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帝作為一個剛剛繼位的皇帝,若是換做別的新帝,在即位之初就丟了半壁江山,怕是已經舉國皆反了。


    可洪熙帝不是普通的皇帝,他早就當了十多年的監國,權柄雖不及先帝,卻也遠不是尋常新帝能比擬的。但祁王造反,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總得找個由頭安定一下人心。


    這種事瞞肯定是瞞不住的,丟了半個國,就算是傻子也能意識到不對勁了。而對於洪熙帝來說,他繼續殺雞儆猴,來扞衛自己的地位。


    火燒眉毛之際,漢王自己把脖子伸到了洪熙帝的刀下,大喊大叫:“怎麽樣,怎麽樣,怎麽樣,打我啊笨蛋!”


    洪熙帝毫不猶豫的揮下了刀:“大家都聽到了是他叫我打我才打他的啊,像這種要求我這輩子都沒見過。”


    【朱瞻基率領重兵降臨山東,這次輪到漢王傻眼了。】


    【漢王萬萬沒想到,他娘的,祁王拿了你南方九省一京,你連個屁都不敢放,我在這兒才拿了你一個山東,你就一副要跟我玩命的姿態?】


    【不出意外,漢王敗了。】


    【在這場叔侄戰爭中,漢王被朱瞻基打的焦頭爛額,就算拚上了老命也終究是徒勞無功,最終被太子生擒,押送迴北京,朝廷收複了山東全境。】


    【這場大捷,保住了朝廷殘存無幾的顏麵,也讓本來頹廢的士氣稍微振作了起來。】


    【他們心想:看,我們還是很能打的,輕輕鬆鬆就把漢王給拿下來了,打祁王估計也差不多吧。】


    【他們讚頌著皇太子朱瞻基的功績,讚頌著洪熙皇帝的英明,譏諷祁王的不自量力。】


    【但身處高位的那些人心裏都明白,跟漢王打仗和跟祁王打仗,完全就不是一個體量級別的。】


    【漢王造反跟祁王比起來就跟鬧著玩似的,祁王現在是要糧有糧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如果朝廷跟祁王拚到最後拚的頭破血流,最後也隻會跟經曆了安史之亂的大唐那般虛弱不堪。】


    【朝堂之上,滿朝文武,所有人都在對祁王的狼子野心口誅筆伐,就仿佛祁王是他們的殺父仇人,可又無一人敢上前一步領兵平叛。】


    【他們明白,倘若自己領兵,肯定會被記錄在史冊上。】


    【隻不過不是讚頌萬世的清名,而是曹國公李景隆那般的唾棄。】


    【有一人大步向前,自請領兵平祁。】


    【這人便是當朝的皇太子,朱瞻基。】


    【平定漢王之後,他成了朝廷裏名聲最響亮的人,他不信任任何人,隻相信自己,如果戰敗,他將失去一切,如果打了勝仗,他將踩著祁王的屍骸繼位。】


    【所有人都知道,洪熙帝的身體,已經快要扛不住了。】


    【本就病重虛弱的洪熙帝方才登基幾個月,又曆經漢王叛亂、祁王叛亂、南方淪陷等輪番打擊,時常在夜裏嘔血不止,氣色一天比一天不堪,沒準兒哪天就會一睡不醒。】


    【洪熙帝心裏其實並不願意讓朱瞻基領兵,在他看來,這皇太子還是太過稚嫩,雖說平定了漢王之亂,但這種大優勢的仗是個人都能打贏,這一仗吹得雖然高,但朱瞻基本人的能力卻並未彰顯出來。】


    【而與祁王作戰,這將是本朝最巔峰的一戰,也將是最艱難的一戰,朱瞻基能否背負朝廷命脈,還很難說。】


    【祁王和朱瞻基,同樣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可通過祁王破釜沉舟猛襲南京的時候,洪熙帝便看出來,自己這個四弟的魄力與智謀絕非常人。】


    【倘若朱瞻基能加以磨礪,或許未嚐不能和祁王爭鋒,但就現在而言,他還是太青澀了。】


    【但洪熙帝已經沒有別的人選了,他隻能選擇相信朱瞻基。】


    【朝廷最適合擔當主將的英國公張輔,早早的就跟著祁王造了反。至於成國公朱勇,用著也不放心。】


    【準確的說,大明朝的勳戚派係,都與洪熙帝的關係不算融洽。】


    【洪熙帝重用文臣,尊崇儒家,這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自古文武涇渭分明,重用文臣,便等於是打壓武將,勳戚們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用得著就捧著他們,用不著就打壓他們,真當勳戚派係是軟柿子?】


