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火山。


    這裏就是畢惜忠的避隱之地。


    整個山間看不見奢華氣象,反倒透著一股蕭索感。


    給方獨樹與雲昭霞師引路的鳳鳴派弟子,對兩人解釋:


    “自從百年前開始,畢師伯就因為練功出了差池,而不得不困居在山上的鳳火窟裏,他已經有百年沒有離開過洞府,偏偏他座下又隻有一個真傳,常居在雪祁城,導致這裏疏於管轄,如同荒山一般!”


    這唯一真傳就是宋童離,結果已經身亡。


    目前鳳鳴派還不知情。


    見到畢惜忠之前,方獨樹與雲昭霞師都不會透露宋童離的消息。


    兩人在鳳鳴派弟子的指引下,來到山頂的一座石洞外。


    那弟子按照慣例,取出一張傳音符,打入防護石洞的禁製內。


    片刻後,石洞大門自動開啟,從洞內傳出一道低沉男音:“我已經很久沒有雲道友的消息,既然飛霞派的霞師登門,正好詢問一下雲道友的近況,你進來吧!”


    他口稱的‘雲道友’可不是雲昭霞師,而是飛霞派祖師雲飛霞!


    雲昭霞師與雲飛霞有親族關係,這也是雲昭霞師被委以重任的原因。


    雲昭霞師獨自入洞。


    方獨樹在鳳鳴派弟子的陪同下,暫時留在洞外。


    隻等候一炷香時間,雲昭霞師麵無表情的出來,朝方獨樹招招手:“小方,惜忠鳳師想單獨見見你,你進去陪他敘話!”


    “弟子遵命!”


    方獨樹沒有多問什麽,直接進了洞門。


    這座洞府其實是一座大火窟,方獨樹朝裏邊走了數丈距離,置身在一間寬敞的洞窟裏。


    洞窟中心處開鑿有一座火井,井上懸擺一張雲床,床上盤坐一位火袍修士。


    這修士的容貌並不顯老邁,看去仍有青顏,隻是頭發已經全白,目光透著倦色,像是施法過度後,所造成的不良狀態。


    他嗓音略顯無力,但思維很清晰:“我就是畢惜忠!剛才雲昭霞師把我徒弟宋童離的屍體交了迴來,又送了一根道繩,她說你是親曆者,能不能再對我講一講,你與我徒弟接觸的經過?”


    “可以。”


    方獨樹並沒有隱瞞,把發生在遺址內的情況給他複述了一遍。


    畢惜忠聽罷,詢問方獨樹:“你與我徒弟並沒有任何交情,完全可以自己留下道繩,私下毀了他屍體,不會有誰追究你的責任,你又何必管這個閑事?”


    他壽數已經有三百餘歲,修為也修到了金丹後期,距離結嬰隻有一步之遙,但他受困在火窟中無法外出,座下又沒有其他徒弟,如果方獨樹真把道繩據為己有,也不會有什麽後患。


    “我原本也不想管!”方獨樹實話實說:“但令徒替我引了路,沒有他幫忙,我救不出我朋友,我要迴報他的援手之情,這才決定把他的屍體與道繩交給畢前輩你!”


    他做事曆來主張有因有果,恩仇相報,如果當時宋童離不對他施以援手,他絕對不會走這一趟。


    “如果讓你再多迴報一些情分,你是否願意呢?”畢惜忠忽然問了這麽一個奇怪問題。


    “畢前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方獨樹道:“你能不能講清楚一些?”


    此時宋童離的屍體與道繩全部擺在雲床上,畢惜忠手指屍體:“童離的屍身仍有救迴的可能,但這需要孫飛露的其它遺物,我暫時無法外出,就想請你幫一幫忙!”


    “畢前輩,就算救迴他的屍身,讓他脫離露水魔屍,但他魂魄已經不存,又有什麽用呢?”方獨樹在遺址空間時,宋童離自己口口聲聲,神魂法力散空,就要魂飛魄散。


    方獨樹就認為宋童離已經必死無疑了。


    畢惜忠忽一翻手,托出一柄血色法碑,這碑的外相如同牌位一樣。


    他給方獨樹講:“童離出外尋找道繩,留有寄魂牌,他自己並不清楚,我在牌上種了一道咒語,一旦他在外遇險,神魂崩潰之前,會被提前攝入到寄魂牌裏!”


    這一記後手是專用救命用的。


    畢惜忠又道:“雖然他在化屍露池時,神魂法力透支過重,卻仍舊沒有魂消魄散,眼下隻需要把他的屍身醫好,就能讓他迴竅複原!”


