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大帳前這一群鬧哄哄的羽林孤兒,公孫敖黑著一張臉,嘿嘿冷笑,心下卻是一陣頭大不已。


    這個李敢,簡直了。


    平素在那些個六郡良家子遺孤麵前,抖一抖‘飛將軍李廣之子’的威風倒也罷了,畢竟,誰讓人家有一位身經百戰、威名滿天下的父親呢?


    可是,眼下這三人的來頭實在太大,一個處理不好,便可能招來極大的麻煩。


    尤其是曹襄與霍去病,一個是大漢列侯,一個是皇帝的心頭肉,若非在軍營,就連他公孫敖也輕易不願得罪,哪裏是李敢這混小子所能招惹得起的人物啊?


    於是。


    公孫敖將目光投向了楊川。


    這小子雖然與曹襄、霍去病廝混在一起,由皇帝親口‘發配’到羽林軍,且有十三級中更卿爵、秩比三百石羽林郎的虛職……


    兩者相害,取其輕。


    沉默十幾個唿吸後,公孫敖冷聲嗬斥:“李敢,楊川,你二人在軍營裏持械鬥毆,爾等可知罪?”


    楊川垂手而立,沒吭聲。


    李敢赤著膀子,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三個小賊,在軍營之中喧嘩嬉笑,視我羽林軍紀為兒戲,且持刀行兇,目無尊卑,小小夥房廚子,竟敢毆打、威脅上司,實在罪大惡極,還望公孫校尉嚴加懲戒、以正軍紀國法!”


    不愧是將門子弟,這幾頂大帽扣下來,一般人還真是經受不起。


    隻是,公孫敖心中卻早已怒氣勃發,暗罵一聲‘蠢貨’!


    要說目無尊卑,毆打、威脅上司,可不就指的是你李敢麽?霍去病、楊川二人姑且不論,論品階,其實與李敢這廝差不多。


    可這位平陽侯曹襄!


    “楊川,你可有話說?”公孫敖盯著楊川,冷聲問道。


    “稟告公孫校尉,屬下無話可說。”楊川拱手道。


    “伱為何持械行兇?”不知怎麽迴事,看著楊川那張俊俏小逼臉,公孫敖就莫名的有些生氣。


    “稟告公孫校尉,屬下的確使用了刀子,可並未行兇。”楊川從身上摸出那把剔骨刀,規規矩矩的雙手奉上,“請公孫校尉明察,屬下隻用這把廚刀割肉,真不曾行兇。”


    “對了,此事他們都可作證。”


    說著話,楊川伸手指著那二十幾名羽林孤兒:“公孫校尉若是不信,盡可詢問。”


    公孫敖冷眼掃視,眾少年連連點頭。


    其中一名少年壯著膽子,躬身施禮,道:“楊川兄弟說的沒錯,他就是用這一把廚刀切割美食,讓大家分而食之……”


    公孫敖突然覺得一陣心累,大手一揮:“來啊,將李敢、楊川拿下,各打五十軍棍!”


    讓他一個帶兵打仗的校尉審查斷案,簡直令人心煩意亂,他便幹脆傳令,各打五十軍棍算求了,等若是給雙方都來個下馬威。


    不料,楊川、李敢二人尚未開口,站在一旁的看熱鬧的曹襄卻不依了,冷笑道:“公孫校尉好大的威風啊,不問青紅皂白,各打五十軍棍?”


    公孫敖冷笑:“平陽侯有何見教?你別忘了,這裏是軍營,並非朝堂之上,你曹襄就別抖你平陽侯的威風,信不信連你一起罰?”


    曹襄十分光棍的笑道:“不信啊。”


    一句‘平陽侯’說出口,其他少年還沒什麽反應,正在怒氣滔滔的李敢卻傻眼了。


    平陽侯、曹襄……


    他這是昏了頭啊,還是撞了邪了?好端端的怎麽把這貨給惹下了?


    李敢雖然身為李廣的兒子,算是將門子弟,在隴西郡乃一等一的豪門大戶,可要跟人家平陽侯曹襄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屁!


    而且,他剛到長安時,父親李廣就曾告誡過,這長安城的紈絝惡少誰都可以揍,隻要不打死打殘,打不了賠點金子都能了結,唯獨那個病秧子曹襄,絕對不可動他一根毫毛。


    你想想啊,打死一個大漢列侯,那還了得?


    不過!


    你特娘的就算是平陽侯曹襄又如何?進了這羽林軍大營,誰都得嚴格遵從軍令,老子隻不過行事莽撞、霸道了些;可你們的人持械行兇,便是這一條,便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李敢的牛脾氣上來,連他自己都拉不住了。


    於是。


    就在公孫敖、曹襄二人針鋒相對、互相傷害時,李敢大踏步上前,厲聲喝罵:“你便是平陽侯曹襄又如何?楊川持械行兇,依律當誅!


    在這羽林軍營,休要拿你什麽狗屁列侯爵位壓人,信不信老子十年五載後,也能博取一個關內侯!


    來來來,你曹襄不服是吧?


    看老子不打出你的屎尿,老子就不姓李!”


    這貨突然發飆,讓眾人一陣愕然,直愣愣的瞅著他摩拳擦掌,眼看著便要撲上去對曹襄動手。


    公孫敖終於爆發了。


    “來人,將這些無視軍紀的小兔崽子,給耶耶我盡數拿下!”


