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三封文師與齊廣襄受方獨樹委托,到碧血峰下聘,又與玄錦文師議定了婚期。


    等此事落實,傅成相也從五緣城迴來。


    他按照方獨樹的指示,帶迴來數十位傅家嫡係族人。


    方獨樹看了一下人數,問道:“五緣城的傅家嫡係隻有這麽多嗎?”


    傅成相稟道:“當初玉卿姑祖母從上宗迴來後,曾經安排一批子弟搬去了黎山,皇城內也有傅家建立的據點,族長在那邊主持大局,這些年傅家嫡係都陸續遷居了過去,目前仍舊滯留五緣城的嫡係已經不多了。”


    將近十年的戰亂,導致很多世家分崩離析,甚至家破人亡也不在少數。


    傅家仗著傅玉卿的關係,僥幸避開了戰火,保住了家族元氣,嫡係幾乎毫發無損。


    就算方獨樹不給與五緣城特殊照顧,傅家也不會有失。


    方獨樹聽了這個情況,已經心中有數,他不用給傅家什麽安排,隻需要把這批傅家子弟帶去皇城就可以。


    不過有一件私事,方獨樹仍舊要打聽清楚:“士卿與繼公呢?他們是不是也搬到了皇城?”


    傅成相怔了一下,如實告知:“繼公老祖已經坐化數年,他坐化不久,士卿叔祖築基成功,但士卿叔祖出關後就離開五緣城,至今都下落不明。”


    他比傅士卿低兩輩,卻因為資質好的緣故,少年時代就拜入鎮文派,故而比傅士卿築基早的多。


    傅士卿比方獨樹小幾歲,築基時壽數已經超過一甲子,但以傅士卿的平庸資質,能夠依靠自身的頓悟,得以衝關築基,已經實屬不易。


    當年方獨樹從雙河穀返迴,途徑五緣城時見到傅士卿,當時傅士卿正經曆喪妻之痛。


    方獨樹見傅士卿心性有所蛻變,道心異常堅定,似有大徹大悟的征兆,那時方獨樹就有預感,傅士卿將來修行也許可以勇猛精進。


    現在看來,傅士卿確實不負期待。


    方獨樹問道:“他去雪原做什麽?”


    傅成相並不知道具體原因:“他沒有對族人提及,當時玉卿姑祖母與師叔你全都失陷在長青界,傅家長老多次商議,說要派人前往雪原尋找,但是恰逢屠鹿人南下,河西諸派頒布嚴令,不準修士私自北上,也不知他是不是偷偷潛入雪原,尋找玉卿姑祖母與師叔你的下落去了!”


    傅士卿自少年時代就與方獨樹相交,與傅玉卿又是姐弟手足,如果說傅士卿私自跑到雪原找人,完全有這種可能性。


    方獨樹微微搖頭:“他要是真的潛入雪原,以目前的局勢,想找他迴來,如同大海撈針。”


    不過修士在外漂泊是常態,尤其像傅士卿這種資質平庸的修士,修為想要更上一層樓,必須是通過曆練所得,閉門不出的話,熬到壽元枯竭也沒用。


    方獨樹就不再惦念,他朝傅成相擺擺手:“你去做下準備,陪同傅家族人,趕赴黎山皇城。”


    諸事都已經辦妥。


    方獨樹會遵照齊道鳴的吩咐,領著齊嫦真與族人離開總壇,前往黎山皇城定居。


    如果放在往常,他需要使用河船航渡出行。


    如今鎮文派總壇與黎山皇城的傳送陣已經搭建起來,隨時可以在兩地間穿梭。


    其實方獨樹在總壇這幾日,方瓊英與鹿鼎等人已經陸續傳入皇城。


    這天接上傅家族人後,方獨樹與齊嫦真最後一批撤離。


    皇城那邊的傳送陣,搭建在黎水河底。


    從河麵浮出以後,可以眺望到皇城的西城門,駐紮皇城的幾位鎮文派文師已經等候在附近。


    由臧劍文師與煉真文師親自接引,護送方獨樹與齊嫦真前往新總壇。


    臧劍文師是齊道鳴座下首座真傳,當年磐石橋撤退後,就被派來皇城,負責新總壇的開辟,新總壇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經由他一手布置,他也是城中所有鎮文派門徒的首領。


