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紅綿記得,那年他十四歲,身著青色常服,頭戴白銀流光方巾,因還未成年,身量比現在矮些,雖不是很壯,看著卻結實,聲音也很清亮。


    棗紅色的駿馬還在奔馳,隨著樹林緩慢向後,土路不斷變寬,興安城的永華門已遙遙在望,沈紅綿心裏疑惑道,小時候他聲音可不是這樣呀,沒有這麽嘶啞呀……


    琢磨到這,她突然想迴頭看看身後的男人,微一轉身,這才察覺,不知不覺間,她整個人都靠在李銳禎胸膛上了!


    目光迴挪,小小的身子也跟著前挪,沈紅綿以右手輕輕覆麵,連細嫩的耳根子都紅透了。


    李銳禎仍以手臂環著她,勒著韁繩,使馬放慢速度,唇邊終於蕩出了兩分笑意。


    二人將馬停在離露天茶寮一丈遠的距離,翻身下來,相對而站。


    李銳禎問道“你可帶手帕了?”


    沈紅綿將手伸衣進袖裏,取了個空,尷尬的笑道“弄丟了。”


    李銳禎從懷裏抽出來一條繡竹葉手帕,遞到她麵前,道“係在臉上。”


    今日被賊人狂追一通,要多狼狽又多狼狽,所以沈紅綿也不與他客氣,將帕子接過,覆在麵上,雙手交疊在身前,規規矩矩的施一個萬福禮,道“多謝指揮使大人。”


    李銳禎默了默,她未起身又道“還有上次指揮使大人送我迴府,也勞煩了。”


    李銳禎盯住她,道“莫要耍嘴皮子功夫,你若真覺得我與你有恩,以後行事,量力而為之,可記得了?”


    沈紅綿乖乖應道“記得了。”


    他先是訝異,又似是微微歎氣,點點頭,沉聲道“走吧。”


    待沈紅綿路過茶寮,進了興安城,李銳禎才翻身上門,夾緊馬腹,也跟進去,不多時便來在靖水樓門前,翻身下來,將馬韁繩遞給早已等在這裏的石海,問道“可去夏府報完平安信了?”


    石海點點頭。


    李銳禎翻身上馬,往靖水樓去了。


    未時已過,靖水樓裏客人不多,跑堂徐六是個機靈的,將搭在肩上的白帕子拿下來,恭敬地將他引到屏風後,便退下了。


    趙辰沛道“我聽石海說,那殺手甚普通是麽?”


    李銳禎坐下,“嗯”了一聲,倒茶來飲,解了渴,才道“興安城裏最近可有其他組織混進來?”


    興安這座城,主街十六道,南北兩個大集市,酒樓,樂坊,畫舫,學堂,醫館,每天來往的人不計其數。


    從港頭出苦力的夥計,到推木車趕集市賣香梨的小販子,再到樂坊頭牌朱舞娘,或是王府裏某個不起眼的小丫鬟,都極有可能是靖水樓的暗線,每日他們互不相識,又互相傳遞消息,最後匯報到靖水樓來,由內務人員分類匯總消息,報與樓主趙辰沛。


    他思索片刻,道“應該沒有。”


    天子腳下,突然竄出來一個來曆不明的殺手,不查明白怎麽行?


    趙辰沛又道“你放心,我已經放出風去查,最晚不過明日,就能有確切消息。”


    二人默了須庚,趙辰沛笑道“你覺得,他是衝誰來的?是夏小姐呢,還是沈姑娘?”


    今日在山上的情景又出現在眼前,李銳禎拿下放在桌上的手,沒有答話。


    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也不知趙辰沛是如何發覺他情緒不對,連忙又分析道“我不覺得是衝沈姑娘來的。”


    “為何?”


    “你想啊,她哥哥沈盛是個身家清白的太醫,又沒得罪過人,所以不可能有人尋仇,而這沈姑娘嘛……”趙辰沛繼續笑道“雖說頑皮了些,可卻也不能憑白惹出這麽大個仇家,要人雇兇來殺她,對吧?所以算下來,這殺手就是衝夏小姐來的。”


    二人交換了眼神,心中都清楚,這夏淵雖是吏部尚書,但這幾年在朝中處理事情,多半是豁稀泥,誰都不得罪,老好人一個。


    而夏雙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得罪人更無從談起了,所以……


    趙辰沛眯了眯桃花眼,篤定道“殺手是衝著你來了!”


    自古以來,婚事嫁娶,夫婦一體,同榮同辱,李銳禎如若將來和夏雙燕奉旨成婚,吏部尚書夏淵必定為他馬首是瞻,如今太子薨了,誰握的權利多,誰就能上位,所以,有人要殺夏雙燕,也就不奇怪了。


    李銳禎望向窗子外頭被風吹飄的柳樹枝條,道“是我四哥的人。”


    太子薨了,三皇子李銳騫隨軍停留烏木未歸,九皇子向來是個閑雲野鶴的性子,十皇子又年齡尚小根本不具備爭儲的能力,如此一來,對四王爺李銳祺能構成威脅的人,就隻有身居鎮府司指揮使的李銳禎了。


    趙辰沛不屑地笑道“他這也太心急了,人還沒迴興安呢,卻給你送了這麽一份大禮,要我看,隻怕三王爺留在烏木的事兒,也和他脫不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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