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緊皺的盯著淩亦辰看了一會兒後,夏暖突然發問道:“我記得傑森說穎兒胸口有胎記,可是我沒有”


    “不你有”淩亦辰很肯定的點頭,目光在她胸口掃了一眼後,沉聲說道:“我現在敢肯定,你胸口的那隻郵差蝶,根本就是一塊紅色胎記”


    說話間,扭頭看向早已老淚縱橫中的夏奶奶,凝眉求證道:“夏奶奶,我應該沒有說錯吧”


    “小暖”夏奶奶突然捂緊了臉,放聲大哭了起來。


    歐陽軒一直坐在她身旁,見狀,連忙攬住了她的肩膀,低聲勸說道:“夏奶奶,事到如今,您就別再辛苦隱瞞了,還是把真相都說出來吧小暖也有權知道她自己的身世。”


    看著夏奶奶不迴答淩亦辰的話,夏暖心裏,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慌亂。


    雖然心裏很清楚淩亦辰的鑒定結果不可能出錯,可她還是難以相信這是事實這十八年來,她一直以夏暖的身份開心生活,現在突然說她是另一個人,她根本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且,福利院的苦孩子,跟淩家大小姐之間的區別,那可不是一丁點緊咬了下唇後,她立即推開淩亦辰,扭身跑到了夏奶奶麵前。


    “奶奶,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小暖,其實”


    夏奶奶滿臉淚水,看著夏暖急切的眸子,剛一張口,又泣不成聲起來。


    卓婭連忙遞了紙巾給夏暖,夏暖一邊幫她擦去眼淚,一邊急著催促道:“奶奶我求您別哭了您就告訴我吧我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情急之中,很快又想起了那天在icu外麵的一幕,忍不住也哭著提醒道:“您答應過我,等小辰辰一醒,就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


    “小暖,你冷靜點先讓奶奶喝口水緩緩”歐陽軒看她也哭了起來,連忙拿了水杯遞給夏奶奶。


    夏奶奶搖了搖頭,沒接他遞來的杯子,而是捂住臉,努力的平複起了心情。


    過了好一會兒後,她才鬆開手,含淚捧起了夏暖的臉頰,嗓音沙啞的開口道:“小暖,其實,我不是你奶奶”


    夏暖一驚,立即抹著眼淚問道:“那我跟別的小朋友一樣,也是陳爺爺撿來的嗎”


    “當然不是,奶奶是看著你在你媽媽肚子裏,一天天長大出世的”


    夏奶奶悲傷的搖頭,啜泣了幾聲後,難過的說道:“小暖,其實你是我外孫女兒,我是你外婆”


    跟夏暖一樣滿臉焦急的淩遠,已經在張伯的相扶下,坐到了她斜對麵,聞言猛然一怔,脫口而出道:“你是淑雲的母親”


    張伯臉色複雜的站在淩遠身後,下意識的低語道:“這怎麽可能大少奶奶當年進淩家時,不說是父母因故雙亡嗎大少爺連上門提親,下聘禮這些規矩都省了”


    “那是我怕連累她,故意讓她瞞著不說的”夏奶奶拉著夏暖靠到了自己懷中,含著淚低語道:“當年振文追求淑雲時,我本來是不同意的,可淑雲的性格是外柔內剛,我拗不過她,才點頭同意”


    往事如夢,似是恍惚之間,卻早已悠然數十載。


    再迴首,塵封經年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滿目蒼夷。


    夏奶奶沒有說謊,韓淑雲確實是她唯一的親生女兒。


    她們一家原本生活在北方的一座大山裏,那裏交通閉塞,生活很是困苦。


    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能擺脫貧困,走出大山,夏奶奶夫妻倆,對韓淑雲的培養,可謂是嘔心瀝血。


