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降機場距離後勤部不到三公裏,是去年年底由蘇聯工程部隊修築,說是機場,但嚴格來說,不過就是條一千多米長的混凝土路,既無飛機起降的引導設備,也沒有各類保障運作的基本設施,就那麽光禿禿的一條路,除了比較寬之外,跟前世的鄉村公路沒啥兩樣。


    也正因為如此,這座機場的功能也就可想而知,無非是為了接應前線戰損飛機的臨時降落地點,可因為此處位於平壤近郊,屬於防空重點所在,所以周邊的主要機場十分密集,不說別的,後勤部以北十公裏就有一個蘇聯空軍的軍事基地,裏麵駐著兩個米格—15航空團,用於保衛平壤周邊的空情安全。


    十公裏的距離,人用兩條腿走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但對於噴氣式戰鬥機來說,就是一轉眼的功夫,是以後勤部附近的這座備用機場就如同雞肋,無非是按照教科書照本宣科搞出來的教條產物。


    估計之後蘇聯人也覺得有些看不過眼,並沒將這座機場納入重點維護的行列之中,不然也不可能連基本的油料和地麵引導設備都不配備,就這麽光禿禿的晾在那裏,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然而這座幾乎都快被人遺忘的備降機場,卻在半月的時間裏突然熱鬧起來,那個北邊十多公裏外蘇聯空軍基地內的米格—15戰鬥機,不知為何經常剛一起飛便發生故障,以至於連最基本的姿態調整都沒辦法做,隻能臨時降落在這座毫無存在感的備降機場。


    而這一次已經是半個月來的第五起事故了!


    這對一款戰鬥而言,已經是極高的事故率了,盡管沒有摔飛機,但集中地麵維護人員和機師排查故障,找尋原因是必不可少的,聽完周圍人如講故事般七嘴八舌介紹完備降機場的概況後,柏毅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


    “蘇聯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的確進行技術排查,不過好像沒查出什麽原因,卻沒想到……”


    相較於其他人,宋天明顯然知道的內情更多,這讓柏毅感到很訝異,隻是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宋天明便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跟原來高炮部隊的蘇聯教官關係還不錯,恰巧他們就駐在十多公裏外蘇聯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附近。


    前些日子去老部隊找雷達,恰巧遇到就喝了頓酒,這才知道點內部情況,很顯然老大哥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聽說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根本就沒把這件事上報,本以為自己個能處理好,結果……”


    說到最後,宋天明欲言又止,臉上不禁浮現出幾分不解的神色,顯然對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隱瞞事故,知情不報的做法很是不明就裏,但柏毅卻是清楚,這不過是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官僚做派的一種體現。


    事情能夠內部消化,自行解決,一切都好說,一旦捅出去,從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的領導到基層的維護機師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處分,這對想要往上爬的蘇聯軍官來說,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是以隻要不摔飛機,能瞞一時是一時。


    宋天明不懂那些個彎彎繞,在他看來知情不報就有違黨性國法,有違軍人天職,就算受處分又怎麽樣?總比技術裝備損失,戰士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賭命強,這不是什麽刻意的意識,而是一種深入骨髓裏的勁兒。


    正因為如此,宋天明對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很是不理解也就可以理解了,當然若是以老宋的性格,跟在他後麵的柏毅敢斷言,如果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是老宋在領導的話,早就大耳刮子抽過去了。


    不過此刻柏毅他們別說抽大耳刮子了,想靠前一步都難,因為駐附近的朝鮮警備第二師的官兵早先一步抵達這裏,旋即按照蘇聯飛行員的吩咐封鎖機場若不是薑振海出麵,柏毅他們估計連進都進不去。


    當然了,進去也不過是擺個姿態,老大哥出了事,要是不管不顧的話,那至中蘇同盟於何地?所以就算幫不上忙,該擺的姿態還是要擺的,柏毅自然是集體擺姿態的一員,不過他卻不用刻意去交涉。


    閑來無事之下便開始打量起麵前的那架迫降的米格—15戰鬥機,高昂的機頭,黑洞洞的機炮,有力的機翼,再加上座艙下四顆半的紅星,將這架擊落四架,擊傷一架的功勳戰機的威武霸氣展露無疑。


    應該說,無論從那個角度上看,這架米格—15都應該是隨時可以升空征戰的厲害角色,卻不成想竟然剛一起飛就趴窩至此,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另類的黑色幽默……


    “我不管你現在幹什麽,立即、馬上給我趕到h6備降機場……不要在跟我講什麽理由,如果飛機再修不好的話,你就直接給我滾蛋!”


    就在柏毅細細品咋麵前的米格—15戰鬥機時,耳邊便傳來一陣熊一般的咆哮,這令精通俄語的柏毅不由得一愣,心說這個飛行員不但戰績優異,說起話來也是威武霸氣,好奇之下沒來由的向一旁瞟去。


    便見著一名穿著臃腫飛行服,滿臉絡腮胡子的蘇聯飛行員,正大馬金刀的坐在木墩上,一手拿著通話器,一手握著半個蘋果,邊啃便對著通話器咆哮,口水混著果子四處亂飛,噴的到處都是。


    吃完蘋果覺得有些不過癮,旋即伸出手,早有朝鮮軍官屁顛屁顛的跑過去,端上一杯白水,隻見那名絡腮胡飛行員喝了一口,便噗~的一聲全都噴出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衝著眼前的朝鮮軍官憤怒的大叫道:“怎麽是水?我要的酒,最烈的伏特加酒!”


