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嶺大地的氣溫差很大,在雲南的北溫帶的夏天,一言不合就是鵝毛大雪漫天飛舞,但這並不影響盛放的大樹杜娟。滇金絲猴在山野間上調下竄,白馬雪雞於山腳的灌木叢當中神出鬼沒。


    在廣南府的城門之外,佇立著上千人的沐家軍,為首的正是黔國公沐成與國公世子沐儼。


    如此大的排場,屬實是難得一見。


    作為開國六王之一的後裔,沐成這個黔國公的分量其實完全可以稱之為“雲南王”。


    對於中原來說,雲南屬於邊疆地區,且山高皇帝遠,很難控製的地方。朝廷在雲南的統治區域中,有三個部分,一個是以漢人為主的地區,製度和中原的一樣,這也是朝廷統治最為牢固的地方。


    一個是土流混合區域,族群有漢族,也有少數民族。這裏既有府州縣,也有土司,屬於混合區。


    還有一個是以原民為主的地區,也稱羈縻地區。這裏隻有土司製度,屬於自治州,朝廷對於此類地區的控製約等於無。


    洪武一朝,經過藍玉,沐英,傅友德等將領的不懈努力,雖然最終將雲南納入了大明的統治範圍之內,但實際統治還是有些虛的。盡管在一些重要的地區,朝廷部署重兵把守,讓朝廷牢牢的掌控著雲南,處於絕對的控製。


    但在明朝,雲南地域遼闊,有很多地帶是屬於土司的,名義上歸屬於大明,然而控製力不夠強,離心力比較嚴重。


    在這種情況下,想依靠三司就坐穩雲南是不可能的,必須得有一個話事人站出來,世代鎮守雲南,以此來保證朝廷對雲南始終可以控製住大局,而且還得保證這個話事人對朝廷忠心耿耿,否則一旦這個話事人起了邪念想裂土為王,那朝廷就該抓瞎了。


    而這個人,就是老朱的義子,沐家初代掌門人,開國六王之一的黔寧王沐英。


    沐家確實做到了對朝廷忠心耿耿,準確的說,是對朱家人忠心耿耿。即便他們已經成了雲南的土皇帝,卻從未想過要背叛朱家。


    “來了。”


    沐成看向了前方的大道,塵土飛揚,馬蹄疾聲隔著很遠都能聽到,數百餘騎頃刻間就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能讓黔國公府以這麽大的排場出城相迎的,天底下隻有兩個人。


    除了這兩個人,就連藩王降臨,黔國公府都不會給一點麵子,畢竟沐家也不是沒幹過藩王,還差點幹廢過一位藩王。而且這位藩王還不是一般的藩王,是太祖之子。


    大明朝初代岷王朱楩,老朱的第十八子,封於岷州,後來為了安撫剛剛收複的雲南,便將這位王爺改鎮到了雲南。


    建文元年,岷王被沐成控告後罷免為庶人,改居漳州。雖說在朱棣登基後恢複王號,但與沐成交惡的岷王又被罷免了兩次,最終削去了護衛。


    沐家世代效忠於朱家人,但也不是什麽檔次的朱家人都可以對沐家指手畫腳的。


    ……


    一行人走了千裏路途,終於抵達了雲南,縱然風塵仆仆,不過不難看出這十餘騎身上的上位者氣質。


    沐成率先行禮:“臣黔國公沐成,參見太子殿下!”


    朱高燨翻身下馬,欣慰的扶起了黔國公的身子:“黔國公鎮守雲南,勞苦功高,日後在本宮麵前不必行禮。”


    “殿下切莫這麽說,臣惶恐。”


    沐成看向了身後的沐儼,嗬斥道,“儼兒,還不快快向殿下問安?”


    沐儼連忙走上前來行禮:“臣沐儼,參見太子殿下!”


    沐成對朱高燨道:“殿下,這是犬子沐儼,有失禮節,還望殿下多多包涵。”


    “無妨,本宮向來不拘於小節。”朱高燨擺了擺手,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沐儼,“你就是我那連襟沐儼啊。”


    連襟,也就是妻妹的夫君。


    黔國公世子沐儼的正妻,是張輔的女兒,也就是太子妃張穎貞的妹妹。


    沐儼心領神會,立馬向朱高燨身旁的英國公張輔行禮:“見過嶽父大人!”