    方獨樹頗為意外,心說不枉宋童離拚了性命給師傅辦差,這位師傅並沒有枉顧徒弟死活,其實悄悄給徒弟搞了一個保命牌。


    不過這個保命牌能夠發揮作用,完全要依賴方獨樹帶迴了宋童離的屍身。


    假如沒有屍身,那麽即使畢惜忠能夠救迴宋童離魂魄,也隻能讓宋童離去轉修鬼道,而無法再做人修了。


    正是因為方獨樹送屍的義舉,贏得了畢惜忠的好感。


    畢惜忠甚至把師徒間的秘密都給方獨樹透露了出來:“童離其實是我二徒弟,在他之前,我還收了一位大徒弟,是我畢家一位後輩,有關道繩的事情,這位大徒弟知道比較多一些!


    最初,主要是我大徒弟在領著童離去雪原尋找道繩,後來大徒弟結丹不成,壽元枯空坐化而終,臨死前托付童離繼續尋找,但這並不是我的本意!”


    方獨樹順口說:“當初在遺址裏邊,宋道友曾經對我講過,畢前輩勸告過他,不讓他尋找孫飛露的遺物,他是自作主張尋訪的!”


    畢惜忠歎了一口氣,點點頭:“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要求童離去尋找道繩,他也不明白這根道繩對我的作用是什麽,他見我受困在洞府不能外出,就一廂情願認為隻要找到道繩,我就能脫困。”


    “難道不對嗎?”方獨樹忍不住問。


    “他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受困的緣由與悟道有關,露水姻緣繩能夠幫助我悟道,但究竟參悟到什麽程度,我自己也預估不出來!”畢惜忠講的比較籠統:


    “小方道友,我對你講這件事情,是想讓你明白,在我結嬰成功之前,我都沒有辦法出關,這才需要你出一臂之力,給童離尋求破解露水魔屍的辦法!”


    “既然畢前輩你開了口,我理應效勞,我也願意繼續迴報宋童離道友的情分!”方獨樹答應的這麽痛快,是因為拒絕的代價有些大。


    他在趕來鳳火山之前,一直都不清楚,畢惜忠百年間閉關不出,並不是練功出了差池,也不是受了什麽傷,人家是在悟道結嬰。


    修為走到結嬰的地步,法力估計已經修煉到虛嬰境界,這種高手不能得罪,指不定哪天就靈光一閃,突然結嬰大成了。


    萬一畢惜忠真的結嬰成功,方獨樹今天拒絕他,將來怎麽收場?


    所以方獨樹先答應下來,反正畢惜忠並沒有逼迫他必須在限期內完成這件事,他可以慢慢處理。


    “畢前輩,我有一點想不明白,你是鳳鳴派的大鳳師,為什麽不召集鳳鳴派弟子去執行這個任務呢?所謂人多力量大,他們應該比我更勝任吧?”


    “修仙界的機緣何時是依靠人多完成的?從來都不是!”畢惜忠道:“你能夠尋迴露水姻緣繩,這就說明你與孫飛露的遺物有緣分,讓你來辦這件事,辦成的可能性最高!”


    “那我就試一試!”方獨樹應承下來:“但萬一達不到預期,畢前輩也不要怪罪。”


    “不管成與不成,我都不會責怪你,反而會賞賜你!”畢惜忠先給報酬,他不讓方獨樹白出力。


    他取出一枚鳳火令牌,遞給方獨樹:“我會通傳整個鳳鳴派,給你將來前往雪原曆練提供便利,同時你手持這枚鳳火令,可以去接管童離在雪祁城的領地產業,這些領地產業的進項,會歸你私人所有!”


    雪祁城內的地盤被鳳鳴派九脈瓜分,其中鳳火脈獨占一份,每年收取的貢品份額統統都由宋童離分配。


    如今畢惜忠點名讓方獨樹取代宋童離,這就意味著方獨樹在辦差期間,鳳火脈在雪祁城的領地進項,都會進入方獨樹的私人口袋裏。


    畢惜忠為了自家徒弟,可謂下了血本:“你萬裏迢迢趕赴雪祁城,肯定是為了貢品!我讓你幫忙營救童離,這會耽擱你尋找貢品,今次我把鳳火脈在雪祁城的領地貢品收入交給你,這是給你的補償!”


    “那如果到最後,晚輩沒有找到營救宋道友的辦法呢?”方獨樹問。


    “這些貢品仍舊是你的,我不會再收迴來!”畢惜忠還有後話:“不過你也不能敷衍了事,咱們就以三年為期限,如果三年內你空無所獲,那麽三年後就中止你在雪祁城的特殊權利,假如三年內你找到破解露水魔屍的辦法,那麽直至童離康複前,你都可以坐享雪祁城的貢品收入!”


