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河岸邊的長門園,占地極廣,楊川粗略估算,至少在五千畝以上,這還不包括灞河兩岸的那些花圃、菜園、家禽養殖場所。


    零零總總,至少在萬畝以上。


    劉嫖喜食肥膩羔羊肉和豬肉,故而,在灞河對岸有一片三四十裏的牧場,牛羊成群自不必說,盡顯頂階豪奢之家的底蘊。


    而最令長安人羨慕的,卻還是她們家的豬圈。


    楊川跟著劉老三出了廚房,一路向東南,穿過一大片氣勢恢宏的宮殿、塔樓,在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疾行良久,方才抵達灞河對岸。


    “怎麽才來?公主殿下都等好一陣子了,劉狗剩,下次再拖遝,打折你的狗腿!”


    二人緊趕慢趕,卻終究還是挨了一頓訓斥。


    尤其是那位‘劉三爺’,在楊川這小子的麵前,被一名宮人喊破‘劉狗剩’的名諱,一張焦黃麵皮更是漲得青紫,弓腰下去,連連道:“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那宮人瞥一眼楊川,擺擺手:“那個小廚子,跟我來吧。”


    楊川看一眼劉三爺,提了食盒趕緊追了上去,卻將劉老三一人丟在原地,也不知肚子裏如何在罵娘呢。


    向前行走一會兒,在一片稀疏的落葉鬆林裏,老遠的便聽到一陣野豬的‘哄哄’聲,其間,還夾雜幾聲淒厲慘號,聽上去就像殺豬一般。


    等到楊川走近一看。


    好吧,還真是在殺豬……


    隻見一健碩老婦手提一根丈八馬槊,騎著一匹棗紅馬,在一片用樹樁圍起來的空地上策馬馳騁,一身甲胄搭配一條猩紅披風,竟莫名的有一股子霸氣。


    看這老婦的年紀,差不多、嗯,至少也算是六旬老婦吧。


    可是,看她在馬背上的精氣神,簡直比一些年輕人還要朝氣蓬勃,兩鬢斑白發絲,反倒映襯出一些英姿颯爽之氣。


    同時,還不失皇家雍容華貴的氣象。其容


    果然還是養女隨姑姑,這劉嫖老婦的貌神情氣質,竟與平陽公主有兩三分想象?


    楊川心中如此作想,忍不住便多看了兩眼。


    空地上,橫陳三隻野豬的屍身,皆為脖頸處被人捅一血洞,看上去就十分的淒慘;另外還有兩隻野豬,此刻卻早已沒了兇悍,東奔西突,被那老婦追逐著狂奔亂叫。


    ‘這便是館陶公主?’


    楊川都看呆了。


    在他的想象中,這位大漢大長公主已年過六旬,理應肥碩白膩,麵色虛白,滿頭白發如枯草,應該是一名垂垂老嫗才對……


    錯了。


    簡直就錯的有些離譜。


    這位大漢大長公主不僅絲毫不顯蒼老衰敗之相,甚至,給人的感覺竟比一般的武將還要彪悍,這還怎麽搞?


    幸好還有一道‘三鹿小奶糕’這般的硬菜,要不然,光是桃酥、桂花糕和紅燒肉,想要搞死這老婦還不知猴年馬月呢。


    “走啊,發什麽呆呢!”


    瞧著楊川呆頭呆腦、一臉愕然的樣子,那名宮人頗為得意的叱罵一句,道:“瞧見沒,那位在馬上縱橫馳騁者,便是咱大漢大長公主呢。


    嘖嘖,瞧見沒,不要說區區幾隻野豬,便是棕熊、老虎,咱們這位大長公主啊,每年都要獵殺七八隻呢……”


    聽著宮人的誇讚之詞,楊川臉上顯出仰慕至極的神情,緊跟上去幾步,低聲讚歎:“厲害,太厲害了!”


    講真的,館陶公主劉嫖的身子骨如此健碩,武力值如此之高,完全出乎楊川的意料,這讓他忍不住在心裏嘀咕一句:‘還好沒有提前溜走。’


    再怎麽說,他隻不過是一名廚子,手上用來殺人的利器終究不過是‘美食’而已,又不是毒藥,隻能因勢利導、對症下飯……


    就在此時,隻聽得那老婦一聲厲斥。


    楊川愕然轉頭,隻見館陶公主俯身馬背,策馬狂奔,轉眼間追上一隻野豬,手中的馬槊驟然刺出,一下子便洞穿野豬的脖子。


    然後,她手腕一翻,舌綻春雷,竟然將那隻足足有三百斤左右的野豬,硬生生的挑起兩三尺,向前摜出三四丈遠,在草地上翻滾好幾下方才停歇下來。


    鮮血噴濺,野豬嘶吼。


    一旁圍觀的數十人齊聲喝彩:“大長公主殿下威武!”


    “大長公主殿下威武!”


    楊川也跟著喊了幾聲,心下歎息,不愧是大漢高祖皇帝的嫡係血脈、劉徹的親姑姑兼丈母娘,這館陶公主若是男兒身,恐怕……


    嗯,早就讓人給收拾了。


    如此體魄,偏生還喜歡運動,原先製定的計劃似乎有些小小漏洞?


    館陶公主還在追殺最後一隻野豬,楊川提著食盒,來到一座豪奢亭台上,低眉垂目,一臉的人畜無害,心中卻在快速盤算、推演。


    終於,他還是決定將‘快樂催肥水’盡快捯飭出來。


    劉嫖老婦年事已高,這是最大的一個軟肋,就算她武力值再高、運動量再大,可畢竟扛不住歲月這把殺豬刀。


    另外,她喜食肥膩甜厚的秉性,終究會要了她的老命。


    想想看,後世一些年輕人,在大量飲用‘快樂催肥水’一兩年後,須發脫落,牙齦萎縮,一口白森森的牙齒都會盡數脫落,一個六旬老婦豈能扛得住?