    煉真文師按照輩分,是齊嫦真的堂姐,早在與勾葉人開戰之前,她就奉命駐紮在黎山,當年方獨樹來參加黎山法會,曾經與煉真文師有過接觸。


    也可以說,臧劍文師負責鎮文派的內部事務,煉真文師則負責一切涉外事宜。


    煉真文師對皇城內的諸派關係,以及大磐朝廷的情況了如指掌。


    一行人從西城門入城,乘船趕赴新總壇途中,煉真文師給方獨樹與齊嫦真介紹了皇城布局。


    整座皇城是以黎水河道為中軸線進行建造,本來河道的平均寬度隻有數裏,由於諸派總壇全部集中在河道兩岸,修士數量眾多,大型法船法寶在河麵穿行密集,為了防止河道擁堵,在建城之初就先行拓寬了河道。


    方獨樹等人就是乘船在城內行進,途經之處,兩岸巨峰林立,完全沒有中斷的地方,綿延起伏的山影,已經遮天蔽日。


    當初方獨樹從火燒海趕迴來,曾經遠遠眺望過皇城山影,那時僅僅是覺得城內山多,此刻身臨其境,才感覺到巍峨震撼。


    “皇城河道蜿蜒數百裏,原來的河西三國總壇,除了已經覆滅的門派,餘下全部搬遷到城內,新總壇都開辟在沿河兩岸。”煉真文師手指岸邊巨峰,逐一做介紹。


    “這些新總壇仍舊以宗門形式設立嗎?”方獨樹好奇問。


    “並非宗門,而是王府為命名!”煉真文師答道:“咱們鎮文派總壇現在叫做鎮文府!”


    “小願寺是出家僧士,他們沒有沿用朝廷規矩,仍舊把新總壇開辟成了寺廟,朝廷給了他們特殊對待。”臧劍文師補充:“現在的皇城之中,規格最高就是十八王府總壇與小願佛廟!”


    每一座王府內都有一位元嬰祖師坐鎮。


    “那裏是什麽地方?”齊嫦真忽然望向北岸的一座古怪巨峰,此峰的下半截被禁製鎖的嚴嚴實實,上半截沒入雲層之間,即使修士仰望搜查,也瞧不穿峰體真容。


    “大磐皇宮!符家人為了彰顯王族地位,一直在加高皇宮靈峰的高度,數月前才停止,但宮殿尚未開辟完畢!”煉真文師與臧劍文師齊聲作答。


    兩人又手指皇宮對麵的南岸上,那裏也矗立著一座與皇宮靈峰齊高的山巒,高聳入雲,但山間並沒有禁製遮掩,可以清晰目睹山上環境。


    兩人給方獨樹與齊嫦真介紹:“那裏是黎山道院,主建築是議事殿與大磐道場,山巔懸掛有警鍾,一旦敲響,諸府長老都要匯聚到道院。”


    雖然大磐朝廷在名義上是以符家為王族,但符家的元嬰修士過於稀少,根本沒有實力對諸派發號施令,於是黎山道院就專門開辟一座議事殿,每一座王府都有一個席位,有關朝廷的重要決策,全部由諸府的元嬰祖師,在議事殿共同商議而定。


    至於大磐道場,主要用於諸府講道。


    從皇宮與黎山道院穿行過去後,又在河道行進了三四十裏,河船停靠在岸,這裏就是鎮文府所在了,岸邊匯聚了上百位鎮文派弟子,全在等著迎接方獨樹與齊嫦真。


    倚天峰同門基本到齊,大師兄齊劍霆先一步上前,給方獨樹解釋一句:“老四法力已經到了築基期圓滿,他正在參閉生死關,沒有辦法來迎你。”


    老四是古尊禪,修為僅次於方獨樹,閉關已經有數月,他並不知道方獨樹迴來,同門也沒有去打擾他。


    老五謝臻珊與老六袁荻凡跟在齊劍霆身後,給方獨樹恭敬見禮,兩人與方獨樹接觸不多,顯得有些拘謹。


    其實自從方獨樹結丹以後,即使齊劍霆與方獨樹接觸,也已經放不開手腳,按說作為同門師兄弟,齊劍霆應該到傳送陣處迎接方獨樹,但臧劍文師嫌棄他礙事,沒有讓他隨行,他也沒有據理力爭。


    等方獨樹與同門打過招唿,駐紮皇城的方家長老,才上前與方獨樹說話。


    由於岸邊吵雜,方獨樹也沒有多聊什麽。


    直至來到他自己的文師洞府,臧劍文師與煉真文師陸續告辭,他才有空與方家長老敘舊。


    他的洞府位於總壇後方的一座靈峰上,站在山頂可以遠眺到總壇建築,他不由歎道:“這裏的領地,要比落雁峽小不少。”


    方賢輔笑著接話:“十餘座宗門全部紮堆在皇城,顯得擁擠一些是正常的,不過安全卻很有保證。”


    方賢輔在皇城住了數年,每一日都風平浪靜,可以盡情如意的修行練功,他與方家族人全都覺得皇城環境要比落雁峽好的多。


    方獨樹沒有爭論什麽,在戰亂年月,低階修士隻求安穩,這無可厚非。


    他交待方賢輔:“我把一批傅家族人一起帶來皇城,三兄好好安排他們,如果他們想去找傅家人匯合,你親自送去,假如他們想留在這裏,就給他們安排洞府。”


    方賢輔道:“我這就去辦!”