    【倘若是外姓人造反,勳戚們自然不願意,他們歸根結底和大明朝是一條船上的,倘若大明朝亡了,他們也將灰飛煙滅,定然會竭盡全力的幫著洪熙帝打仗。】


    【可現在造反的人姓朱,是太祖高皇帝的孫子,先帝嫡子!】


    【就算祁王坐了江山,對勳戚派係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


    【燕王篡位之後,勳戚派係裏除了一群作死的人,不照樣安然無恙?】


    【世間才過去短短二十年,在場很多人都是從當年靖難時活下來的,勳戚與武將們也都是有相關經驗的人,自然明白這時候該怎麽站台。】


    【隻要什麽都不做,無論祁王造反成沒成,他們都可以獨善其身。】


    【洪熙帝此時陷入了無將可用的困境,無奈,他隻能硬著頭皮任命朱瞻基為平祁大將軍,統帥朝廷兵馬,南下平叛。】


    【這也是當下唯一的選擇了。】


    【洪熙帝知道,就算朱瞻基能壓製住祁王,也沒可能在短時間內取勝,而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了那麽久了,如果把兵權交給外姓人,自己忽然一駕崩,定然天下大亂,朝廷分崩離析。】


    【想一下,外姓人帶著舉國大軍在外和造反的藩王打仗,結果迴頭一看自家皇帝駕崩了,士氣萎靡不振,對麵那個藩王給他勾勾手指說:“兄弟,你老大都死了,你還給他賣什麽命啊,就算你把我給幹翻了,你覺得你家新老大能放過你?自古功高震主者不得善終,來我這邊吧,黃金美人應有盡有,保你安享晚年。”但凡這個大將有點腦子,這時候都應該知道怎麽做。】


    【讓朱瞻基領兵,就算洪熙帝駕崩,兵權被太子攥在手上,也沒人敢起什麽壞心思。】


    【洪熙帝做完了臨終的最後一手布局,長舒了一口氣。】


    【未過多久,洪熙帝駕崩於欽安殿,廟號仁宗。】


    【直到駕崩的前三日,洪熙帝仍在日理萬機,駕崩前他留下遺詔,傳位於皇太子朱瞻基,並且勒令新帝不得歸京奔喪,要專心平叛。命蹇義、楊士奇為輔國大臣,在自己駕崩後管理國政。】


    【新帝掌兵,在外平叛;心腹掌政,在京安國。】


    【領兵在外的皇太子朱瞻境聽聞父皇駕崩的訊息後悲痛萬分,但礙於洪熙帝留下的遺詔,他無法迴京去安排皇帝後事,隻能在軍中繼位加冕,是為宣德皇帝。】


    【洪熙帝的忽然駕崩,讓本就風雨飄搖的帝國更加的多災多難,各地的官員心思不定,算計深沉,但由於年輕的新帝握著兵權,終究還是沒掀起太大的浪花。】


    【遠在南京的你在聽聞洪熙帝死訊後,沉默良久,身著布衣,三次焚香向北遙敬。】


    【第一次焚香,敬兼比漢武唐宗的永樂帝。】


    【第二次焚香,敬兢兢業業一心為國的洪熙帝。】


    【第三次焚香,敬年少有為背負國運的宣德帝。】


    【三次焚香敬完之後,你對自己的父親、兄弟、侄子再無親情可言,倘若你再見到自己那皇帝侄子,定然會毫不猶豫的揮刀砍殺!】


    【宣德元年二月,你已經將南方徹底消化,金戈鐵馬,在數個月內整編都司,聚集三十萬祁師,傾巢而出部署在長江以南。】


    【而宣德帝已經站穩了腳跟,初顯帝王雄威,統帥三十萬京營雄兵,在長江以北,隨時都有可能發動渡江之戰。】


    【這一戰,將決定出誰才是大明的皇帝,也將是大明建國以來最巔峰的一戰,三十萬精銳對三十萬精銳,縱然是永樂朝五征漠北也未曾出現過這種情況!】


    【你坐等宣德帝找上門來,盡管你很自信,這一仗就算不依賴長江天塹作為屏障也能打贏,但你還是要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有如此天塹而不用,愚者也。】