    張輔微微頷首,應了一聲不做多言,他一向是這般沉默寡言,唯有跟朱棣或者朱高燨談話時才會多說兩句。


    朱高燨用連襟的名義讓氣氛緩和了許多,若是這樣算的話,他的東宮與英國公府、黔國公府其實是一家人,雖然成分很微妙,但終歸還是顯得親切了許多。


    黔國公沐成熱絡的對張輔說道:“老張,多年沒見,你怎麽不老啊。”


    二人算是老戰友了,永樂四年的時候,沐成給初出茅廬的張輔當過副將,張輔是南征軍主將,而沐成官拜征夷左副將軍,一個是新城候,一個是西平候。打完那一仗後,兩人才雙雙晉升國公。


    也正是南征的戰友之情,才有了英國公府與黔國公府的聯姻,隻不過張輔舍不得將長女張穎貞嫁出去,隻是把次女嫁到了黔國公府。


    畢竟,英國公府無男丁,唯有自幼聰慧的張穎貞可以在京城主持大局,張輔常年在西南作戰,京城裏的英國公府便隻有長女可以依靠了,這也是為何二十多歲的張穎貞遲遲未嫁的原因。


    以張穎貞的條件,要長相有長相,要賢惠有賢惠,要家境有家境,登門造訪的媒人能踏碎門檻,豈會苦惱嫁不出去,隻是張輔不願意把長女嫁出去罷了。


    誰曾想,英國公府被朱棣偷了家,老爺子悄無聲息的把張穎貞許配給了時為祁王的朱高燨,在西南打仗的張輔聽到這些消息人都傻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賜婚聖旨早就已經送到英國公府了。


    君無戲言,最起碼在明麵上皇帝必須一言九鼎,想把聖旨退迴去?


    門兒都沒有!


    ……


    一行人在廣南府城前相談甚歡,朱高燨發動了自己“大明交際花”的口才,越說越熱絡,要不是身份不允許,恐怕得當場與黔國公燒黃紙拜把子了。


    沐成看了一眼朱高燨身後跟隨的兩人,詢問道:“殿下,敢問這幾位是?”


    朱高燨笑吟吟的說道:“我給黔國公介紹一下,這位,是督稅院督稅使、錦衣衛北鎮撫司兼管南鎮撫司鎮撫使,呂朝陽。”


    這位,是錦衣衛千戶官,沉青玉,別看他年輕,在山東立過功,過不了多久就提拔了。”


    二人躬身向沐成行禮,不卑不亢,即使麵對沐成這位名聲遠揚的“雲南王”也沒有絲毫的怯場,卻又不失禮節。


    雖然他們在努力的隱藏自己身上的煞氣,但沐成身為廝殺多年的老將,還是嗅到了這二人身上散之不去的血腥味。


    沐成和顏悅色的對朱高燨說道:“殿下,咱們也別在城門前站著了,臣在城中備了酒席,就等著招待您呢。”


    “黔國公如此熱情,本宮也就不客氣了,走走走,今日定要大醉一場。”


    “好,殿下臨至,我這三府二州五長官司蓬蓽生輝,好啊。”


    沐成又樂嗬嗬的對張輔說道,“老張,咱倆也好多年沒喝過酒了,來來來,讓我看看你酒量退步了沒有,當年你拚酒就沒贏過我,今日別又被我灌的爛醉如泥。”


    張輔冷哼一聲,道:“笑話,當年在西南,你醉的稀裏湖塗,脫了褲子光著腚就要站在桌子上撒尿,最後還是我給你扛了迴去,你忘了?”


    “一片胡言,你休要壞我名聲!”


    “黔國公還有此等趣事?”


    “殿下切莫相信老張胡言,我當年也就是當眾脫了褲子而已,何來站在桌子撒尿一事?”


    “確實,被我攔住了,撒尿未遂。”


    “來來來,張輔,咱倆兒今日必須得沒一個!”


    ……


    眾人剛剛進城,便猛然衝出一支衛隊,關上了城門。


    城牆上的守衛頃刻間抵達位置,烏泱泱一大片雲南軍士卒將朱高燨、張輔等人包圍,氣氛瞬間肅然,赫然一副關門打狗的模樣。


    呂朝陽反應迅速,大喝一聲:“保護殿下!”


    一眾錦衣衛反應了過來,毫不猶豫的抽刀指向了沐成,殺意淩然。


    朱高燨微皺眉頭的看向了沐成:“黔國公,這是何意,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在廣南府裏長眠不成?”


    沐成也懵逼了:“對啊,這是何意?”