    夫妻倆不辭勞苦,每天接送韓淑雲去山外的學校讀書認字。


    山上缺水隻能種苞穀,動物禍害加上年景不好,很多時候都僅夠一家果腹,她的學費全靠夫妻倆翻山越嶺的采藥拾菌換來。


    韓淑雲從小就懂事,雖然學校離家太遠,她總是天不亮就得起床,迴家經常滿天星光,可是她從來都沒喊過累。


    也正是因為知道生活艱辛,所以她讀書也很刻苦,後來很順利的考取了一所師範學院。


    夏奶奶夫妻倆雖然日子過的比別人家辛苦百倍,但是眼看著女兒就能學有所成,兩人心裏都是無比的幸福。


    可是天卻不遂人願,韓淑雲終於畢業參加工作時,韓父卻因常年勞累,不幸染病身亡。


    此後,夏奶奶母女兩人相依為命。


    她一個人繼續在山裏忙活,韓淑雲在山外的學校任教。


    兩年後,韓淑雲代表所在學校,去省城參加一項助學捐助活動,意外結識了淩振文。


    當時的淩氏剛剛壯大起來,淩振文有意將國內的銷售市場,從南方拓展到北方。


    他為人跟淩遠一樣,都樂善好施,熱衷於慈善事業,所以經常參加這種窮困山區的助學活動。


    巧合的是,當時他提供資助的對象,正好是韓淑雲的學校。


    一心忙於事業,已經年紀不小的淩振文,對長相清純,性格溫柔的韓淑雲一見鍾情。


    在得知她們學校條件落後,經營相當困難後,借著實地考察的名義,又特地跟她一起去了那所大山裏,唯一的一所學校。


    在後來的相處中,他被外表柔弱,卻性格堅韌的韓淑雲徹底征服,隨即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韓淑雲對溫文爾雅,才華橫溢的淩振文也是日漸傾心,兩人確定戀愛關係後,為了能修成正果,韓淑雲特地帶著夏奶奶來到了a市謀生。


    夏奶奶對淩振文的印象一直很好,也一直就希望韓淑雲有朝一日能離開貧困的山區,去城裏生活,所以很欣然的同意了韓淑雲的選擇。


    但是在a市生活了一段時間,得知了淩家的權勢之大後,她卻立即反對起了兩人的交往。


    淩家的經濟條件,對她來說,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兩人生活環境的巨大懸殊,讓她不可避免的懷疑淩振文對韓淑雲隻是一時好奇,今後肯定會見異思遷,愛上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


