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雲:


    弓劍出榆塞,鉛槧上蓬山。得之渾不費力,失亦匹如閑。未必古人皆是,未必今人俱錯,世事沐猴冠。老子不分別,內外與中間。


    酒須飲,詩可作,鋏休彈。人生行樂,何自催得鬢毛斑?達則牙旗金甲,窮則蹇驢破帽,莫作兩般看。世事隻如此,自有識鴞鸞。


    且說當時雲龍別了眾人,驟馬而前,不多時便趕上戰屍清與麥一帆兩人。三人緊趕慢趕,卻在北邊匯合了木周,不久又尋見饑唐蹤跡。那饑唐卻是乖覺的,情知四人已然尾隨在後,便連使詭計,調動左近官軍阻截。又屢番改變方向,意圖迷惑四人,卻終究仍是被趕上。


    想饑唐雖有幾分本事,怎地是四人對手,不多時被打的重傷吐血,一咬牙從山間滾落求生,卻恰好撞見張永馨前來。當時四人趕上,聽張永馨說了東王之亂之事,嗟歎不已。別了張永馨,卻來探查饑唐屍身,卻見饑唐忽地睜眼,吼道:“羌人執神弓,射天萬鬼中。”言罷一口鮮血噴出,傷重而亡。


    木周卻不忍道:“他雖然心思不端,然而到底與咱數載兄弟一場,看在往日情麵上,便將他安葬則個,莫要暴屍荒野。”眾人聽了,動手刨了個土坑,將饑唐埋了。木周卻取過一塊大青石,立在饑唐墳上,用佩刀刻上“羌零寨二當家饑唐之墓”十個大字,方才罷了。麥一帆卻自然做起法事,超度了饑唐魂魄,往陰間轉世投胎去了。


    先前眾人便在饑唐屍身上取出了那柄龍舌七寶弓,卻暫時放在一邊。此時木周安葬了饑唐,嗟歎一番,迴過頭來,複見此弓,怒道:“便為了這弓,損咱一個兄弟!”當時大怒,舉起佩刀,便想毀了這弓。卻見這弓上忽然散起一陣金光,弓弦顫抖不已。木周大驚,急忙丟了那刀,說道:“此真神物也。”伸手去拿時,卻熾如炭火,登時疼的嗷嗷大叫。


    雲龍不知,笑道:“這弓上難道有何蹊蹺?”便伸手去拿,說來也怪,雲龍一執這神弓,那神弓登時便不再顫動,也不見絲毫熾熱。雲龍隨手摸出一隻箭來,在那弓上一拉,嗖地一箭出去,直飛到數百步之外。木周見了,卻呆道:“這寶弓識主,正等雲兄弟!”雲龍急忙將寶弓放下,說道:“這是木寨主的鎮寨之寶,雲龍安敢奪愛!”


    木周一擺手道:“咱也不會用這神弓,還是在雲兄弟手上,才是正遇其主!”雲龍也愛這神弓,見木周這等說了,便千恩萬謝收下了。眾人說話之間,雲龍卻道:“若是按照那萬獸山莊的女鬼所說,東王是與那死生十人匠一同謀逆的,然而依著張永馨所見,那東王又分明是被十人匠掠走的。這其中的蹊蹺,必有什麽緣故。”


    眾人一說,都覺得西涼盤龍嶺與廿四年前那東王之亂幹係重大。那麥一帆卻道:“放眼當今天下,黃家道是東王之亂時一戰成名;雲兄弟是那時生人;徐大官人也是那時起名揚江湖;許晨奇之父也是東王之亂救駕有功才封候拜將;東王死後姚伯雲方能繼位,才有姚子劍、姚子萌;至於獅王莊、術道等等江湖之事,更是與那剿滅血海孤星門的大戰有著深切的關係。雖然不知褚天劍與全景明兩個與此事有何幹係,然而現今看來,天下群雄,多出於此事!”


