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幾日,沈紅綿琢磨,這些百姓敢隨意出來,定是不曉得鼠疫兇猛,而自己來達蒙一趟,不做點貢獻,說不過去。


    便跟繡娘要來紙張,迴憶起那日在李銳禎處讀過的傷寒論,按畫本子形式,將鼠疫原因,發病過程,怎樣預防診治,畫個清清楚楚。


    趁著和繡娘送飯的功夫,便將畫本子一並送進去,這些百姓被關久了,對這畫本子自然好奇,隨意翻看,通俗易懂不說,又十分生動有趣,便漸漸的理解了為何不能出門,往後再讓他們配合,無有不從的。


    而李繡娘的未來婆婆於大娘,五十有餘,勞苦一輩子,雙眼昏花,繡娘給她送完飯,便貼在門口,一頁一頁念給她聽,她聽完了,拄著拐杖,嗔怪道“老婦人聽也聽過了!可以走了吧?”


    雖隔著門板,繡娘急忙道“您走是走,飯還是要吃的,你……”


    “莫要裝好心!我知道你如何想!”


    繡娘委屈道“我如何想了……”


    門板內,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來,她道“憑你個屠戶之女,也想嫁與我兒?發夢去吧!”


    哎?你這老婦人怎地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呢?


    沈紅綿在旁聽了,欲上前爭辯一番,繡娘拉住她,道了一聲大娘您慢吃,便離開了。


    沈紅綿委實氣不過,繡娘便把她為何如此,一一說了。


    原來,這李繡娘乃是屠戶人家出身,她雖是女子,性子卻要強,每當李屠戶來臨鎮送豬肉時,她也會挑擔出來,幫李屠戶的忙。


    去年上元節,她隨李屠戶來給達蒙的孫員外家送豬肉,正巧碰到了也去孫員外家辦事的張三,二人便相識了。


    張三眼下有顆大痣,字也不識幾個,雖沒什麽大本事,但哄女子開心卻有一套,故此,李繡娘也就動了心。


    二人來往不久,張三的親娘,於老婦人便知曉了,她嫌棄李繡娘是屠戶人家出聲,又是個貫愛拋頭露麵的姑娘,所以便要張三和她斷了來往,但張三寧死不從,到了中秋,於老婦人氣的犯了病,張三主意卻正,找人算好日子,自己去李屠戶家提了親,就把日子定下了。


    至此,李繡娘對張三更是死心塌地了,她聽說於老婦人尚在病中,便帶著豬肉,果子,香梨等等來探望,伺候在身側,於老婦人心中氣鬱,又拿張三沒辦法,便趁張三不在時,將氣撒在她的身上,鄰居偶然來看時,她便用言語詆毀李繡娘,可李繡娘也不惱,倒是張三聽說了,和她大吵一通,將李繡娘送迴臨縣了。


    二人提著木桶往迴走,沈紅綿忍不住道“這老太婆委實不知好歹,明日餓她兩頓,看她還敢不敢給你撂臉子!”


    繡娘嗤嗤笑道“你莫氣,你看,她老了,再活能有幾十年?管她作甚,隻要三郎和我一條心,處處幫著我,處處為我想,那便行了。”


    這李繡娘看似粗糙,卻有內慧,成家過日子的事,沈紅綿是半句也不懂,遂道“三郎和你一條心就夠了嗎?”


    “那是自然了,兩人若不是一條心,漫漫餘生,可該怎麽過?”


    是呀,漫漫餘生,許多繁瑣事情,若不嫁給同心合意之人,如何能過得下去?


    如此說來,雙燕姐姐既與郭紹情投意合,那嫁給他,便是天下正道!沈紅綿琢磨,繞是那木頭樁子李世安再可憐,也不能擋天下正道不是?


    待到五月,氣溫迴暖,重症區已不再有死人抬出,街道上清理完畢,趁著天氣迴暖,李銳禎又帶著人,將排汙水的地下管道通了,又挑出幾個可靠的老伯,按月給銀錢,囑咐他們負責清掃街道,至此,達蒙的鼠疫,終於控製住了。


    戶部員外郎尚洪八百裏加急送折子迴紫金城,沈盛帶著藥方和李銳禎趕去下一個鎮子,沈紅綿也想跟著去,沈盛不許,她自是不同意,後尚洪開口,說沈紅綿的畫本子似對安撫民心有奇效,讓她留在達蒙多畫些,她這才同意了。


    六月中旬,暖陽微醺,沈紅綿坐在院子裏,單手持筆,手托香腮,眼皮微合,狀似認真做畫,實則已快進入夢鄉,繡娘湊近一瞧,不由打趣道“你把老鼠畫的像隻貓。”


    沈紅綿睜開杏眼,打個哈欠,道“我今日還有幾份要畫?”


    繡娘道“我聽三郎說,李大人他們又去了新鎮子,所以你得趕緊畫,說不準石海下午就會來取呢。”


    沈紅綿一副認命的模樣,道“我這就畫。”


    她搖搖頭,趕走周公,提筆又忙碌起來。


    待到傍晚時分,已畫出十幾本,繡娘將畫本子裝在盒子裏,沈紅綿張開雙臂,結結實實地舒展了窈窕身子,正在琢磨弄些什麽來吃,忽聽馬聲嘶鳴,須庚,石海推木門進來了。


    繡娘從屋子裏奔出來,喜道“你看!我就說石海今日會來吧,果然來了!”


    張三從駝峰穀迴來,便跟在李銳禎身邊,為了將功補過,幹活出力比那些兵油子還多,達蒙鼠疫清空後,他又隨著去了別的鎮子。


    每到新鎮子,李銳禎派石海迴達蒙取新畫本子時,張三便趁著機會,將信捎給繡娘。


    此時,太陽下了山,院子裏的桂花樹被曬足整日,枝頭鬱鬱蔥蔥的粉白花朵,散出來甜膩膩的味道。


    繡娘拿了信,歡天喜地的進屋去了,隻留沈紅綿站在樹旁,疑惑地道“你還有事嗎?”


    石海聞言,從懷裏拿出一個盒子,放在桌子上,道“這是我們大人給你的!”


    沈紅綿詫異道“什麽東西?”


    石海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道“糕餅。”


    沈紅綿更加奇怪了,道“什麽糕餅呀?”


    朦朦朧朧的光亮裏,石海一副你明知故問的樣子,裝兇還不敢,道“我們大人給你買的糕餅!”


    自打沈紅綿迴了興安,李銳禎和她接觸時,石海在旁看了,隻覺得她膽大包天,人人都怕的鎮府司指揮使大人,她居然不怕。


    是以平日裏對沈紅綿也有些好奇,他隱約覺得,上次自家大人要的糕餅是給了她,又沒有實據,直到今日迴來取畫本,李銳禎又將他叫來,特意囑咐路過臨鎮再買些糕餅,他才恍然大悟,聯想到,果然都是買給她吃的!


    故此,便有些不忿,古人常道,有情易老,無欲則剛!在興安城,在鎮府司,太被感情心緒左右,那是會被吃掉的!


    是以,石海憂心了,說罷,氣哄哄的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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