    他在岸邊就留意到那批傅家子弟,本欲離開時,又想起一件事:“這幾天鳳鳴派宋前輩與鐵前輩都有遣人過來,打聽你何時來皇城,要不要我傳個信兒給他們?”


    宋前輩肯定是宋童離。


    至於鐵前輩,方獨樹下意識想到鐵霜鳳師。


    不過前不久方獨樹在火燒海偶遇宋童離,曾經聽宋童離提到鐵銘,也已經進階金丹期。


    所以方賢輔口中的鐵前輩,不定是哪一位呢。


    他隨口問了一句:“鐵前輩是鐵霜鳳師還是鐵銘?”


    方賢輔正要迴話,忽然聽見一陣劍嘯聲從山外傳來,他旋即手指過去:“鐵前輩來了。”


    方獨樹遠遠一望,見是鐵銘與宋墨竹聯袂來訪,應該是收到方獨樹入城消息,立即趕了過來。


    他扭頭望了一眼身邊的齊嫦真:“你與鐵兄也是熟人,正好一塊聚聚。”


    齊嫦真經曆過劍魔之事,不願與外派修士過多來往,但鐵銘與宋墨竹已經到了山頂,她不可能避而不見,當下點點頭,陪同方獨樹一起去迎接夫婦兩人。


    鐵銘與宋墨竹早已成親多年,如今鐵銘結丹有成,宋墨竹修為仍舊在築基期徘迴,但在稱唿上卻也沒有那麽生分。


    “日前隨同師尊拜會臧劍文師,聽他提到,賢弟已經與齊師妹定下婚期,婚貼什麽時候發到為兄手上啊?”


    照麵後,鐵銘先提到這件開心之事。


    宋墨竹也笑道:“我們是迫切想要喝喜酒啊!”


    夫婦兩人都知道齊嫦真曾經以劍魔身份在河西修仙界橫行,當年在雪祁城時,兩人也親曆過宋童離被煉為魔屍之事。


    但方獨樹已經與齊嫦真定親,此刻見了齊嫦真,也與常人無異,兩人就把劍魔忘的幹幹淨淨,也沒有展露絲毫排斥齊嫦真的言行。


    這讓齊嫦真頗為寬慰。


    不過齊嫦真心裏明白,除了與方獨樹交好的幾位故友,河西諸派的其他修士,肯定不會輕易從劍魔陰影裏走出來。


    因此齊嫦真並不願意在婚典上邀請太多客人,這事她也與方獨樹商量過。


    方獨樹尊重她的想法,婚貼所邀客人能減則減。


    其實,如果有其它選擇,方獨樹也不會在皇城舉辦婚典,但是考慮到勾葉人的威脅,他也隻能這麽辦。


    至於昔年‘劍魔’所犯下的殺桉,算來隻有兩樁,一是清洗了龍象峰一脈,此脈弟子事後證明與胡嘯文師的叛亂有關,另一件是驚烽門的覆滅,此門弟子事後全部遷居去了神水門。


    在磐石橋失守後,神水門被攻陷,幸存的驚烽門後裔基本死於戰火。


    在整座大磐皇城內,不會有誰針對齊嫦真發起報複,皇城修士獲悉齊嫦真的身份後,唯一的反應隻是警惕與畏懼。


    等婚典結束,隻要齊嫦真閉關一些年月,不再與外派修士接觸,時間一久,劍魔之事就會被慢慢忘卻。


    即使仍有修士記得,也無所謂,反正不管方獨樹怎麽解釋,總會有自詡正義的衛道士,指責齊嫦真濫殺無辜,但血桉是魔靈寄生後所為,對於那些不知魔靈底細的人,他們永遠不會相信客觀事實,隻會自以為是的抨擊。


    而正是他們抨擊的齊嫦真,在磐石橋斬殺了數百勾葉敵軍,至今都是整個河西修仙界立功最多的修士。


    話說迴來,當年磐石橋被攻破時,諸派修士最懊悔之事就是遺失齊嫦真,沒有讓齊嫦真一直鎮守在橋頭。


    隻要勾葉人一天不退出河西修仙界,諸派修士就會歡迎齊嫦真入駐皇城,無論他們多麽警惕齊嫦真的劍魔之患,卻仍舊希望齊嫦真能夠對陣勾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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