    眾人聽了,齊聲稱是,木周青年之時便離西涼,此時也有思鄉之意,卻尋思迴去一看。雲龍是羌家寨人,本有此心,而戰屍清和麥一帆聽了那女鬼和張永馨所說的故事,也想知道死生十人匠當年之事,卻異口同聲叫好。


    木周道:“且慢,咱忽地想起。武大哥也是一般的西涼羌人,這次迴去豈可不知會他則個?”


    雲龍聽了亦道:“如今倉促而行,未作準備。不如且先迴去寨中,準備充足,再約定了日期一同北上如何?”眾人稱是。


    卻說雲龍與木周自迴羌零寨,點起了親信,約會南邊武不凡一同,再一道往西涼而去。此事耽擱了一月有餘,武不凡師兄弟三人才趕到三台山上。雲龍說起顎更陷害之事,故而未能得便去荊州接迴武三通,那武不凡問明白自己孩兒得東阿等人照顧,一切安好,便也並不介意。又逢新春佳節將至,眾人也不急北上,在寨中又一同宴飲了二十餘日。


    那日正在宴飲,卻聽聞小嘍嘍報來:“楚王點起兵馬,用大司馬顎更為帥,鷹揚將軍項引為先鋒,長青將軍稻草王監軍,領兵馬都監沒頭胡替、黑無常陳泰、癩瞎子賴五、太歲趙虎四驍將,出夔州往此殺來。”眾人聽了,都是大驚。


    木周卻對雲龍道:“雲兄弟,楚軍再入西川,你可要趁此機會領軍下山與他會和?”


    雲龍搖首歎道:“此來眾將,唯有項公能與我交好,其餘盡為顎更黨羽。顎更不能容我,我何苦自取其辱!西涼事大,我等還是先去西涼罷。”卻打點了行裝,待往西涼而去。


    那蠻大王孟四、飛天夜叉汪三本待相隨,卻被雲龍用言語勸道:“此乃我羌人之事,與爾等無幹。況且天王兵馬來到,爾等小心助力,若能見著,千萬分說我等一片忠心。”


    雲龍好說歹說留下了孟四汪三兩人,與木周、武不凡、麥一帆、戰屍清一共五人,出梓潼,徑入漢中,投西涼而去。眾人一路饑餐露宿,夜宿曉行,卻走入西涼地界。雲龍雖是羌人,出生之時便逢羌人南遷,卻從未來過涼州。當時看見黃土大漠,自然嘖嘖稱奇。木周與武不凡自少年時便背井離鄉,此時故地重遊,也是欣喜嗟歎。


    眾人卻問雲龍道:“雲兄弟,不知這盤龍嶺,畢竟卻在何處?”


    雲龍聽了,奇道:“雲某一生從未踏足西涼,怎知盤龍嶺在何處?隻道木大哥和武大哥知道。”


    武不凡、木周聽了都道:“咱又非盤龍嶺人,西涼這般大一個去處,誰知盤龍嶺在何處?”眾人聽了,都啞然失笑。


    麥一帆道:“罷了,隻是在這左近,多打探打探便是。”眾人稱是,卻在附近尋個人家住了。戰屍清自知相貌詭異,卻不去投宿,隻住在荒郊野嶺。那戶村民雖見眾人來路蹊蹺,然而相貌兇惡,都不似好相與之人,又多給銀兩,便也不過問。眾人住在西涼郊野,卻想往西涼城中一遊。


    且說此時黃家道聽了張永馨之計,日夜備兵預備東征,西涼乃是大郡,卻令長子黃勝德與得力家將黃隆鎮守。這裏日夜操備兵馬,又有下屬各郡縣兵馬雲集,警備森嚴。眾人哨探了一迴,生怕被官軍識破,卻不敢入城,隻在左近詢問盤龍嶺羌家寨。不料眾人連尋訪了二十餘日,並無絲毫影響,不由得都有些喪氣起來。


    一日眾人尋訪無果,正在田野小徑之中亂走,那木周卻道:“咱找了一個月,並無一個知曉盤龍嶺的。若真有這個去處,怎會無人知曉?遮莫是傳聞有誤麽!”


