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了隻能莞爾,沒堅持開車送她迴去,卻提醒著,「那小心點,到家要打電話給我。」前一刻他們已交換了彼此的手機號碼。


    「好。」她微微一笑應諾,轉身推開玻璃門離去。


    夏千昶站在玻璃門外,望著她的身影逐漸走遠,這才拉下鐵卷門的側門,莫上玻璃門轉身上樓。


    何家佳工作三天就遇到假日。


    昨天周六,晚上休診,她隻工作到下午五點,晚上便去逛夜市順便執行她打耳洞的計劃。


    原本打算一口氣打上七、八個洞,一邊至少打三個洞,不過才打完兩邊耳垂便覺有點痛,賣耳環的老板又強調打耳骨會很痛,建議她不用一次打太多,免得不好照顧,她隻能先這樣就好。


    今天,她騎車去市區百貨公司逛了一圈,又去附近菜市場挑裙子、買高跟鞋,吃完午餐便去發廊染燙頭發,要把自己改造成冶豔的壞女人形象。


    下午三點半,何家佳踏出家庭式發廊,垂頭喪氣的,腳下踩著紅色厚底十公分高跟鞋,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加上沒看路竟撞到迎麵而來的路人。


    「小心。」忽地,她肩膀被人拉住。「家佳?」隨即頭頂落下一道驚愕聲。


    她抬起頭看著被她擦身撞到的人,倏地瞠大一雙黑眸。


    「家佳,你怎麽……」夏千昶神情錯愕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前一刻完全沒認出她來。


    方才,他轉過這邊騎樓就看見不遠處有一道紅色身影,對方穿著黑色蕾絲上衣,桃紅色迷你短裙,腳下踩著厚底紅色高跟鞋,頂著一頭燙染成豔紅色的蓬鬆玉米須中長發,垂低著頭看地麵,走路一拐一拐的,感覺很怪異。


    他已靠左側欲從旁匆匆而過,不料對方竟走路歪斜與他擦身撞上。


    此刻,再看見她臉上濃厚的彩妝——戴假睫毛、刷濃密睫毛膏,上金色眼影,粉底很白,雙頰塗兩坨圓圓腮紅,探鮮紅色口紅,令他隻能驚愕連連。


    「你是要參加萬聖節化妝舞會嗎?」雖說離萬聖節還很久,但他一時想不到其他理由解釋她的奇裝異服。


    「嗚,夏大哥竟然說我像鬼!」她小臉一揪,難過起來。能被很有口德的他形容成這樣,可見她現在有多嚇人。


    「我沒說這麽白。」驚嚇過後,他忍俊不禁,再度將眼前的她又審視一次。


    「我不應該找這種鄉下地方的家庭發廊做改造。我說要燙大波浪,很成熟的那種,老板娘說我的長度燙大波浪不太明顯,要留到腰部比較適合,推薦我燙小波浪,我說隻要看起來成熟性感就好,沒想到……變成玉米須的爆炸頭!


    「我要染酒紅色,像葡萄酒那種酒紅色,老板娘就說她知道,店裏有那種染劑,結果竟染成這種嚇死人的血紅色!嗚~我剛才差點就在發廊哭出來。」她一臉如喪考妣的向他哭訴抱怨,眼角已擠出半滴淚。


    「把我弄得這麽醜,竟還收了三千塊!還說給我打折優待了!」她愈說愈氣怒。「吼!我幹麽還乖乖付錢,還強顏歡笑跟老板娘說謝謝?壞女人就要生氣發飆,當場翻桌,拒絕付錢才對!」她忽地情緒高漲,氣惱自己方才的反應完全錯誤。


    「我這就迴去找老板娘理論!要她退錢!」她轉身,悻悻然要折迴發廊。


    忽地,她手臂被他拉住。「不用找老板娘理論,我幫你補救。」他低頭笑望她。


    明明她此刻模樣很難入眼,她氣憤難平的哭著,卻讓他感覺有趣,覺得她頗可愛的。


    就為了成為她認定的壞女人形象,她竟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夏大哥要怎麽幫我補救?」她很懷疑地問道。


    「我會剪發、染發,也會燙發。」


    「我不信。」


    「你可以問千愉,我曾幫她剪過好幾次頭發,沒讓她不滿意的。」他揚唇,說得自信。「我有寵物美容執照。」寵物美容也包括染毛、燙毛。


    「那不一樣吧!」她撅嘴略表不滿,難道他想將她當貴賓狗打理?


