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禎姿態沒變,微抬雙眸,道“笑什麽?”


    “沒什麽……”


    許是車廂裏太暖和了,許是連日來所擔憂之事終於辦妥,此刻沈紅綿隻覺得腦子有些發昏,便沒話找話又道“你為何不問我事情成沒成呢?”


    李銳禎複又抬眸,盯她須庚,道“那究竟成沒成呢?”


    他學她的語氣,偏的他聲音像磨刀石般沙啞,聽起來怪異又好笑。


    沈紅綿莞爾,道“成了……”


    他點點頭,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模樣。


    馬車軲轆轆滾過地麵,吱吱做響,車廂輕晃又帶動火龍子裏的碳火“咯吱”一聲,沈紅綿越發的不自在,又覺得渾身骨頭都在酸痛,便吸吸小巧的鼻子,軟綿綿的抬手將窗子推開一條細縫,企圖讓溫度降低些,因為,不知怎的,她竟覺得難以唿吸似的……


    李銳禎盯著她,無甚表情的臉,透露出些許笑意。


    沈紅綿側身而坐,將小臉更靠近那條細縫,鼻翼嗡動,貪婪的唿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青磚瓦房,高矮不一的從霧蒙蒙的杏眼中路過,沈紅綿道“李世安,我問你一個問題。”


    他端坐著,“嗯”了一聲。


    “今日在湖心亭,你獨自先行離開,去哪了?”


    “沒去哪兒,隨便走走。”


    沈紅綿這才迴頭,眼睛微眯,不知是乏的還是表示不信,道“你別騙我,你是不是去外間找世家千金私會去了?”


    粗眉微皺,語氣也是頗有無奈,道“沒有。”


    “真的?”


    “真的。”


    “那你為何突然燃起火籠子?”


    “……”


    她到江洲時,他也進了京衛,手中無權,隻得花錢雇人去江洲。


    他本來以為,差人到藥鋪和她碰麵,告知老道人在半程廟即可,那知道她會迷了路,跌在深坑裏,昏迷一夜,被大雨澆透了。


    她如風中殘燭般病臥在床的畫像,傳迴興安時,他便發誓,定要事事做到最好,然後,再不讓她受一點苦。


    那雙眸子又黑又沉,像一汪深潭又像吃人的妖怪,再看下去,怕是魂魄會被吸走。


    明明現下已是深秋,心口卻像熱風吹動搬鼓漲,臉頰也隨著發熱,沈紅綿心裏道,窗子還是要開大點,不然這火籠子這麽熱,要把我蒸熟了……


    她又道“你既然沒有私會外女,為何對我這麽好?難道……”


    她語調軟綿綿的頓住,歪頭打量眼前的男人。


    她隻顧盯著他的臉,沒有注意到那默默滑動的喉結。


    “難道什麽?”


    沈紅綿一副想清楚的樣子,疲憊中透出些許得意,道“你是想讓我在雙燕姐姐麵前多為你美言幾句嘛……”


    “不用。”


    他沉聲說完,複又低頭,斂著眉目,極快的將書又翻了一頁


    好端端地,又生氣了……


    沈紅綿便道“我這也是胡亂猜測,若是冤枉了你,那我對你不住,你……”


    他幽然抬眸,眼神發兇,嘴角平直,唬的沈紅綿急忙住了口,連謝謝他帶自己來司馬府這茬都給忘的一幹二淨了。


    待她進了沈府,元冬倒是急急迎上來,道“小姐你可迴來了。”


    沈紅綿隻覺得頭暈腦脹,“嗯”了一聲便要離開,元冬忙道“小姐莫要急著迴閨房,快隨我來,老爺等你半響了!”


    “等我?為何?”


    元冬催促她快走,邊走邊把事情講了。


    原來今日沈盛從太醫院迴來,路過大良街時,正巧看到冬葵捏著信在裁縫鋪子門前張望,他以為沈紅綿必定也在裏麵,遂把冬葵叫來問話,冬葵本就做賊心虛,叫他一問,撲通一聲跪了,哆哆嗦嗦把沈紅綿換衫偷跑出去的事情,全給交代了。


    迴來後,沈盛拿了信,也不見讀,先命人仗責冬葵二十,那知她身子骨太弱,四下打完,人就昏死過去了。


    沈盛端坐著,臉越來越黑,不多時,便噴出一口鮮血,直到現在。


    完了。


    沈紅綿也顧不得害怕,推開前廳門,熱浪撲麵而來,隱隱又夾雜著一股子血腥氣,沈盛在主位,單手撐著扶手,平日裏向來黑順的頭發從後背滑置身前,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沈紅綿顧不得他,見地上還躺著一人,仔細打量,正是還穿著自己衣衫的冬葵。


    沈紅綿隻得以手勢吩咐元冬,待他過來,小心翼翼的將冬葵帶出去,這才來到沈盛身前。


    昨夜大雨,今晨她跑著去靖水樓,鞋襪都汙了。


    “哥哥,我迴來了。”


    沈盛聲音低極了,道“去哪了?”


    “沒去哪裏,隨便走走……”


    沈盛猛然抬頭,狹長的眸子犯紅,瞳孔中似有火在燒,道“不許撒謊!究竟去哪了!”


    剛剛到現在,沈紅綿隻覺得眼前景象一陣模糊一陣清晰,叫他一吼,頓時心髒狂跳,像要破腔而出一般,她勉力站著,捂著心口,勸道“你莫要生氣了……”


    興安城裏本就不安寧,因為端寧帝即將歸來,那些送禮的官員天天上門,除了手中的禮物,言語中也不乏威脅之意,人為了往上爬,什麽做不出來?


    是以,他才會叫人盯住她,保護她,哪知她不服管束,竟敢偷穿丫鬟衣裳偷跑出去!


    萬一,萬一出了事……


    他已然不敢再想下去,起身道“休要敷衍我,”平日裏俊美非凡的臉,因為怒氣越發生動,“我隻要你告訴我,你究竟去哪裏了?”


    我去了哪裏……


    沈紅綿垂眸,再抬眸,覺得甚是吃力,終於心頭一鬆,昏死過去了。


    她貫愛如此,稍微受寒,便要生病。


    這毛病是在到江洲第二年時落下的,那時,為了治沈盛的病,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錢都花在給請大夫上了。


    繞是如此,沈盛的病還是沒有起色,過了不久,有一次她在藥鋪子買藥,偶然碰到從半程山裏修習迴來的人,便聽說半程山裏住的老道人有妙手迴春之力,專治疑難雜症。


    遂第二日,沈紅綿起個大早,帶著幹糧,用竹筒子裝了水,奔半城山去了。


    這半城山距江洲十五六裏路,麵積闊大,在山上奔波一整天,眼見著日暮了,沈紅綿也沒看到那門前有棵大柳樹的半城廟。


    秋風蕭瑟,她雖不死心,可也害怕晚上山中有野獸出沒,便收拾好了,往山下行去,那知道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又縫天降大雨,山路最是泥濘,縱使她小心又小心,還是崴了腳,滾落山坡,活活在坑子裏澆了一晚上雨水,自打那以後,她便受不得半點涼氣了。


    今晨出去,她從渭水街急行到大良街,人被冷風吹透,在司馬府又跪了冰涼的青石板半響,迴程上雖有火籠子取暖,可寒氣已經入體,哪能輕易除去?


    她昏了已有一日,臉色仍舊煞白,半點沒有轉醒的意思。


    沈盛向太醫院告假,留在家裏照顧她,從開方到煎藥,無一不細致,而那封信,已被他收進了臥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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