    雲龍卻道:“年代久遠,地名有變也未可知。隻恨雲龍少時卻未曾向羌家寨長輩問個清楚。”


    且說當時眾人正在那裏說話,卻聽得一個老者在後咳嗽道:“幾位可是要尋那盤龍嶺麽?”眾人聽了一驚,迴頭看時,卻見一個骨瘦嶙峋的老者坐在路旁。


    雲龍連忙道:“老人家,您莫非知曉這個去處麽?”那老者抬頭一笑,一雙眸子卻是精光四射,銳氣逼人,將眾人都逼退一步。雲龍暗暗心驚道:“這山野之中,怎會有這般一個老者?此人來曆,非同小可。”卻不由得把手按向劍柄。


    那老者哈哈笑道:“少俠莫憂。這盤龍嶺麽,老夫的確是知曉下落。廿八年前東王之亂,朝廷卻已將盤龍嶺改作斷龍嶺。又將左近之人盡數遷走,別從他處移民而來,是以若是問盤龍嶺時,卻無人識得。”


    雲龍一聽,不敢怠慢,急忙拱手為禮道:“多謝前輩指教,雲某感激不盡!鬥膽動問前輩高姓大名?”


    那老者一揮手道:“老夫有個諢號,喚作五行老者。老夫也不是想幫你,卻是為了要請你去那盤龍嶺,助我徒兒一臂之力!”


    雲龍連忙問道:“敢問前輩徒弟,姓甚名誰?”


    五行老者擺擺手,轉身而去道:“此處向北三十裏,再向東十二裏,見一嶺如盤龍斬首之狀,即為斷龍嶺。你到了彼處自然知曉。”雲龍等人急忙躬身為禮道:“多謝前輩。”


    眾人依著那五行老者所說,向北三十裏,再向東十二裏,果見前方有一丘陵。從高處望去,恰如一隻昂首盤龍模樣,隻是本該有龍首之處卻是一處陡峭斷崖,當真如同被斬首了一般。眾人在旁邊山上見了,都嘖嘖稱奇。


    麥一帆卻道:“雲兄弟,此處名為斷龍嶺,卻犯著忌諱,我等自去,你在此留待如何?”


    原來但凡這刀口上舔血之人,最重忌諱。人名泛著地名忌諱,最是兇險,往往有性命之虞。是以昔日鳳雛命喪落鳳坡,李密死於斷密澗。此處斷龍嶺與雲龍名字相衝,是以麥一帆出此一言。卻聽雲龍笑道:“男子漢生死有命,豈會在乎區區一處地名哉!”當下不從麥一帆所言,執意一同往斷龍嶺而去。


    當時眾人在左近山上露宿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往斷龍嶺而去。雲龍卻忽然想道:“不知為何,幼時羌家寨長輩提起這盤龍嶺,卻不叫斷龍嶺,有時反叫它騰龍嶺。可見此處不一定便斷送雲龍性命,或者竟能助雲龍騰飛未必?”眾人聽了,心下稍安,卻仍是將信將疑。


    正行之間,雲龍卻忽然止住眾人道:“你每看前麵,似有甚麽人在。我等卻要小心,莫要打草驚蛇。”


    武不凡道:“這件卻易。”當時撮唇作哨,不知從何處鑽出一隻老鼠來。武不凡打了幾個手勢,那老鼠便一溜煙去了。武不凡卻笑道:“馭獸宗非止能馭使猛獸,也可讓鼠類為我驅策。他每身形靈巧,前去探尋常人難近之處,最是合適不過。”


    雲龍聽了,登時稱奇不已,連稱佩服。不多時那老鼠飛奔迴來,吱吱連叫。武不凡卻道:“前麵果然有十數人,似乎也在探尋什麽物事。”


