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傲芙聽方獨樹的口氣,像是在給她下最後通牒。


    她感到很奇怪。


    眼下局麵已經很明顯,她鎮壓牧鷹女為傀儡,誅殺方獨樹不說易如反掌,也必定不難。


    優勢在她,勝券在握。


    就算要下通牒,也應該是她給方獨樹下。


    但方獨樹對她並無畏懼。


    她不由尋思,方獨樹到底有什麽依仗,敢與她相抗到底?大鵬遺寶嗎,但此寶連孫飛露都駕馭不住,難道方獨樹有這份資格?


    她想不通方獨樹的底牌為何。


    這時青青衝出了通天牌坊:“公子,奴婢來救你!”


    青青本來待在門樓內,準備觀摩公子與孫姑娘大戰牧鷹前輩,結果孫姑娘竟然偷襲公子,這簡直不是一般的卑鄙,公子是孫姑娘的救命恩人呐,就是這麽迴報的?


    她又驚又氣,怒斥孫傲芙:“我家公子好心救你,你不思迴報也就罷了,竟還恩將仇報。”


    她覺得孫傲芙的行為很無恥。


    但她生性純善,對誰都罵不出惡言,隻說:“快把公子放了,不然我拿幽王座對付你!”


    幽王座被她擺在身側。


    孫傲芙一語不發,隨意朝幽王座揮了揮手。


    這椅子像是聽到了什麽召喚,忽一側身,迎麵朝青青撞去。


    不等青青反應過來,椅身忽然解體,化成一根根白骨,圍著她東拚西接,隻聽卡卡一陣悶響過後,她身外已多了一座四四方方的骨籠,囚徒似的,把她困在籠中。


    孫傲芙又猛甩一下袖口,骨籠迴飛通天牌坊,落於門樓頂上。


    縱然與牌坊近在遲尺,青青也無法再進入,就此被鎮壓了起來。


    孫傲芙把幽王座使用的出神入化,讓青青刹那恍忽,也開始自我懷疑,幽王座到底是誰家親戚的遺物?


    她不由尋思:“我倒是忘了,雖然孫姑娘與遊老祖沒有親戚,但她被困在幽王座內十年,肯定整天都在想辦法脫椅,研究必然不淺!


    除了椅內道繩幽水須外,她驅使椅子的其它神通都比我老練,這下麻煩了,我都沒有出手,先被她給囚禁起來,還怎麽救公子?”


    她不顧自身安危,心思都在方獨樹身上,逼著自己振作,反複在心間鼓勵:“但椅子終究是我家的椅子,遊老祖傳承我那麽多衣缽,興許能助我找到重掌幽王座的辦法,嗯,我一定可以找到!”


    孫傲芙見她不再動彈,把目光轉向方獨樹:“方師弟,你不要逼我動手,誅仙神電一旦落到你頭上,就沒有任何挽迴餘地了!”


    “不需要挽迴。”


    方獨樹漠然以對:“我良言相勸,你聽不進去,那就盡情去做你想做的事!隻是你記住,等代價落到你頭上,你也不要後悔現在的決定!”


    “我從不後悔!”


    孫傲芙聽見方獨樹的嚴厲指責,麵有慍怒,也狠下心來。


    原本她對方獨樹懷有感恩,不願把事情做絕,如果方獨樹軟言相求,她會考慮把方獨樹放走。


    但從方獨樹的強硬表態來看,她今天要是手下留情,將來必被方獨樹報複,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多費唇舌。


