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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還記得那是下午,大概四五點鍾的樣子,眾人正在吃席,突然間一張桌子上,一名胖娘們就蹦了起來。


    這娘們叫王淑珍,平時在村子裏最是喜歡撒潑的主,往日裏湊熱鬧就是大大咧咧的。


    要說她這突然蹦起來也沒啥,關鍵是這娘們還大喊大叫的,指著劉姥爺的鼻子罵啊!


    罵什麽你個老不死的,生前沒見你舍得花錢,老子死了還唧唧歪歪的不肯給我辦喪禮。


    眾人當時就傻了,還以為這娘們在裝神弄鬼的胡鬧。


    可是周圍有明白人立刻就聽出來了,這娘們滿口的髒話,聲音年輕,粗狂,說話的時候喉嚨口一動動的,就跟喉結在震動一樣。


    熟悉劉權的人就更不用說了,第一時間跳了起來,因為那聲音,就是劉權的聲音。


    農村人都迷信,但是也有膽子大的,這麽一鬧,有的嚇的當場跑的,有的則在一旁跟王淑珍開玩笑,問她一些牌場上的事情。


    農村裏,這些鬼附身,頭七迴魂的事是常聽常見的,人們隻想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劉權迴來了,附了王淑珍的身。


    這劉權是個賭鬼,一談到打牌,那恨不得立刻就擺上一桌,打上個三天三夜。


    眾人一問,當即就翹起了二郎腿,叼起了小煙卷,給眾人侃大山似的侃了起來。


    別看劉權這小子沒啥出息,說道賭場,那是講的津津有味,村裏人沒見過啥世麵,這小子去過市裏的大賭場,雖然隻是站在外圍等著混紅錢的,可是每個賭徒心中都有一個坐在正位上叱吒風雲的夢不是?


    此時附在王淑珍身上的劉權就在圓夢,當賭神的夢。


    周圍圍著一圈看笑話的,這小子渾然不知,還以為這些人真的很崇拜他,吹起牛來天上地下,什麽鬥地主,炸金花,百家樂,梭哈,這小子吹的是有模有樣,得意洋洋。


    眾人心說得了,沒得跑了,這小子,肯定是劉權迴魂無疑!


    因為王淑珍這娘們的愛好是嚼舌根,跟打牌賭錢不挨邊,哪裏會說出這麽多牌場裏的專業術語來?


    劉姥爺當場就嚇暈過去了。


    劉泰嚇得對著劉姥爺又是捶背,又是拍胸的,可算是把老頭給整醒過來,老頭指著王淑珍


    嘴唇子直哆嗦,愣是沒說出一個字。


    劉泰哭嚎著對王淑珍身上的劉權喊罵,說你個兔崽子死就死了,喪事也給你辦了,還迴來嚇唬人幹什麽?


    劉權那邊正自吹自擂的上癮,聽到劉泰的哭喊聲,頓時來了氣,大耳瓜子對著劉泰的臉直接扇了過去,一邊扇還一邊罵,說老頭子偏心,對你大兒子比對我好多了,老頭子早就想我死了,要不然……


    別看劉權附身的是王淑珍這個女流之輩,那身上的力氣卻是大的不得了,要說劉權往日那病怏怏,推一巴掌都有可能摔倒的樣子,這成了鬼了,反倒威猛了,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拉都拉不住。


    結果這時候劉泰的老婆,謝梅芝一看自家男人挨了打,頓時衝上來幫忙。


    她不幫忙還好,這一幫忙,劉權就衝著謝梅芝去了,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大耳瓜子。


    一邊打一邊罵什麽不是因為你個臭娘們老子不會死,什麽我死的冤之類的話。


    眾人聽了心中雖然驚訝,卻也沒當真,畢竟這劉權現在是個鬼,精神明顯不正常的,鬼說出來的話就是鬼話,鬼話那能信麽?