    公孫敖喝令一聲,隻是往前踏出一步,一股逼人殺氣彌漫開來,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上古怪獸,令眾少年不由自主的心頭狂跳數下。


    就連霍去病、楊川二人,也是胸口氣息一滯。


    反倒是平陽侯曹襄,卻一臉的不以為然,伸出雙手哈哈大笑:“來來來,趕緊將本侯拿下,要打要殺,抑或是要往死裏訓練,我曹襄都認了。


    哎呀,反正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我曹襄就是一個將死之人,病秧子,說不定哪天被風吹倒、被水嗆到、被別人的聲音太大嚇死了,那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美事……”


    麵對曹襄的胡攪蠻纏,公孫敖根本就不予理睬。


    他再往前踏出一步,冷冷掃視一眼:“傳我將令:甲字號野戰營無視軍紀,群毆群鬥,依律各打二十軍棍,發配五十裏外黑鬆嶺!”


    “對了,平陽侯曹襄身子骨,這二十軍棍麽……就讓李敢代領吧。”


    數十名彪悍親衛一擁而上,將楊川、霍去病、李敢等人一並拿下,推推搡搡的向校尉大帳旁邊的幾十條木凳而去。


    曹襄得意極了,哈哈大笑:“好,各打二十軍棍好。”


    這貨最喜歡胡鬧,生怕沒有熱鬧可看,忍不住又加了幾句:“對了,該本侯的那二十軍棍,不要客氣,重重的打,哎呀,往死裏打都行,反正是李敢的屁股在疼,簡直美滋滋啊,哈哈哈。”


    李敢不服,使勁掙紮著吼道:“公孫校尉,校尉大人,憑什麽要讓我代領曹襄狗賊的二十軍棍?”


    公孫敖冷笑,罵一句‘不懂就去問你父李廣’,便轉身進了大帳……


    ……


    一個時辰後,甲字號野戰營的二十幾人,一瘸一拐的被攆出羽林軍大營,一個個看上去就十分的淒慘。


    尤其是霍去病與李敢二人。


    一個被舅舅飽揍一頓,本就有傷在身,加上二十軍棍,等若是雪上加霜,幾乎連路都走不成了,全憑楊川、曹襄二人攙扶、拖綴而行;


    至於李敢,估計平日間為人囂張跋扈,得罪過什麽人,四十軍棍挨下來,兩瓣屁股上雖然隻有略微的青紫之色,卻偏生痛入骨髓,便是爬也爬不起來了,隻能任由兩名羽林孤兒架出營門。


    日影偏斜,寒風刺骨。


    一眾少年人垂頭喪氣的站在大營門口,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才好。


    公孫敖一句輕飄飄的‘發配五十裏外黑鬆嶺’,竟是讓他們甲胄兵刃齊全、徒步急行軍五十裏,限令明日早上寅時前,必須抵達黑鬆嶺!


    甲胄兵刃齊全,等於是負重七八十斤……


    最讓這些羽林孤兒鬱悶的,卻還是公孫敖老賊明確規定,不準攜帶任何糧食、清水,美其名曰:考驗軍士的野外生存能力。


    “走吧,先離開大營再說。”


    迴頭看一眼營門,再看看垂頭喪氣的眾少年,楊川歎一口氣,苦笑道:“還有五十裏崎嶇山路,大家能走多少算多少吧。”


    一行人苦哈哈的離開大營,互相攙扶著,一路向南而行,漸漸遠離了羽林軍大營。


    大半個時辰後,他們經過一片茂密竹林時,楊川道:“好了,大家都休息一陣,順便給這兩位重傷員製作兩副擔架吧。”


    實在是霍去病、李敢二人的傷勢過重,根本就無法自己行走,偏生大家的屁股上都挨了軍棍,根本就無力顧及到旁人。


    唯一沒有挨打的,隻有曹襄一人。


    可這貨的身子骨實在太弱,即便是將兵刃丟給旁人,光是一身三五十斤重的鐵甲,就把這貨累得夠嗆,簡直就是羽林軍之恥啊……


    趁著大家休整時間,楊川脫掉鐵甲,從行囊裏拿出一堆工具,無非是斧頭、手鋸、羊毛繩子等雜務,快手快腳的砍倒十幾根竹子,製作了兩副擔架。


    對於他來說,隻要有材料,工具趁手,製作兩副擔架自然不在話下,不到一炷香工夫便搞定了。


    這一幕,讓那些少年們都看呆了。


    他們實在想不通,這個楊川明明是夥房的一名‘小廚子’,可這家夥的行囊裏,不僅有各種廚房用具,怎麽還有一堆木匠的家當?


    現在的廚子門檻都這麽高了?


    不僅要會烹製精美吃食,還要伐木劈柴、順帶著做一些木工活兒?


    隻是大家實在困乏不堪,加上饑渴難熬,自然也就沒人願意開口詢問,眼巴巴瞅著楊川、曹襄二人忙前忙後,卻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前來幫忙。


    “曹襄,來,將去病抬到擔架上,試試行不行。”


    “那個誰誰誰,你們幾個輪流,換著抬上李敢趕路。”


    李敢罵罵咧咧的不肯上擔架,被楊川不動聲色的在腿叉處踢了一腳,疼的這廝一聲慘號,怒吼道:“楊川小賊,你特娘的能不能換個地方踢!”


    楊川溫言笑道:“好啊,下次換個地方……”


    嘈雜的候車大廳裏碼字,反而思路流暢,一點都不卡文。


    廚子想了想,覺得主要原因,應該是這裏的空氣比較好,能聞到極多婦人身上……呃、能聞到各種香水的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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