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蜀道如天夜雨淫,


    亂鈴聲裏倍沾襟。


    當時更有軍中死,


    自是君王不動心。


    這一首詩,喚作《讀長恨辭》,單道那昔日安史之亂時玄宗皇帝為禦林軍所逼,賜死貴妃,成千古遺恨。然而兵戈一起,千萬百姓流離失所,滿營將士更是十不存一,卻非君王文人所動心之事矣。


    且說當時雲龍用小將項引之計,在天狼穀大破全景明,就勢奪了夔關天險。那裏全景明與劉勁走小路奔迴蜀中,喜得軍師古月氏提軍來援,屯於巴郡。雲龍與項引提兵來攻,卻因巴郡山勢險要,未能成功。


    兩軍僵持月餘,張栩楊腿傷痊愈,便自白帝城來見雲龍,要同奪巴郡,報全景明劫持之仇。計議未定,忽聞虛子臣特使來到,雲龍慌忙請進。那特使卻道:“奉天王之令,叫雲龍速迴襄陽,不得有誤。”雲龍大驚,急忙要文書來看,果是虛子臣親筆所書,要雲龍即刻啟程返迴襄陽,商議軍情重事。


    雲龍忙問那特使道:“如今伐蜀正當建功,有何軍情要務?莫非是那北麵官軍來犯?”那特使應道:“小人不知,天王隻說速請元帥迴去,卻未曾說道緣由。”雲龍道:“既然天王急令,自然不可不遵。”


    張栩楊聞言便要下令撤軍,雲龍卻攔住道:“不可。我聞那古月氏雖是蠻夷,卻習熟兵法,詭計多端。全景明、劉勁亦皆是武藝高強,若見我軍慌忙撤退,必然追擊。我等須要定下個計策,方可保無虞。”


    當下雲龍便令張栩楊引一支軍馬在巴郡東南穀中埋伏,又令項引領一支軍馬在營寨東北山中埋伏,各自依計行事,其餘大軍自緩緩而退。卻說當時巴郡城內早望見山下荊州兵馬動旦,急急報知全景明。


    全景明聽了道:“荊州兵馬雄壯,先前連日打關未嚐稍歇,絕無退兵道理。此是何意?”劉勁道:“隻恐是他久攻巴郡不下,糧草不濟,故而退軍。”全景明道:“然則是追還是不追?”


    劉勁道:“依小徒之見,此乃誘敵之計耳。楚逆久攻不下,是以故技重施,隻待我等追趕,便要再現天狼山之計也。隻宜堅守,待他自退。”全景明聽了,卻見那古月氏在旁笑而不語,慌忙問道:“先生所見如何?”


    古月氏道:“鄉間戲法,一術尚不再用。又豈有如此誘敵的道理?我料他如今急急退兵,必是荊州內部有變。我等當銜尾急追,不可錯失良機。然而雲龍用兵頗得兵法,必有準備。可將城中兵馬分作三起。令校尉童安領兵一千為第一起銜尾急追,劉將軍領兵五千為第二起在後策應,若無伏兵則與童安共逐楚逆,若童安中計,則可接應。大王卻與在下領其餘兵馬留守夔關,以防有變。”全景明大喜,便喚來童安,叫他與劉勁各領兵去追。


    且說那裏張栩楊引軍埋伏,依照雲龍指示放過了官軍,並不截擊。童安追上雲龍後隊,揮軍掩殺。雲龍後隊大亂,拚命奔逃,遺落兵器輜重無數。童安兵馬見了,多去爭搶。卻聽得一聲炮響,北麵殺出一支軍馬。為首一員小將,使一杆楚戟,撞入陣來。正是那項引領軍殺到。


    童安兵馬登時大亂,四散奔逃。童安大怒,拍馬舞刀直取項引。卻不料項引隻一戟,早把童安戳於馬下。雲龍亦引軍迴身殺來,把童安兵馬亂殺。那裏張栩楊聽見號炮,亦引軍殺出,截住後路。童安這一支軍馬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四麵都是荊州兵馬,左衝右突不勝。


    卻不料劉勁第二起兵馬開到,看著前麵廝殺,情知童安中計,急揮軍來救。張栩楊不料背後還有兵馬,竟而兩麵受敵,登時大窘。張栩楊火光之下看著劉勁旗號,急忙舞起狼牙棍,直取劉勁。劉勁見張栩楊來,亦舞起手中鐵骨朵來戰。兩人就馬上鬥了十餘合,劉勁漸漸力怯,料來不勝,撥轉馬頭便走,張栩楊在後窮追不舍。劉勁在馬上看的親切,暗暗取一塊飛蝗石,嗖地打去。張栩楊猝不及防,被打下馬去。