    要說女人真要是上了勁,那比男人可猛多了。


    三五個大漢搞不定的王淑珍這會算是碰到了對手,兩個人扯頭發,抓臉皮,打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


    衣服都扯破了,兩人你抓著我,我抓著你,在地上打滾。


    當時劉家就亂成了一鍋粥,劉權的喪禮也是我爺爺一手操辦的,結果這大白天的劉權就迴了魂,我爺爺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原本在屋子裏正在唱法的老爺子聽到院子裏鬧哄哄的,一個箭步就躥了出來,一打眼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老爺子二話不說,抄起一雙筷子叼住了王淑珍右手的食指,使勁一掰。


    ‘咯嘣’一聲響,當時好懸沒把王淑珍的骨頭節都掰斷了。


    那王淑珍‘嗷’一嗓子就暈了過去。


    不大一會醒過來的時候,說話也正常了,腦子也清醒了,隻是不知道自己都幹過啥事,還問周圍人發生啥事了。


    周圍人調笑她說她被鬼上了身,這娘們當時嚇得小臉煞白,就差給我爺爺跪下了。


    我爺爺丟給她一張黃紙符,跟她說讓她迴去燒了喝下去,這幾天她火力低,晚上不要亂跑。


    王淑珍千恩萬謝的跑了,迴頭還偷偷給我爺爺送來了二十塊錢。


    當然這都是後話,劉權的喪禮經這麽一鬧,也算是徹底辦不下去了,我爺爺抓緊幫著劉家做了法事,當天下午就找了村裏人幫忙拉出去埋了。


    後來村子裏又議論了幾個月,漸漸的時間長了,人們也就忘了,這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誰知掉今天又被劉大壯提起了,人們不由得又從記憶的長河中把當年的事情翻了出來。


    當年,就是這個院子,也就是這些人,隻不過王淑珍沒來,這娘們對劉家院子怕到了極點,走路都繞著走的,當年的事都成了她一塊心病了,還怎麽敢來。


    一想到這些,院子裏的人一個個都開始議論開了。


    有說當年劉權吹牛賭場的事,也有說劉權當年罵他家老爺子和老大媳婦的事,這事現在被這些人一扒,頓時顯得疑點重重了。


    眼看著一群人議論聲越來越大,越說越離譜,整個小院都開始鬧哄哄起來。


    我抬出頭去悄悄的瞄著,發現老村長和我爺爺的臉色都變的很差,尤其是老村長,他用那種擔憂的眼神看著我爺爺,好像有話卻不方便說的樣子。


    我爺爺也同樣看了他一眼,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麽。


    老村長立刻喊道:“好了,好了!別在那瞎咧咧了,劉老頭死的倉促,劉泰什麽都沒準備,這會出去忙著買東西了,都瞎咧咧啥?人家一會就迴來了。”


    老村長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一天時間內就出殯,還要準備喪禮的東西,時間確實很緊。


    此時劉家兩口不在家倒也能說得過去。


    正在這個時候,劉家大院外走進一男一女,男的一進門就扯開了一條煙,挨個的撒了過去。


    口中還期期艾艾的喊著:“不好意思,出去辦事了,這才迴來給大家上煙。”


    女的則是一臉怪異表情的直奔廚房,她的手裏提著一個大袋子,裏麵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的啥,可是我看得出沒多重,肯定不是買的菜。


    這一男一女正是剛剛趕迴來的劉泰和他媳婦,謝梅芝。


    正主現身,老村長狠狠的瞪了劉大壯一眼,罵道:“狗曰的,看我不撕爛你小子的臭嘴。”


    劉大壯一拍腦袋:“對呀,看來是我想多了,誰家能一天把這些事都辦完?是我錯了,我給大家賠不是,來喝酒,喝酒……”


    一群人哄笑,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始吃飯。


    我爺爺和老村長點了點頭,扭身走進了堂屋棺材處。


    鄉親們一個個推杯換盞的開始暢飲,看似已經忘了剛才的事情。


    他們還懷疑不懷疑劉家有沒有事我不知道,但是我是一直保持懷疑的。


    這劉姥爺的死,一定另有隱情。搞不好就跟劉權那死鬼有關係。


    因為我站在梯子上,剛好可以看到劉泰和謝梅芝迴來時的一切。


    他們兩個迴來的時候,神色並不好看,相反的,還有些慌裏慌張的樣子。


    而且他們迴來的方向,是村子通往東山後山的。


    買東西是要走村口去我學校的那個方向,東山後山那邊除了墳場啥都沒有,哪裏會有東西讓他們夫妻買?東山上,他們老劉家除了埋過劉權還埋過誰?


    對了,還有個劉姥姥,可是劉姥姥當時是火化的,用她自己的話說,一把火燒了,骨灰直接丟在殯儀館,給家裏省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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