傳來消息,皇帝頒行推恩令後,引起一片騷動,有四五個劉姓諸侯王可能要起兵造反;桑弘羊幫忙采購的一批物資,已經運抵朔方城;等等。


    其中,有一條消息,引起了楊川的注意。


    “劉陵送來五十萬金,要購置五萬畝良田?”楊川皺眉,甚為疑惑的看向曹襄。


    曹襄冷笑“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東方朔聞言,卻插嘴說道“其實,隻要她敢送,咱們就敢收,隻可惜都是金子,沒什麽屁用,如果折算成鐵器、農具、牲口和糧食種子就好了。”


    楊川想了想,笑道“其實,金子也挺好的,迴頭弄一個楊大福金店,咱可以好好賺一筆。”


    “楊大福、金店?”曹襄幾人疑惑的看向楊川。


    “對,就叫楊大福金店,”楊川嘿嘿笑著,使勁搓幾下臉頰,“當然,如果叫楊大福珠寶行最好,劉陵的金子多,手裏還積壓著幾十車於闐玉籽料,本侯可以幫她銷售一部分。”


    對於楊川的腦迴路,幾人都摸不清楚,便幹脆不多想了。


    一個多時辰後。


    朔方城裏,煙熏火燎,肉香四溢,卻是一場盛大的全羊宴開席了。


    一次騙迴來五十幾個匈奴人部落,牛羊馬匹數十萬,楊川一聲令下,全城吃一頓烤全羊!


    一時間,朔方城裏一片歡唿,滿城都是烤全羊的香味兒,讓每一個的口水都流個不止;尤其是那些匈奴人,在冰天雪地裏長途跋涉幾百裏,在堂邑父的帶領下,十分難受的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上了幹淨的羊皮袍子、羊皮靴子,再吃一肚子香噴噴的烤全羊,恍如在夢中。


    原有的朔方城,如今隻剩下一圈城牆,其餘所有建築,被全部拆除,用石塊、巨木重新修了幾大片‘居民區’。


    兩條六丈寬的青石大道橫貫東西南北,另外,還有十幾條道路,都很寬闊,足夠三架戰車並駕齊驅的行駛,將整座朔方城分割成十分齊整的一些區域;其中,有八個居民區,清一色的木頭房子配一個小小的院落,前麵有一小塊地,可以在來年春天種植一些菜蔬、野花什麽的。


    嗯,差不多就是獨棟小別墅的意思吧。


    弄來大量的匈奴人,想要讓他們安安心心的幫自己屯田,首先在生活上,就要徹底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讓他們很快就適應這種美好的生活,忘卻草原上那種苦哈哈的日子。


    這個過程很漫長。


    但終究會成功,這一點毫無疑問,後世的水泥殼子、柏油馬路、咖啡館、酒吧、tv、學校、醫院……暫時當然還配套不起。


    但是,隻要向那個方向發展,那些匈奴人很快就會喜歡上這種安定富足的生活,根本就不願意迴到臭烘烘、苦哈哈的大漠草原去,從而,漸漸的融入進來,成為漢帝國的一部分。


    兩世為人的楊川很清楚,對待那些匈奴人,強勢的軍事行動是基礎,但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北方危險的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斷地蠶食、消融……


    當然,楊川最為滿意的,卻還是霍去病、曹襄二人親自監督,幫他修築的這座太守府,占地不大,也就二三十畝地的樣子,可是,貴在牢固。


    怎麽說呢。


    可能是霍去病、曹襄二人清楚楊川的為人,深知他十分怕死,便想辦法將這座太守府修築成了一座軍寨,還很貼心的修築了四座箭樓,隻要擺上幾十架弩機,配備四五百名兵卒,即可抵擋二三千精兵的進攻……


    這一點,就很讓楊川滿意。


    他暗自思量著,等到手頭雜事消停一些,他還得悄咪咪的對這座軍寨進行改造,挖一座地下避難所、幾條應急通道,這不過分吧?


    畢竟,作為漢帝國的長寧侯,這條小命還是挺值錢的……


    “長寧侯不愧我大漢麒麟子,光是這一手空手套白狼,便足以名傳青史了。”


    就在楊川一邊吃著烤全羊,一邊暗自思量之際,一條身材魁梧、垂首過膝的黑臉漢子大踏步走進太守府,一進門就哈哈大笑“早就聽聞過長寧侯的赫赫威名,一直都無緣結交,今日終於有幸,長寧侯,可願請某家喝一碗酒、吃一口肉?”


    那漢子走到楊川麵前十幾步時,停下腳步,拱手施禮,十分豪邁的笑道“關中遊俠郭解,見過長寧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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