    她抬手一指,牧鷹女應時而動,背後唿的一響,展開一雙骨翅來。


    方獨樹瞧見牧鷹女開始施法,也不敢怠慢,急忙抖動手腕,讓太極圈潰散為一團紫煙,朝著纏身水鏈攀附而去。


    當年方獨樹在鷹巢初見牧鷹女,她就是一副飛僵模樣,不過她的骨翅並非天生,而是她給自己煉製的一柄翼狀法寶。


    翅上攜有電光,忽閃之間,牧鷹女已經飛遁到了方獨樹跟前。


    此時太極圈所化紫煙也已經纏滿水鏈。


    方獨樹拽住鏈頭,輕輕一拉,整條水鏈立即從他身上脫落,如玩具般被他拎在手上,迎前繞空一甩,纏去了牧鷹女雙翅。


    這種水鏈是露水魔屍凝結而成,並非道繩演化,也不是金丹期修士煉製的法寶。


    單獨一具露水魔屍,魔力與築基期修士相當,所化水鏈與甲骨是一個層次。


    當初在幽王府時,孫傲芙能夠使用水鏈困住屍魃老叟,一是水鏈數量眾多,孫傲芙擁有幾百頭露水魔屍調用,即使部分被毀掉,也能瞬間補齊,確保她可以源源不斷鎮禁屍魃老叟。


    二是幽王府空間獨特,那時水漫結界,河水把屍魃老叟逼入死角,孫傲芙占據著絕對的地利優勢,讓她可以從容調配水鏈的使用。


    但是殺死屍魃老叟後,孫傲芙的水鏈也被幽水烘爐摧毀一大半,她僅僅收藏了一小部分,神通已經大大下降。


    在眼下的溶洞空間裏,孫傲芙又沒有占據地利,這導致她剛剛祭出水鏈,尚未發揮威力,就直接被方獨樹擒鎮在手,借鏈禦敵。


    太極圈鎮壓甲骨類寶物無往不利,水鏈翻手間已經為方獨樹所用,精巧擊中牧鷹女的骨翅,讓她法體瞬時滯空。


    孫傲芙見狀很是吃驚,她此時已經與水鏈斷了聯係,再難驅使,心裏難免起疑,方獨樹究竟施展了什麽神通?竟然可以借法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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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處戰局,來不及細想。


    一見牧鷹女的雙翅被束縛,遁速已然大降,她就讓牧鷹女停在原處,掐指凝結一團殷紅電球,朝方獨樹拋空打去。


    這又是牧鷹女的本命魔電,威力遠遜誅仙神電。


    方獨樹感知不到壓力,他單腳一踏,使出‘懸雲落電’,破空閃避,輕鬆躲開魔電攻勢。


    等他重新穩住身形,目光在孫傲芙與牧鷹女身上來迴打量。


    心想:“當初在幽王府,孫傲芙轟殺雪姬女鬼時,先撒出一團誅仙魔雲,這魔雲能夠如影隨形鎖定雪姬女鬼,讓她無法躲避誅仙神電的落頂,孫傲芙為什麽不拿這一招對付我?”


    他思慮之際。


    牧鷹女翅膀一抖,散射一團電花,裹在水鏈身上,連番轟擊。


    既然水鏈已經被方獨樹控製,那就索性不要,直接摧毀以便擺脫束縛。


    可惜她不明白水鏈失控的原因,就在水鏈被毀之前,太極圈所化紫煙猛然急躥,又彌漫到了骨翅上。


    紫煙附翅後,翅上電光開始斷斷續續,忽閃忽停,扇動頻率也在銳減,像是失靈一樣,致使牧鷹女在半空搖搖晃晃,竟然一時控製不穩自己的法體。


    但即使如此,孫傲芙仍舊沒有讓牧鷹女釋放誅仙身電,她見翅膀不靈活,就讓牧鷹女以法力支撐飛行。


    反正溶洞內隻有一裏方圓,在如此狹窄的空間內,即使牧鷹女不馭翅膀,她要衝到方獨樹跟前也不困難。


    孫傲芙像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讓牧鷹女近方獨樹的身不可。


    如此周旋一會兒。


    方獨樹已經瞧出端倪。


    孫傲芙肯定是隻剩下一道誅仙魔識。


    這道魔識目前正控製著牧鷹女,而魔識內的誅仙神電也隻能釋放一次,如果單獨用於殺死方獨樹,到時魔識消退,又該如何控製牧鷹女?


    所以孫傲芙才會想方設法讓牧鷹女靠近方獨樹,等牧鷹女與方獨樹貼身糾纏在一起,到時再降下誅仙神電,可以一舉轟殺兩人。


    這應該才是孫傲芙的最終打算。


    想通這一點,方獨樹踩雲急遁,直撲孫傲芙而去。


    他打算近身與孫傲芙作戰。


    這樣一來,孫傲芙會投鼠忌器,絕對不敢冒然釋放誅仙神電,否則她自己也有慘死電下的風險。


    但她似乎料準了方獨樹的意圖,不等方獨樹靠近,她先在腳下懸出兩柄血色電輪,踏輪一踩,身形已經遁走,遠遠脫離了方獨樹。


    方獨樹無法再追上她,此時牧鷹女卻在一點點逼近。


    “追下去不是辦法!”


    方獨樹凝重尋思:“即使我追上她,她也不會與我戀戰,肯定繼續躲避我,而我隻要被牧鷹前輩追上一次,就會有性命危險!”


    此刻的牧鷹女,就像是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她一旦靠近方獨樹,就意味著末日降臨。


    想到這裏,方獨樹止住腳下雲朵。


    他抬起手臂,迴身朝牧鷹女一指,纏繞牧鷹女雙翅的紫煙,立即挪移到了頭顱上,凝結成一柄紫圈,套在了牧鷹女的額前。


    他打算試一試,太極圈能否幹擾誅仙魔識的運轉。


    結果太極圈套中牧鷹女一刻,彌漫她身外的滾滾魔氣,刹那間急縮了迴去,她肉身立即露出原形。


    除了一雙眼珠仍有異狀,她左眼充斥血色。


    不過右眼已經恢複常態,眼珠來迴急轉了一下,猛然盯住方獨樹,傳音急喊:“你的法圈威力太弱,再增強一些,我就能擺脫控製了!”