    劉勁見張栩楊落馬,急忙撥迴馬頭,來殺張栩楊。卻早有一隊楚軍搶上救下。劉勁施展起武藝,在楚軍之中左衝右突。卻喜此時項引殺盡了那童安一千兵馬,引軍趕到,兩相廝殺。劉勁就亂軍中與項引鬥了二十餘合,未分勝負。此時雲龍兵馬也到,劉勁不敢戀戰,隻得引軍去了,卻恰逢古月氏又譴軍助戰,接著劉勁。


    雲龍見巴郡蜀軍早有準備,亦不追趕,自引軍退去了,卻記了諸將功勞,以項引為首。看張栩楊傷勢時,卻隻傷頭麵,並無大礙。


    雲龍卻對項引道:“果然將門無犬子。我這二弟雖然厲害,隻是脾氣暴躁,往往壞事。我留你在此做個副將,多多幫襯則個。”


    項引急忙謝道:“多謝元帥提拔之意。末將粉身碎骨難報。”


    大軍迴到夔關,雲龍便留了項引分兵三千把守,又叫張栩楊依舊鎮守永安。自家卻與李元飛引兵西去,迴去襄陽待命。


    軍馬方至襄陽城郊,大刀李銘等人早得消息,都出城迎接,卻不見東阿幾個。雲龍心中有事,也不及多問,安頓了兵馬,謝過了眾人,卻自往虛子臣府中而去。那裏虛子臣擺下接風宴席,眾人盡歡。雲龍卻獻上了功勞簿冊,備言西麵戰事。虛子臣聽了亦喜道:“這項引小小年紀,竟有這等本事,正是天降奇才與我大楚!”便令人封項引為鷹揚將軍,永安司馬。


    雲龍又道:“項引年青,突增官爵,隻怕眾將難服。”虛子臣便又加封揚威將軍張栩楊為安西將軍,領水軍都督,統領西方防務。加江夏統製使夏翼赦為積射將軍,領江夏太守,統領東方防務。加北軍總帥顎更為軍師將軍,領南陽太守,統領北方防務。雲龍言及緊急軍情之事,虛子臣卻一笑置之,自將話轉向別處去了。


    宴席已畢,雲龍自迴去宿歇,心中好生納悶。忽聽得門子報來,說道何楓來見。雲龍慌忙迎入,卻問道:“不知甚麽風,將先生吹到此處?”何楓道:“此非說話地方。”雲龍更增疑慮,慌忙屏退左右。


    何楓卻道:“南邊有一件緊急消息,前日傳來府中。天王恐軍心動搖,不願令眾人知之,是以急喚元帥歸來,卻不在席間說起,而令在下私服來訪,說與元帥知道。”


    雲龍大驚,慌忙問道:“畢竟是何軍情,緊急如此?”


    何楓又細細看了左右無人,方才低聲道:“前月中時,南蠻九洞大王塔坤擁立大理明國公高貞明為北詔王,發兵侵占交趾、合浦、建寧、南海、永昌。廣州、交州、邕州、道州、雷州等蠻夷同時響應,宣布從天朝之中叛歸北詔。”


    雲龍奇道:“方冷先生去說南蠻起兵龍川,以牽製褚天劍吳越之兵。然而先前楊春門之會時天王已令人去止此事,如何南蠻又反?更牽扯出那什麽大理北詔來?”


    何楓搖首道:“正因如此,才恐動搖軍心。方冷先生自去蠻中,本已譴人迴報,說南蠻應允起兵。然而之後天王罷兵之使一去,便即杳無音訊,連方冷先生亦不知下落。天王是以憂懼,已急譴東阿、汪三、張千、孟四、沈煉五人星夜南下,助高豔明鎮守南境。然而此番蠻夷聲勢非小,天王便欲請元帥再與李銘、李元飛亦往南方坐鎮,以觀蠻夷動靜,不知尊意如何?”


    雲龍道:“既然如此,雲龍豈有不去之理?隻明日便與李銘與李元飛兄弟同去南麵。”


    何楓卻道:“是戰是和,大將軍心中可有數目麽?”


    雲龍道:“若南蠻傾國之力進犯荊州,我請為大王拒之,彰大楚虎狼之威。若不來進犯大楚,隻割地自尊,則請為大王伐之,拔其數城。若有意臣服我大楚,則我將好言寬撫,不與結怨。”


    何楓嗬嗬笑道:“妙哉!小生先前隻道大將軍乃一勇莽夫,隻怕忍不得一口氣,與南蠻擅自大起爭端。今欲伐越,若得北詔相助,實強援也。然東阿等人拘泥於夷漢之別,必欲一戰,天王憂之。如今看來,元帥卻是個有勇有謀,識得大體的良才,不枉了天王好生器重!天王有寶劍一口在此,令將軍配之,節度荊南。是戰是和,將軍自定,便宜行事即可,無須報至襄陽。”


    雲龍慌忙拜道:“天王厚恩,雲龍雖粉身碎骨難報。若南蠻果有降意,我將領偏師借南蠻之地,出營道,下交州,觀其動靜。南則騰衝,西則建寧,東則建安,擇其虛而伐之。或滅大理,或並巴蜀,或吞吳越,為我大楚開疆拓土!