    韓淑雲當時跟淩振文的感情正濃,麵對母親的勸阻,肯定是堅決不聽,母女倆爭執不下中,她不惜以跪地不起來求她同意。


    淩振文也一再向她保證,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辜負韓淑雲,求她點頭成全。


    夏奶奶看兩人真心相愛,沒忍心再阻撓,不得已之下,隻好點頭同意了兩人的婚事。


    夏奶奶雖然識字不多,但是她深諳人情世故,知道淩家聲勢顯赫,以韓淑雲出身貧門的身份嫁進去,肯定會惹人非議,受人白眼。


    為了盡量避免拖累韓淑雲在豪門的生活,她執意要求韓淑雲隱瞞身份,不準再提起她這個窮山溝裏的婦人。


    淩振文和韓淑雲其實都是很孝順的人,對夏奶奶的做法都是極力反對,很不讚成。


    可是夏奶奶堅持己見,不願改變主意,兩人也拿她沒辦法。


    兩人舉行婚禮時,她以幫傭的身份混進淩家,一邊手腳不停的幹著活,一邊偷偷的看著淩振文牽著韓淑雲步上紅毯。


    成婚後,淩振文對她無比愧疚,多次勸說她公開身份搬進淩家,可是她態度堅決的就是不肯。


    為了補償她,淩振文特地贈送房產,又雇傭人來照顧她,可是都被她拒絕了。


    性格偏執的她,就連韓淑雲平時給的生活費,都也推推搡搡的拒絕接受。


    她做得這一切,都不是因為賭氣不領情,而是不想給韓淑雲的生活造成一點負擔。


    韓淑雲在淩家生活後,她自己在外麵租住了一間民居,靠給飯店洗碗刷盤子獨自生活。


    淩振文和韓淑雲兩人,在多次勸阻無果後,隻能默默接受,然後私下裏再找機會去看望她。


    雖然母女倆的生活看似都已經安定,可是夏奶奶對韓淑雲在淩家的少奶奶生活,心裏一直都惴惴不安,總擔心她會因為出身寒門而被人看不起。


    所幸淩遠夫妻倆很開明,不管是毫無背景的韓淑雲,還是家境殷實的程蘭茹,都是疼愛有加,並無半點責難。


    淩振文對韓淑雲也是一心一意,夫妻倆相處和睦恩愛甜蜜,這一點讓她很是安心。


    婚後第二年,淩穎兒順利出生,淩振文和韓淑雲的這個小家庭,也算是圓滿了。


    夏奶奶也放寬了心,認為女兒今後的生活會更幸福,哪知道她那口氣,還沒舒到底,災難就突然從天而降了。


    淩振文因車禍突然身故後,她跟韓淑雲一樣,也是夜夜垂淚痛不欲生。


    原本她準備辭去飯店的工作,以傭人身份,去淩家親自照顧韓淑雲母女。


    可是韓淑雲當時以淚洗麵,怕她看到自己的樣子會跟著傷心,就推托著說過一段時間再說。


    沒得到韓淑雲的同意,她隻好再想其他辦法安慰。


    後來她想帶著母女倆時先離開a市這個傷心地,迴老家去轉移點注意力,可是沒等她把想法提出,韓淑雲就跟著也出了事。


    得知淩振文的宅邸,在一夕之間被大火夷為平地,韓淑雲已經葬身火海,淩穎兒下落不明之後,她當即昏死了過去。


    韓淑雲凝聚了她所有的希望,是她這輩子,唯一的精神寄托,現在突然白發人送黑發人,就等於是也斷了她的生機。


    悲痛欲絕之中,想著她跟老伴辛苦供養出來的韓淑雲,居然這麽年紀輕輕的就走了,她也欲一死了之,一家人去地下團圓。


    可是就在她準備自尋短見時,突然有個年輕的女人,找上門來。


    她跟著對方去了一個地方後,不僅打消了尋死的念頭,還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夏奶奶說到這裏時,突然又哽咽著捂住臉說不下去了。


    夏暖早就哭成了淚人,想起早前在淩亦辰書房裏見到的那封郵件,她現在腦海中滿是自己父母慘死的畫麵。


    淩亦辰已經在歐陽軒的幫助下,坐在了她身旁。


    看她哭成那樣,不忍心的抱著她靠在自己懷中。


    “小辰辰,為什麽會這樣我爸媽好可憐”夏暖緊攥住了淩亦辰的襯衫,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對於淩振文夫婦的意外身故,淩亦辰心裏其實也很不好受。


    做了個深唿吸控製住情緒後,輕輕拍著夏暖的後背,低聲安撫道:“小暖,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大伯和伯母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也希望你能開心生活,別再難過。”


    他本來是想好好安慰,可是夏暖聞言,卻哭得更加難過。


    她的父母或許會地下有知,可她這個女兒,除了在淩遠懷表上,見過的那張照片,對自己的父母,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淩亦辰見她泣不成聲,低歎著抱著她沒再說話。


    卓婭先前就替代歐陽軒坐在夏奶奶身旁,她不太擅長用言語安慰人,隻無言地緊摟住了夏奶奶的肩膀。


    站在她身後的歐陽軒,倒是想安慰夏奶奶,可是又怕自己話多,會打擾的她不能繼續迴憶往事,遲疑了幾秒後,還是選擇了閉嘴不語。


    年邁的淩遠在夏奶奶的敘述中,也一直是老淚縱橫未止。


    雖然他一直偏愛淩振文,但因為常年在國外,對淩振文感情的事其實所知甚少,現在聽夏奶奶提起,不免又勾起了悲痛。


    各自傷心了好一會兒後,淩亦辰看著情緒穩定了些的夏奶奶,蹙眉低問道:“夏奶奶,後來您是不是見到了穎兒”


    夏奶奶默認的點了點頭,隨後看著夏暖,含著淚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淑雲的孩子,到了我身邊,我是真得沒打算再活下去。”


    “奶奶”夏暖一聽,立即鬆開淩亦辰,撲進了夏奶奶懷中。


    夏奶奶下巴抵在她額頭上,悲傷不已的摟緊住了她。


    張伯看她光顧著傷心,遲遲不提後來的事,等不及的催促道:“夏奶奶,那後來到底是怎麽迴事你為什麽不打招唿就帶走了我們家大小姐”