    “大長公主殿下威武!”


    “大長公主殿下威武!”


    就在此時,再次響起一片喝彩聲,卻是劉嫖疾馳而過,用馬槊刺死了最後那一隻野豬,策馬向亭台方向而來。


    “不行了,終究是歲月不饒人呐,”劉嫖翻身下馬,接過一名宮人遞上來的絲帛,輕輕擦拭臉上汗漬,“想當初,本宮隨先帝狩獵上林苑,一日獵熊五隻,差點得了一個獵熊公主的稱號呢。”


    周圍自是一片阿諛聲。


    混在人群中,楊川也趕緊躬身,低眉垂目,生怕別人關注到他。


    “薑毒,是不是該進膳了?”


    劉嫖落座後,接過宮人遞上來的一碗清水,淺飲幾口,笑吟吟的說道:“今日本宮獵殺五隻野豬,算是一個添頭,薑毒啊,你就令人將其剝洗幹淨,讓大家烤著吃吧。


    散了,都散了,本宮要進膳了。”


    周圍那些老老少少躬身施禮,有說有笑的向遠處走去,一個個的臉上頗為喜悅;其中,有三五名俊俏少年郎卻留了下來,自然而然的跪坐在劉嫖身邊。


    “大長公主殿下威武!”


    這幾名俊俏小郎君再一次開口恭維,劉嫖笑意嫣然的擺擺手,剛想說什麽,可似乎又想起傷感之事,竟喟然長歎一聲:“隻可惜,董郎不在啊……”


    聽著劉嫖的歎息,宮人和那幾名少年郎神色黯淡,十分配合的搖頭歎息。


    楊川聽了,卻是心頭一緊。


    看來,這位大漢朝的館陶公主對董偃那廝還真是情有獨鍾、念念不忘,怪不得會惱羞成怒,派人在半路截殺他與曹襄二人。


    這種忘年之交、就特娘的好離譜!


    楊川用眼睛餘光觀察一番,約略估計,這老婦體重至少一百八十斤左右,麵色紅潤,兩頰還帶著一些細密的紅絲;其嘴唇頗厚,顏色呈紅紫之色,顯然在某一方麵的需求超乎常人。


    怪不得呢!


    ‘豬肉、蜂蜜等都有清涼潤下之功效,難怪這老婦整日的胡吃海喝,卻還沒吃出一個什麽要命的毛病來……’


    “好了好了,都哭喪著臉子給誰看呢!”劉嫖黯然幾個唿吸後,很快便精神勃發起來,“薑毒,擺酒上肉。”


    那名領楊川過來的宮人趕緊答應一聲,從楊川手中接過食盒,趨步向前,開始擺酒置肉,看上去就很熟練。


    “這道蜜汁紅燒肉甚是好吃。”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都過來,來,本宮賞伱們每人一小口,嚐嚐滋味兒就行。”


    劉嫖老婦招唿一聲,那幾名油頭粉麵的少年欣喜若狂,一個個像小奶狗那般連滾帶爬的撲過去,張開紅潤小嘴兒,嗷嗷待哺。


    劉嫖用一雙象牙筷子夾了紅燒肉,給每一名少年嘴裏塞了一小塊,笑罵道:“看看你們的這樣子,哪裏還有點男子漢氣概嘛;


    從明日起,都給本宮習練武藝,打熬一副響當當的身板,也好伺候本宮啊。”


    少年們連連點頭,形如小雞啄米。


    這一幕,就看得楊川渾身難受,感覺滿身都是雞皮疙瘩,忍不住默默吞一口唾沫,向後退出半步,不動聲色的躲在一名宮人身後。


    這一場酒宴,持續了約莫一炷香工夫就結束了。


    實在是劉嫖吃肉、喝酒的速度太快,一小盆蜜汁紅燒肉轉眼間就比吃個精光,然後,她又吃了好幾樣肉菜,無非是醬鹵牛肉、清燉羔羊肉和冷切狗肉,竟無任何一樣水果、菜蔬。


    最後,還吃了一個甜膩的桂花糕。


    楊川看著老婦胡吃海喝,笑語晏晏,其健碩身子令人望而生畏,不由得為董偃那廝暗暗慶幸:‘董偃的胃口不錯啊,如此壯實、如此肥厚……’


    “對了,薑毒啊,你說的那個小廚子呢?”劉嫖突然開口問道。


    “來了來了,稟告大長公主,奴婢將他帶過來啦。”宮人薑毒轉首對楊川招手,“小廚子,還不過來拜見大長公主!”


    楊川縮著脖子走上前去,躬身道:“見過大長公主。”


    劉嫖隻瞥了他一眼,登時便有些興致缺缺了。


    無他,喬裝打扮後的楊川,麵色黧黑、頭發蓬亂也就罷了,關鍵是這身子骨實在太過瘦小,估計還不夠人家塞縫兒的……


    “你烹製的桃酥、糕點不錯,本宮甚為喜愛,”劉嫖慵懶的擺擺手,道:“薑毒,帶她下去吧,記得賞賜一點金子。”


    薑毒應諾一聲,便領著楊川向涼亭外走去。


    “等等。”


    劉嫖突然說道:“那個小廚子,你過來一下,本宮有話要問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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