    何楓大喜,便將兵符寶劍交與雲龍。雲龍謝恩收了,次日侵晨起來,自去找李銘李元飛二人,同往南麵而去,此處暫且不表,卻來說說這南蠻反叛之由。


    當時方冷領著禮物出了襄陽南下,探聽得那九洞大王塔坤駐紮於邕州橫山寨內,旋即便往,獻上金銀彩緞。那南蠻九洞大王塔坤一生長於蠻夷荒野之地,見了這許多禮物登時大喜,一麵留方冷厚加款待,一麵便令人喚蠻族四大酋長來共商起兵伐越之事。


    哪四大酋長?


    乃是九溪大王、通蠻大王、阿吉疼大王與龍編侯士遷大王。原來九洞大王、九溪大王、通蠻大王,均是蠻族世代大部酋長,這一代卻公推塔坤為首。那阿吉疼大王雖出身小部,然而勇猛無敵,號稱南蠻第一勇士,蠻人尚勇,故也十分尊崇。那士遷,卻是三國龍編侯交州刺史士燮之後。昔日士家雖被東吳所滅,然而割據交州數十載,底蘊非同小可,仍有極大威信。待傳到士遷之時,此人滿腹韜略,胸有城府,大受蠻夷愛戴,故而也推他做個大王。


    當時塔坤信使一出,不消數月那四路大王都到邕州,共來橫山寨內商議起兵之事。那塔坤斜倚於一把虎皮交椅上,卻問眾人道:“如何?打是不打?”


    左手一個頭戴彩羽,身穿豹皮衣服的高瘦之人道:“天朝強大,不宜捋虎須。”


    右手另一個身穿虎皮衣服的肥胖酋長道:“九溪大王,你不見這許多金銀財寶麽?若是能發兵相助大楚天王,更有賞賜!”


    又有人怒道:“賞賜,賞賜!都是亡國奴!許多男兒的熱血,就隻值這麽點錢?”


    又一個渾身紋繡的健壯大漢則道:“士遷大王錯了。天朝如今四分五裂,正是我族崛起良機!”


    眾人正在那裏爭執不休,塔坤卻將眼神落到階下一個漢服衣冠之人身上:“高壽昌,你怎麽看!”


    那人直起身來,說道:“如今虛子臣譴人來說我出兵龍川,無非是為了借刀殺人罷了。虛子臣與褚天劍兩人都勢力龐大,沒一個是我等能敵的。若是事敗,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若是事成,我等也依舊是他附庸。更且不論勝敗,都是與天朝為敵,日後免不得再助他抵擋天朝討逆軍。何利之有?”


    那渾身刺繡的阿吉疼大王勃然怒道:“放屁!高壽昌,你不過是一個走投無路逃來的喪家犬,也敢對我族事物指手畫腳!”原來這高壽昌本是大理高家族長,隻因政變內鬥敗於族叔高貞明之手,才逃入蠻中躲避,被塔坤收留作謀臣。阿吉疼卻素來瞧不起他。


    塔坤卻道:“阿吉疼大王息怒,是我讓他說的。”阿吉疼這才不言。


    那肥胖酋長通蠻大王卻道:“大大王留意。高壽昌指望我每發兵助他南下大理奪權,自然不願我等北上去打天朝了。”


    塔坤道:“我族自孟獲聖大王被諸葛丞相打敗以來,素來順從中原朝廷。現今中原朝廷自顧不暇,倒的確是我等自立的良機。”


    塔坤話音未落,卻聽得帳外士卒報來:“大理國使者求見九洞大王!”眾酋長聽了,都麵麵相覷,作聲不得。士遷卻笑道:“說曹操,曹操到。且先請他來見。”


    當時隻聽得腳步聲響,從帳外走進一個人來,隻把高壽昌唬得麵無人色,作勢便跑。來者微微一笑,向塔坤作揖道:“在下大理國明國公高貞明,代鄙國利貞陛下及相國高觀音政殿下,問九洞大王安好。”又轉向了高壽昌道:“賢侄,許久未見啊。”


    不是今日高貞明來到橫山寨,有分教:交州大王新立,桂陽豪傑相爭。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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