    “打招唿”夏奶奶突然抬起了頭,隨後猛地擦去了眼淚,聲音顫抖的駁斥道:“我要是打了招唿,穎兒隻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淩遠神色一凜,連忙坐直了身體,沉聲問道:“親家母,此話怎講”


    夏奶奶撩起衣袖,仔細擦幹淨了臉龐。


    在大家的疑惑不解中,她目光痛惡地盯住淩遠,嘲諷至極的開口道:“你們淩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淩遠,更是滿嘴仁義道德,卻教子無方縱容作惡”


    她話音一落,所有人都是一臉驚詫,尤其是淩遠,更是吃驚的愣住。


    淩亦辰瞳芒微斂,不著痕跡的跟歐陽軒對視了一眼。


    病房瞬間陷入沉默之後,靜立一旁的張伯,突然憤怒無比地指著夏奶奶,大聲嗬斥道:“你這婦人,在這胡言亂語些什麽!就算你真是大少奶奶的母親,也不能這麽放肆!”


    夏奶奶對他的指責,毫不畏懼的抬起了頭,厲聲反駁道:“我說的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胡言!”


    收臂抱緊了夏暖後,盯著淩遠,悲憤無比的指責道:“你有眼無珠,好歹不分!你家教不嚴,枉為人父!”


    “高高在上的淩老爺!你不僅害死了自己兒子,還連累我女兒白白丟了性命!你枉為一家之主!愧對子孫後代!”


    “……你說什麽?!”淩遠大驚失色的張大了嘴,扶著沙發的手,也跟著劇烈顫抖起來。


    淩亦辰和歐陽軒對淩振文夫婦的意外,心裏早就有底,聞言隻是眉頭略揚,並沒有太大的意外。


    夏暖的眼淚掛著眼角,失語的愣住了。


    夏奶奶對人說話向來和顏悅色,連粗聲大氣都很少,像今天這麽聲嚴厲色的質問指責,夏暖還是頭一迴看見。


    卓婭不明白夏奶奶和淩家的具體情況,隻沉默的靜觀事變。


    在所有人都靜候著夏奶奶繼續說下去時,最沒有發言權的張伯,卻突然指著夏奶奶,臉色遽變的辯駁道:“你別信口雌黃!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當年都是因意外而身故,這跟我們老爺有什麽關係!”


    “你才是信口雌黃!”夏奶奶嘴唇顫抖的抱緊了夏暖,隨後看向淩遠,憤怒滿麵的討伐道:“淩老爺,你還欠我一個交待!我女兒的死不是意外!她根本就是被你們淩家人害死的!”


    “……小辰,夏奶奶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


    淩遠在巨大的震驚中,立即扭頭看向淩亦辰。


    夏奶奶沒等淩亦辰開口,就厲聲冷笑道:“原來你跟振文他媽一樣,都是存心護短!你們淩家,果然蛇鼠一窩,沒一個好東西!”


    “你還敢胡說!”張伯原本就已經神色慌張,聞言更是失去理智,立即衝到了夏奶奶麵前,抬手警告道:“我看你這老婆子八成是瘋了!再不閉嘴,就別怪我今天對你不客氣!”


    歐陽軒眼疾手快,立即疾步上前,伸手擋住了他。


    張伯的過激反應,讓淩遠很是意外,短暫的走神後,立即厲聲嗬斥道:“德奎!不得無禮!”


    張伯的眼神異常慌亂,狠狠瞪了眼夏奶奶後,立即轉身看向淩遠,急著提醒道:“……老爺,您千萬別聽她胡言亂語!這老婆子肯定是想女兒想瘋了!所以當年才偷走了大小姐,現在又出言汙蔑您和淩家!”


    “你給我住嘴!我雖然年事已高,可是耳朵還沒聾!”淩遠一臉怒容的起了身,詞嚴厲色的瞪著張伯訓斥道:“夏奶奶既然是淑雲的母親,就是我的親家,豈能容你這樣辱罵!”


    張伯被他的臉色嚇的腿一軟,似乎是瞬間迴過神來般的連忙躬身認錯道:“……老爺,您別生氣,是德奎一時衝動,以下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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