    朱高燨對身後的呂朝陽揮了揮手:“讓錦衣衛的兄弟們把刀放下,我相信黔國公的人品。”


    呂朝陽猶豫了一下,在保護殿下安危和服從殿下命令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後者:“聽王爺的命令,把刀放下!”


    沐成鬆了一口氣,怒視周圍的雲南軍:“你們這是作甚,是要造反不成!”


    他是真的懵逼了,手底下這些雲南軍刷的衝了出來,大有一副要將朱高燨活埋了的意思。


    事發突然,沐成都沒有反應過來。


    換做任何人,此時都怕是要懷疑黔國公府要造反了,但沐成本人表示他真沒這個意思啊。


    好在殿下對他沐家足夠信任,這才讓氣氛緩和了些。


    軍士讓出了一條路,一位看著像是將官的人匆匆走來:“國公爺,城外忽然出現了數千不明軍隊,為保護太子殿下與您的安危,卑職未經請示便命屬部就位備戰,請恕罪!”


    沐成鬆了一口氣,擦去額頭汗水,斥責道:“瞧瞧你幹的好事,你身為廣南府主將,鬧了這麽大的亂子,驚了殿下,還不自己快去領二十軍杖!”


    朱高燨擺了擺手:“軍杖就免了,本宮也是軍人,自然知道這是其中緣由,他隻是盡職罷了,何罪之有?”


    有了他這個台階,沐成這才好下台,對那將官道:“也就是殿下心胸寬廣,不和你這憨貨計較,還不快快謝過殿下?”


    將官連忙向朱高燨道:“多謝殿下!殿下仁德!”


    朱高燨皺眉問道:“你們這廣南府,經常鬧這種事嗎?”


    莫名其妙的被人打上了門,縱然理解雲南的廣南府是邊境,但朱高燨對沐成的態度也多少有些疑問了。


    他一個皇太子大老遠的跑到雲南,沐成就算再怎麽遲鈍,也應該派軍隊敲打一下附近地帶的敵軍,把台麵給搭上了。一上來就整這一套,不是在打朱高燨的臉,而是在打黔國公府的臉。


    這如何不讓人懷疑,黔國公府在雲南是否有些懈怠了。


    朝廷對你沐家如此信任,你沐家就是這樣迴報朝廷的?


    沐成有些尷尬的說道:“倒也不是,臣此前已經處理過廣南府就近的事務,隻是……”


    張輔為老戰友開脫道:“殿下,我也算是對老沐有些了解,他素來謹慎,不會犯這種錯誤的,想來是不知出了什麽突發的事故。”


    朱高燨看向了廣南府守將:“敵軍的旗幟,沒有表明是何方部隊嗎?”


    無論是什麽軍隊,縱然是農民軍起義都會打上標明自己所屬的旗幟,以防在戰場上敵我不分,軍旗是一支軍隊的靈魂,一旦戰場上軍旗無了,士兵們會以為主將暴斃,故而士氣大跌。


    廣南守將有些尷尬:“臣,臣沒認出來。”


    饒是朱高燨一向鎮定,此刻也不由愣住了:“你不認字?”


    士兵不認字的海了去了,可一城主將不認字,這就有些扯澹了。


    你特麽不認字在戰場上如何區分敵軍的軍旗?


    戰場上的軍旗並不簡單,比如明軍的軍旗並非是簡單的一個“明”字,而是表明了屬部,歸屬哪支軍隊,是哪個衛所,由哪個將軍統領,都要寫的一清二楚。


    一個將軍連軍旗都看不懂,打起仗來你連敵軍友軍都分不清,你還打雞毛啊?打著打著把自家帥營團滅了?


    廣南府的主將連忙說道:“殿下誤會了,臣並非不認字,隻是敵軍的旗幟上麵寫的,貌似是交趾人的文字。”


    “交趾人的文字?”


    朱高燨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


    他好像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裏了。


    張輔輕聲問道:“殿下,是不是……我們當中出了細作,安南省那邊意識到了不對勁,想趁我們還沒紮穩腳跟,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無論是時間還是地點,卡的都太準了。”


    朱高燨搖了搖頭:“不會,如果是安南省那邊要找事,他們就不會派幾千人來了。”


    如果是安南省那邊安插了細作在朱高燨的身邊,得知消息以後打算來個出其不意的襲擊,不可能會派幾千人來,而是直接調集數萬軍隊發動總攻了。


    沐家不是吃素的,幾千人就想拿下沐家和朱高燨,那不是攻城,那是來送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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