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說著便到了府衙門外,傅輝上前攔住兩人,指著一旁的托盤上:“郡主,大人,先帶上麵巾吧


    城裏隻是蕭條了些,他們也隻是去看了那些沒有疫病的流民並沒有離多近,現下卻是要進府衙的後院去看那些患了疫病的人。


    城內雖然疫病沒太大擴散,但到底有不少人病倒了,郡主矜貴,燕徵也是堂堂三品的坐都禦史,不管是誰都不能在此處染上疫病。


    兩人點頭頷首,和傅輝一同帶上府衙的護院送上來的麵巾,做好了防護措施這才跟著進了院。


    雖有麵巾遮麵,但院子裏濃烈的中藥味夾雜著病人的病氣,在小院裏瞬時蔓延開,院子裏搭著敞篷,安置著小木板床,幾乎是睡了一院的病人,府衙請的郎中和陛下派來的一小隊太醫正在院中有條不紊的看診,熬藥。


    “府衙的後院小,屋子幾乎已經住滿了人,不得已將這些後來的病人安置在院中,但大人放心,不會讓這些病人受寒的,夜裏會架起火爐。”


    似是知道燕徵看見這場景要問,傅輝便第一時間為二人解釋了這情況。,兩人這才點頭示意了解。


    平日裏一向除了府衙的幾個大官便是大夫和病人,一下子出現兩位長相不俗,衣著氣質都帶著清冷矜貴的新人,院裏有病情稍輕的人目光不住的往門口看來,目光先是落在女子身上。


    一身綾羅衣衫襯得她皮膚極白,不知是不是趕路太多,她額頭滲出來不少汗,一雙含星的眸子裏情緒複雜。既有擔心又有幾分憂慮,他還沒來得及細看,女子身邊的男人忽而一動,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先一步擋在了女子麵前。


    那人一愣,原本虛白的臉色在看清那人的眼神後身子不住的發抖,男人眼眸寒冽。一身長衫玉立,氣度不凡,站在女子麵前高大無比,甚是般配,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警告,他立即移開目光,裝作頭疼的樣子重新躺迴去。


    一旁的阮明嬌不明所以,側頭向燕徵盯著的方向看去,並未發現異常,倒是傅輝早已察覺燕徵的不對勁,發現那人一直在盯著阮明嬌看,登即有些無奈。這群人生著病還不安生,若是衝撞了郡主,就他眼前這個禦史也不會善罷甘休。


    他一轉念,便伸手邀請兩人往偏殿去休息,而三人進來,早有太醫院的太醫還有擢州的縣令向城,幾人結伴跟在身後,異常恭敬肅穆的朝偏殿走去。這般肅穆的樣子落在有心人眼裏頗為紮眼,不禁猜測起兩人的身份來。


    “我記得,陛下派過都察院的三品禦史巡防各地,看方才那人穿著打扮不俗,器宇不凡,倒真和傳說中的禦史燕徵有些溫和。”


    有人坐起身來,看著幾人離開的方向,不住的分析起來,有人讚同他的分析,也有的人卻不屑一顧,冷嗤一聲道:“拉倒吧!人家是堂堂的三品禦史,跑來擢州看我們那不是癡人說夢,朝廷派太醫來為我們診治,已是大恩,就別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了。”


    先前那人被人反駁,當即便覺得臉上掛不住,坐直了身子剛要反駁,胸口卻一陣震動,攪的他忍不住咳嗽起來,邊咳嗽便和反比他的人說:“那,那你說那兩人是何身份,能讓宮裏的指揮使那般俯首稱臣,還有這幾個縣令,司馬這樣恭敬的除了宮裏人還能有誰。”


    他越說越激動,好像自己並不是猜測,已經證實了一般,胸口一陣激烈震蕩,一旁的大夫連忙攔住他,“別吵了,你腦袋不疼了,再這麽折騰下去你藥也不用喝了。”


    大夫拉住兩人,眼神警告,他才剜了那人一眼,重新躺迴去,轉了個身不再去看跟他爭吵的男人,而那男人也是冷哼一聲,睡了過去。


    二人的鬧劇隻持續了一陣旁邊人卻沒有時間看戲,身上正是軟麵無力,頭痛欲裂,哪有精力去勸架。


    院裏的鬧劇自然也傳不到前院的偏殿去,燕徵和阮明嬌剛在偏殿坐下,阮明嬌剛抿了幾口端上來的清茶,消了暑氣,門外便有人進來,她連忙放下茶盞往門外看去。


    三個圍著白圍裙的中年男人,帶著麵巾,和她一樣隻露著兩隻眼睛,略顯疲意的眸子裏透著幾分恭敬,身形消瘦也不知是不是被這半月的診治所累,在阮明嬌麵前停下,齊齊拱手行禮:“臣等見過郡主,禦史大人。”


    “三位大人辛苦,不必多禮,起來說話。”