    朝鮮軍官再卑躬屈膝也知道酒駕的危害,哪裏敢給伏特加,估計是對眼前的情況早有預料,絡腮胡飛行員發了通火就沒在追問,至於一旁的中國同誌更是半句話也沒提,而是自顧自的拉開飛行服拉鏈,伸手往懷裏一摸,抓住一個鋁製的酒壺,擰開蓋子,對著嘴就猛灌了一口。


    包括柏毅在內,場間眾人的臉沒有不抽抽的,好嘛,居然隨身攜帶酒,在地麵還好,這要是駕著飛機上了天,閑來無事來幾口……那畫麵估計根本無法腦補……


    不過在場的人有一點敢肯定,這次迫降終於找到原因了,敢喝酒開飛機,別說迫降了,沒摔下來就算老天開眼了!


    “你可別小看了盧科采夫,他可是蘇聯最優秀的王牌飛行員。”就在柏毅愕然於那位絡腮胡飛行員好爽的表現時,宋天明卻湊到他跟前低聲說道:“特別鍾愛飛行和伏特加,尤其是在喝了酒之後,那勇猛的勁頭簡直堪比趙子龍。


    我聽說曾經在斯大林格勒前線,城內某處製高點的蘇聯官兵補給即將斷絕,而蘇聯空投飛機卻無法穿越德軍密集高炮所組成的封鎖線,眼見情況緊急,盧科采夫也不請示,直接將前方官兵所需的物資裝到一架輕型飛機上。


    然後狠灌了一大瓶伏特加,結果你猜怎麽著……盧科采夫就這麽避過了德軍雨點般的密集防空火力,連著跑了兩趟,最後連蘇聯的方麵軍司令員都驚呆了,一直問他你和的是酒還是興奮劑,你猜他怎麽答的?”


    柏毅發現宋天明這家夥不但八卦,而且還有說評書的潛質,斷句斷得簡直要罵娘,可沒辦法,自己的好奇心已經被人勾起來,隻能無奈的迴應道:“他怎麽答的?”


    宋天明很滿意柏毅的迴答,頓時笑開了花:“他說伏特加就是他的興奮劑,喝了之後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力氣,所以自那之後,他便被特許攜帶伏特加,不過話又說迴來,除了個人的勇猛和傳奇外,其他方麵就一般般的,聽說他這位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的司令員,寧肯親自上陣殺敵,也不樂意待在辦公室裏管事,因為他覺得很無聊!”


    柏毅聽完之後,不免有些震驚,他萬萬沒想到那位胡子拉碴的飛行員竟然就是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的司令官,難怪無論說話還是做派都是那麽的霸氣絕倫,不過片刻的驚詫之後,便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類似盧科采夫這樣孤膽英雄式的人物,說好聽的叫做個人英雄主義,說不好聽的就是盲目自嗨的利己者,反正隻要自己爽了就行,至於其他的他估計連看一眼的心情都沒有,也難怪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會事故頻發,攤上這麽一個愛喝酒,愛自嗨,不管事的主官,不出事才怪呢。


    不過話又說迴來,盧科采夫不管喝不喝酒,他的飛行技術絕對是一流的,先不說斯大林格勒前線的驚人壯舉,單說能在高烈度的二戰東線空戰中活下來,就沒有一個不是頂尖飛行員,否則早就成為一捧飛灰,撒在東線的天空之上了。


    正因為如此,柏毅判斷這次米格—15的迫降應該不是盧科采夫駕駛技術出了問題,根節還是出在機械故障上,能出現在哪兒呢?


    帶著幾分猜燈謎的心思,柏毅再次打量起麵前的米格—15來,然而這樣的觀察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陣急刹車給打破,旋即便看到幾名蘇聯軍官從車上跳下來,急匆匆的來到盧科采夫麵前,當先的一名中校直挺挺的敬了軍禮:“上校同誌,您受驚了,我這就安排技術人員檢查飛機狀況……”


    “普什連科,你是怎麽跟我承諾的?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再不會出現低級的飛行故障,可現在呢?我的飛機都掉下來了!”


    盧科采夫說的是理直氣壯,不過普什連科卻是心下撇撇嘴,誰不知道您老人家是出了名的野蠻駕駛,也不知道是不是伏特加和對了胃口,想來個漂亮的飛行動作,搞得飛機不堪重負呢。


    這不是有可能,而是絕對存在,作為第12航空殲擊機打擊群主管地麵維護的副司令官,普什連科中校與盧科采夫共事已經一年有餘,很清楚自己這位上司的飛行風格,但凡他飛過的飛機,落到地上就沒有不大修的,沒辦法,盧科采夫實在是把飛機當牲口,往死裏折騰,飛機還能有好才怪呢!


    自打配派駐到朝鮮,盧科采夫已經換了五架飛機了,除了其中的兩架是被美軍擊傷而報廢外,其他三架都是因為盧科采夫的野蠻駕駛導致飛機機體壽命提前到限不得不更換,可見盧科采夫的消耗程度,簡直換衣服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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