    一語說完,太極圈威力消退,她黑白相間的眼珠重新被血色覆蓋,斂入體內的魔氣也再度躥了出來。


    方獨樹不由一振,心說太極圈果真有效,可以間歇打斷誅仙魔識對牧鷹女的控製,給牧鷹女製造一絲清醒機會。


    但也僅此而已。


    他早前已經把太極圈的威力提升到最強,旋即又施法逼迴了一次魔氣,傳音給那顆恢複正常的右眼:“牧鷹前輩,我的法圈威力隻有這麽大,如果你能做些什麽,那就盡快做!”


    牧鷹女語露急切:“威力太小,我清醒時間太短,什麽也做不了!不等我施法逼出魔識,我魂魄就會被魔識給覆蓋封禁!”


    方獨樹立即提議:“那就讓你神魂纏住我的法圈,我用法圈把你神魂拉出竅,你是金丹期修士,單獨神魂也能作戰,咱們兩個聯手對付孫傲芙,勝算更大一些!”


    兩人始終是傳音交流。


    遠處的孫傲芙不知底細,但她望見魔氣突然迴縮時,敏銳意識到危險,當機立斷終止牧鷹女對方獨樹的追擊,強行把牧鷹女招至身邊,不給方獨樹繼續施法的機會。


    但還是晚了一步。


    孫傲芙召迴牧鷹女時,方獨樹已經使用太極圈,搶先救出了牧鷹女的神魂。


    方獨樹認為,神魂一旦出竅,他就算多了一位強援,而孫傲芙則多了一位強敵。


    孫傲芙隻所以敢偷襲牧鷹女,並暗算方獨樹,最大儀仗就是誅仙神電。


    但誅仙魔識隻有一道,誅仙神電隻能使用一次,孫傲芙現在已經喪失優勢,她要麽去轟殺方獨樹,要麽去轟殺牧鷹女的神魂。


    不管殺誰,她最後都要陷入苦戰。


    方獨樹反而壓力減輕,當即驅使太極圈,把牧鷹女神魂送去她自己搭建的道台上。


    爾後召迴太極圈,拉開與道台的距離。


    原本是兩人鬥法的局麵,如今變成了三方對壘。


    不過這一次戰場局勢的轉變,並沒有讓方獨樹掌握主動權,他眼下的處境仍舊是被動狀態。


    孫傲芙一見自己召迴一具死屍,臉色變的陰晴不定。


    她皺眉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手掌,啪一聲,摁在死屍的天靈蓋上。


    她常年飲用金風玉露美容肉身,五指白皙如羊脂,細軟柔膩,肌光似雪,此刻卻匯聚一團血色閃電,籠罩了死屍頭顱,也覆蓋了她的美麗。


    她直視著牧鷹女神魂,語氣與目光一樣冰冷:“立刻讓神魂迴竅,否則我毀了你的法體,讓你永遠無法複原人軀!”


    牧鷹女的神魂雖然是一道血色魂影,卻具備人軀輪廓,清晰顯露著她的臉龐五官。


    她聽見孫傲芙的警告,神色一僵,不知應該如何決斷。


    孫傲芙又一抬手,電擊在死屍肩頭,直接把這條剛剛使用靈露,逆轉了人膚的肩膀,重新打迴原形。


    “不要……不要再打……”


    牧鷹女仿佛被捏住了七寸,顯得悲痛不已。


    孫傲芙擊穿了她的軟肋,也讓她糾結萬分。


    “我可以把肉身交還給你,但你神魂必須迴來!”


    孫傲芙對牧鷹女的痛苦視而不見。


    事態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孫傲芙決定鐵石心腸堅持到底,如果她現在心軟,她相信牧鷹女與方獨樹一定會對她趕盡殺絕。


    她已經沒有退縮餘地,她見牧鷹女遲遲不作聲,又道:“如果你實在不想迴竅,也可以!”


    她手指方獨樹:“去殺了他,我仍舊願意讓這具肉身物歸原主!”


    她要挑動牧鷹女神魂與方獨樹一決雌雄,不管誰勝誰敗,她都能坐收漁利,重握勝券。


    方獨樹聽見這話,不動聲色,也不向牧鷹女講明利害,僅僅是把太極圈握的更緊了一些。


    牧鷹女呆呆出神了一會兒,神魂緩緩升空。


    她扭頭望著方獨樹,報以歉聲:“小方,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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