    那三位太醫這才起身,退到一旁的位置坐下,阮明嬌和燕徵這才將目光投向另外一人,府衙縣令向城看上去四五十歲的樣子,背脊佝僂,神色疲憊和仇怨意濃濃,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不佳,眼底的紅血絲更甚。


    待三個太醫坐定,他這才上前幾步,掀袍子跪下,將腦袋在地上重重一磕,“微臣擢州縣令向城參見郡主,禦史大人。”


    他這般大禮,阮明嬌卻是實在受用不起,燕徵也已先一步起身走過去扶起向城,四五十歲的老人始終低著頭。難掩的難過,肩膀聳動的不成樣子,卻始終逼著自己不肯出聲。


    不知他是不是做樣子給兩人看,但這般多愁善感能哭出來的父母官還真是少見。即便是做樣子也牽動了阮明嬌的心,待他心緒穩定下來扶著他坐下,燕徵這才問及擢州的具體情況來。


    這些流民是四月份開始入城,原本以為隻是普通的流民收容幾天便會繼續北上,待上了京自有朝廷去安置。卻不想這些人一進了城,就好像是發瘋一般,到處搶奪食物,錢財,跑去酒樓飯館好吃好喝一頓不給錢,酒樓的人追出來反而被群起攻之,到最後不了了之。


    他聽聞之後便帶著府衙的士兵去鎮壓,這些人非但不束手就擒,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仗著人多不怕死一般的同府衙的官兵對峙,向城原本就是抱著鎮壓安撫的想法去的,府衙的士兵隻是象征性的動手,並未敢傷及性命,到最後被流民逼退至府衙關上了門才肯罷休。


    朝廷的兵被些手無寸鐵的流民逼退,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但向城知道隻是些普通百姓,一時被家園被毀,一路逃亡的緊繃狀態還沒緩過神來。


    於是,他放棄了壓製的心思,轉頭在城中各地設立了施粥點,又讓人送信迴京城,請求陛下和宮裏百官給出個應對之策來。


    卻不想還沒等來朝廷援助,這群人似乎是找準了向城等人的命脈,賴在城中並不打算離去。施粥攤若是成日施粥還會被鬧事,掀翻了攤子咒罵起向城作為百姓官不作為,就拿著這東西糊弄他們。


    向城出麵想要勸誡他們一番,卻險些被抓住毆打一頓,他這才認得他們的麵目,就是一群無賴,把自己失家的責任怪在別人頭上,等著朝廷救濟,絲毫聽不進去半點好話。


    向城也來了脾氣,加大兵力告訴他們若是不想喝粥便會去隨州,愛怎樣怎樣,就算報進宮裏,報給陛下他也不怕。


    他忍耐已久,好生伺候接濟中不管用,反倒是這番突然的爆發,這才將人震懾住,少了鬧事。


    還沒安穩多久其中一對母子卻是在幾天後突然發燒不退,腹瀉不止,他派了大夫去診治,剛開始以為隻是經過洪澇,受了寒一路走來又是奔波,過得不安生所以導致的不適應,並無大礙,按照普通到風寒和胃病治的。


    但時間一長,卻發現並不對勁,治療了兩天兩人的症狀並無任何緩解,反而更嚴重,小孩麵燒的痛紅,人事不省,她媽媽撐著身子抱著孩子一遍遍哀求。


    另一邊,與他們接觸過的大夫和流民裏也有人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向城等人這才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再找大夫來看,這才發現根本不是普通的風寒和胃病,而是疫病,以口腔唿吸等傳染途徑。


    他們迅速將這些人分為三波,一波無症狀的在各處施州處安置營帳,以防再感染風寒,還有一種是症狀青的在府衙裏,另外一種則是病的很嚴重人事不省的放在府衙和周邊一個祠堂裏安置。


    並且,他們還將擢州原來的百姓都勒令在家。不許外出,坐好防護措施,每日會有官府的人去送菜和大夫去為各家人診治,以防這些人裏也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們反應及時,擢州的百姓感染的很少,隻是這樣一來,每天的工作量和物品消耗根本不是擢州府衙能夠承受的,向城隻好再厚著臉皮請求傅迴給陛下再去信一封,請求朝廷支援。


    另一麵,傅輝也聽了燕徵在寧城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這才讓人去寧城請燕徵。


    眾人聽著向城的話,心思沉沉,麵上都是憂色,向城一城縣令有此膽識和反應速度已然是不易,能夠控製住疫病不讓他繼續發散,是他能做到最好的地步,他兩鬢發白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燕徵眸子微垂,微歎了口氣,“向大人辛苦,能夠這麽快反應,杜絕疫病傳染到周邊縣衙已然是不易,無需自責。”


    “我這裏有個方子,是認識的一個大夫開的,他隻知是疫病,照著他從前治疫病時重新開的方子不知有沒有什麽用,還勞煩三位太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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