    這條件這麽好,還有什麽考慮的!


    方獨樹一口答應:“畢前輩,想要破解露水魔屍,應該從何處入手?”


    畢惜忠道:“你需要先把孫飛露的鍾鼎‘風餐露步’,與甲骨‘電光朝露’、‘金風玉露’收集到手,等你收集齊全後,到時再來找我,我會告訴你下一步行動。”


    方獨樹登時一怔:“風餐露步已經被毀掉,在遺址入口處,全都被打碎了,絕無可能再尋迴來!”


    畢惜忠沉吟起來:“沒有鍾鼎也可以,隻要學會風餐術與露步術,仍舊可以起作用,但電光朝露甲與金風玉露甲一定不能有失,否則就很難辦了!”


    方獨樹已經從孫傲芙那裏繼承了金風玉露甲,但電光朝露甲不好追迴:“畢前輩,我身上有幾十枚電光朝露甲的甲骨文,其它真文都已經遺失,想要追迴來非常困難!”


    他把牧鷹女的情況與畢惜忠簡要講了一遍:“這位牧鷹前輩認識你,她曾經透露,遺失的甲骨文可能是被雪原冥妖送去了文塚山,那些文塚山全都埋藏在妖師老巢內,我目前的修為闖不進去。”


    “牧鷹女?她仍舊還活著嗎,活著好!”畢惜忠自顧感歎一聲,詢問方獨樹:“牧鷹女有沒有重新修迴人身?”


    “沒有!她仍舊是屍修,但她渴望重新做人修!”方獨樹知道牧鷹女也一直在尋求破解露水魔屍的辦法。


    “那你能不能找到她?”


    “我可以!她留有信物給我!”


    “你去見她,讓她去闖妖師老巢,幫忙尋找電光朝露甲的甲骨文!事成之後,你告訴她,會給她重複人修的機會!”


    “她要是不信怎麽辦?”


    “我這裏有一個靈物,你可以交給她,她用過以後必定相信你的話!”


    畢惜忠說到這裏,甩袖拋來一柄葫蘆法器。


    方獨樹接在手上,感覺一陣溫熱,他打開葫口一看,見裏邊裝著一種不知名靈液,散發有熾熱火苗。


    畢惜忠叮囑:“你小心收藏,我身上隻有這麽一點靈露,如果你遺失,可就沒有辦法取信牧鷹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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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獨樹點頭答應,心裏在想,畢惜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研究破解露水魔屍辦法的?這位金丹期鳳師對孫飛露與《露水魔功》的了解似乎比牧鷹女多的多。


    “你去吧,攜帶這葫靈露去找牧鷹女!”


    畢惜忠吩咐到這裏,招手讓方獨樹離開:“等你尋迴電光朝露甲與金風玉露甲,記得不要耽擱,立即來見我!”


    “畢前輩,還有一件事!”


    方獨樹不著急離開,他問:“那處煉屍場裏,有一位采露女前輩,她鎮壓了孫家後人,應該如何營救?”


    “早前雲昭霞師進來時問過我,她打算去營救孫家後人,我告訴她,當年孫飛露在雪原上秘密修建了很多煉屍場,這些煉屍場的化屍露池相互貫通,如果她鬥的過采露女,那麽采露女會逃遁到其它屍府內避難!”


    畢惜忠並沒有給出營救之策:“我不建議雲昭霞師去冒險,沒人知道孫飛露到底在煉屍場遺留多少魔兵,她單槍匹馬並不安全!那位雲道友不願意大張旗鼓,那就不應該派遣門徒過來!”


    方獨樹見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他就告辭離去。


    這次與畢惜忠麵談了一兩個時辰,雲昭霞師已經等的有點不耐煩。


    等兩人飛離鳳火山後,雲昭霞師開口問:“畢惜忠都給了你什麽賞賜?”


    方獨樹道:“並沒有現成的賞賜,他讓我去辦理一件差事,如果可以辦成,他會把鳳火脈在雪祁城的貢品收入,賜給我一部分!”


    雲昭霞師麵露不滿:“賞賜貢品還要給他辦差?算盤打的真是精!咱們把露水姻緣繩轉交給他,他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真是不像話!”


    方獨樹愕然:“畢前輩沒有迴贈你道繩?”


    雲昭霞師輕哼一聲:“他說,這一根露水姻緣繩他隻是借用,等用完以後,他會親自登門,還給飛霞派!但這話我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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