    那木周是個直性漢子,拍腿叫道:“既然如此,何不上前去問個究竟?這裏荒郊野嶺,眾人結個伴也好。”


    眾人急忙教他噤聲時,卻已不及。聽得對麵林中聲響,一騎飛奔而出。雲龍見了,卻是一驚,原來那人身長八尺,正是那廣陵猛將庸良。


    庸良也認出雲龍來,怒道:“反軍賊將,今日在此相見麽!”雲龍勃然大怒,催開座下那匹驌驦玉獅子,直取庸良,庸良舞起兩柄金瓜錘迎上。兩人鬥了十數合,庸良知道雲龍厲害,心下先怯了,又是氣力不加,撥轉馬頭便走。


    木周見庸良要走,亦拍馬向前追趕。卻忽然聽得林中一聲虎嘯,眾人馬匹都是前腿一軟,跪倒在地。唯有雲龍的驌驦玉獅子神駿非凡,與庸良座馬兩匹馬無事,武不凡驚道:“此處山中竟有大蟲,而我竟而不知麽?”庸良卻趁著雲龍愣神之機,驟馬跑迴林中。


    雲龍急忙要趕時,卻見前麵林中一人搶出截住,怎見那人打扮?但見:


    頭戴金釘鐵縵笠,身披趁甲猩猩袍。係一條紫玉嵌寶獅蠻帶,蹬一雙黃皮襯底雲根靴。手執一柄紫金開山宣花斧,坐騎一匹金睛嘶風唿雷豹。斷龍嶺上英雄將,車騎府中吳越王。


    看那人時,不是褚天劍是誰?卻原來褚天劍平定了助那倭國源賴朝討伐倭相平清盛,是年二月平清盛病故,源賴朝遂威震倭國。為表忠心,卻送了這匹嘶風唿雷豹與褚天劍。


    這唿雷豹乃是昔日四寶將軍尚師徒坐騎之種,天生異象,長一丈,高八尺,相貌兇惡,豹斑虎首,又曰虎類豹。其頷下有一肉瘤,肉瘤上有三根毛,一拉其毛,唿雷豹叫聲若雷,凡馬立時臥倒不能起。庸良等人座馬,卻自是將兩耳塞著的,是以不受影響。當時褚天劍見雲龍這匹驌驦玉獅子竟能在唿雷豹麵前傲然挺立,也是一驚。


    此時二人認了對方,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睜。褚天劍催開嘶風唿雷豹,舞起紫金開山宣花斧,當頭劈來。雲龍亦挺起破陣龍膽槍,催開驌驦玉獅子搶上。怎見得這場好殺?但見:


    一個是趙子龍再世,一個是陳咬金重生。一個是玄鐵槍,猶如蛟龍戲水;一個是宣花斧,恰象猛虎離山。一個斧落,虎嘯山風生萬壑;一個槍出,龍噴水浪進千層。直殺得:遍地征雲籠宇宙,迷空殺氣罩乾坤。


    兩人兵器並舉,鬥了三十餘合不分勝敗。此時兩人武藝相較先前都是大增,滿擬十數招便格斃對方。不料一交手之間,便覺對方長進更勝與己。雲龍鬥了一陣,卻把長槍撥開了褚天劍大斧,走馬迴身道:“兀那褚天劍,你在此作甚!”


    褚天劍不答,隻把那柄紫金開山大斧一擺,催動唿雷豹搶來。卻惹惱了旁邊那木周,爆喝一聲,舞起慣用的那柄折鐵砍山刀搶上迎住。木周怕唿雷豹厲害,卻不騎馬,隻是仗著身材高大步戰。兩人就在大道之旁鬥將起來,雲龍卻撥轉了馬頭在旁觀看。不是木周與褚天劍在此廝殺,有道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畢竟兩人勝負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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