    「是不一樣,不過相信我的手藝一定比你去的發廊好。」他微笑強調,忍不住問道:「頭發燙壞了可以推給不懂流行的發廊老板娘,但你臉上這妝是誰化的?衣服、鞋子誰選的?」


    「自己化的,自己挑選的。」她拉拉過短的裙擺,麵對他時不禁感到很別扭。


    「這樣出門沒嚇到你爸媽?」


    「我出門才換裝的,本來要去百貨公司專櫃買化妝品,看到價錢下不了手就改去附近的菜市場,有找到賣化妝品的攤位,也在那邊挑到想嚐試的衣服、裙子跟高跟鞋,然後再騎車迴到百貨公司,去廁所換裝、化妝,之後才去發廊燙發。」她詳細說道。


    在台北時她也去過百貨公司買禮物送男友或他家人,那時都不會花不下手,但要花在自己身上不禁就躊躇了,最後還是走迴菜市場路線。


    「那是不是嚇到很多路人?」她大費周章認真做改造,竟換成這副驚人模樣。


    想象她從百貨公司廁所變身後走出來,一路上肯定引來不少人側目,他再度忍俊不禁。


    她忍不住白他一眼。「夏大哥一直取笑我。」變成這樣她已夠傷心了,他沒安慰她就算了,竟還一直語帶笑意。


    「對不起,但你這「壞女人」造型真的讓我瞠目結舌、大開眼界。」說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若換做別人,他還會語帶保留不好直言批評,因是從小看到大的她,當她像家人般不需客套虛偽,他老實表達觀感。


    「嗚,太讓我傷心了!不理夏大哥,我要迴去了。」她生氣地要甩開他的手。


    「你真要這樣迴去?不讓我幫你改變造型?」他沒放開捉著她手臂的大掌,不希望她頂著這身不合宜的裝扮引人指指點點。


    「跟我迴醫院,我幫你改頭換麵。你原本穿的衣服放在機車置物箱嗎?」見她手上隻有一個手提包,不見她提著換下的衣物,他問道。


    「呃?啊!放在發廊裏。」她這才注意到,忘了拎走那袋原本穿出門的休閑衣物。


    前一刻,當她看到鏡中的自己又驚又嚇,魂都飛掉了,哪還記得擱在腳邊的東西?


    「我不想迴去那裏……」她再度哭喪著臉。


    剛才還氣怒揚言要迴去找老板娘理論退錢,現下又退縮了,也決定以後絕不再去那間發廊。


    「前麵那間發廊嗎?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幫你拿。」夏千昶匆匆步過去。


    很快地,他拎著一紅白相間的塑膠花袋走迴她身邊。「去我那裏,把衣服換下來,把妝卸掉,我再幫你重新染發、燙發。」


    「喔。」她沒精打采的點點頭。才踏出一步,因踩著厚底高跟鞋,身子頓時一扭。


    他忙又探手拉住她手臂。「跟鞋換下來,要是扭傷腳踝或跌倒就得不償失。」


    他從大花袋翻出她原本穿的平底涼鞋交給她,她隻好蹲下來脫下超難走的高跟鞋換上平底涼鞋,他將她換下的高跟鞋放進一花袋,再放進大花袋,仍幫她提著衣物。


    她跟他一同走迴隔條街的動物醫院。


    夏千昶上樓拿一瓶洗發精、卸妝乳、洗麵乳及半盒化妝棉交給何家圭,要她在樓下廁所換衣服後卸妝,並洗頭發。


    「怎麽有這些?」她納悶。


    「前女友留下的。」夏千昶輕描淡寫說道。客房裏還有些前女友放的私人物品,尚沒時間處理。


    「喔。」她伸手接過。


    「我去買染發燙發藥水。」這裏隻有寵物用的。「頭發洗好就先吹幹。」


    約莫二十分鍾後,夏千昶返迴,買了染發劑和直發膏。


    她已卸下一臉濃妝變迴素顏,換下休閑衣物,卻仍頂著才吹幹的紅通通爆炸頭,還是非常難看。


    他在寵物美容室替她重新改造發型。


    原本她還有些不放心,之後因他神情認真替她弄頭發,不禁有些期待。


    他先替她上染劑,靜候一段時間後要她去洗頭,替她將頭發吹到八分幹,再使用直發膏將她的玉米須卷燙弄直,他將第一劑藥抹在她發上,用梳子從頭頂往下慢慢梳直,仔細反複梳了好幾迴。


    她雖看不到站在身後的他的表情,卻能感受他替她梳發的細心和耐心,不由得怔忡,心口有些不自然地跳動。


    之後他讓她去洗發將藥劑衝淨,他拿毛巾替她擦發,用吹風機和梳子將她頭發吹幹吹直,並且要她再去衝濕頭發,接著抹上第二劑藥水,又重複先前步驟。


    「我不知道會這麽麻煩。」否則就不好意思讓他替她重新做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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