    【你等得及,但宣德帝等不及了,如果再不盡快結束這場戰爭,朝廷是無法維持三十萬精銳巨大的消耗的,而大明作為一個大一統的王朝,也絕對不能容忍長久的國家分裂。】


    【他選擇主動出擊,帶著三十萬精銳,浩浩蕩蕩的打一場渡江之戰,一戰打垮祁王!】


    【但渡江之戰不是這麽好打的,一邊要頂著祁師猛烈的防守去挺進,一邊還要艱難的飛渡長江天塹,這無疑是一場噩夢般的戰爭。但宣德帝理智分析片刻,決定兵分兩路,一路走望江猛襲南京、蘇杭,另一路走江北,襲擊揚州吸引祁師的注意力,逼迫祁王分兵作戰擾亂其防禦部署。】


    【部署固然是極好的,但他似乎忽略了一個問題。】


    【鎮守南京的人,不是建文帝,是朱高燨。】


    【他怎麽可能坐以待斃,讓宣德帝如此夢幻的去完成一切部署?】


    【渡江之戰,你沒什麽心情去歡唿“優勢在我”,冷靜的命令自己的軍隊兵分三路,分別部署在合肥、揚州、蘇杭。一方麵憑借自己占據天塹的天然優勢阻擊敵人,另一方麵在多路優勢下,如果敵人的進攻點薄弱,那就可以主動出擊,轉守為攻!】


    【戰爭一觸即發,最先爆發戰役的地點在揚州與蘇杭這兩條東部戰線,朝廷軍的攻勢很猛,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好在鎮守在東部兩條戰線上的大將是經驗富庶的張輔,臨危不懼,倒也出現什麽問題。】


    【既然朝廷的主力部署在了東線,那你便命令沐成從西線的合肥挺進,穿插進敵人的防線,正大光明的偷襲!】


    【事實證明,宣德帝在繼位以後已經褪去了青澀輕浮的性格,現在的他,是一個沉穩而又明睿的皇帝,挺進西線的沐成還未進入敵境,便遭遇了猛烈的襲擊。】


    【宣德帝早就在西線部下了埋伏,等的就是沐成這條大魚上鉤!】


    【如果是當年那個皇太孫,肯定是做不到如此深沉而陰狠的算計,可現在他是皇帝,打仗哪有什麽一味的順理成章,拚的就是誰更不要臉,誰出招更下三濫,誰能算的比敵人更深。】


    【麵對如此危險的局麵,你不僅沒有慌亂,反而是平靜的輕笑一聲。】


    【有點意思,終於碰上了一個能打的對手。】


    【隻可惜,還不夠。】


    【宣德帝釜底抽薪在西線埋伏,已然證明了朝廷軍東線的攻勢底子很虛,完全就是羊攻,你猜清了宣德帝的打算是把主力埋在西線,倘若祁師來攻,那就有備無患,倘若祁師不來攻,那就直驅長入攻打南京,逼迫祁師撤出東線,以此來從祁王的慌亂部署中找到破綻。】


    【然而,你不僅沒有命令沐成與張輔撤退,反而命令沐成死扛宣德帝的壓力,由東線的張輔轉守為攻,瘋狂的給宣德帝施壓!】


    【果不其然,眼看著張輔要一路殺到自己的老營,宣德帝還是沉不住氣了,他放棄了在西線的優勢,撤迴軍隊拱衛老營。】


    【這一撤,就撤出了問題。】


    【你不允許宣德帝撤軍!】


    【你命令沐成反攻,截斷西線朝廷軍的退路,向東穿插與張輔一同切割戰場。既然宣德帝已經決心要拱衛老營,張輔就算是用上吃奶的力氣也打不進去了,不如直接左右搖擺,與沐成一同將朝廷的戰陣衝垮!】


    【如此複雜的部署,隻靠簡單的口頭傳達肯定是不行的,你親率兵馬,從南京而出,渡江向北,在宣德帝的眼皮子底下操控軍隊!】


    【如此張狂的舉動,雖然可以更準確的指揮部隊,但也將自己置於危險當中。】


    【宣德帝不由破大防,他很想傾巢而出來一手斬首戰術,然而他做不到。他的軍隊已經被你衝散,當務之急是整合軍隊,防止被你逐一吞噬。】


    【戰場的局勢反轉了,本來渡江出戰的宣德帝現在焦頭爛額的防守,而本來憑借長江天塹防守的你,卻主動出擊和宣德帝混戰在了一起。】


    【大侄子,你四叔來找你算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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