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喬梁的神情有些古怪,又看喬梁直勾勾看著自己,丁曉雲突然有些心慌,感覺自己心跳加速,趕緊輕咳了一聲:“喬縣長,在想啥呢。”


    喬梁迴過神,接著嘿嘿一笑:“想你所想,丁書記剛才說了,咱們心有靈犀嘛。”


    丁曉雲輕笑一下,笑得有些不大自在。


    接著喬梁準備離開:“丁書記先忙,我不打擾了。”


    “喬縣長,等一下。”丁曉雲叫住喬梁。


    喬梁看著丁曉雲:“丁書記還有事?”


    丁曉雲沉思片刻,接著緩緩道:“喬縣長,感謝你今天在會上的支持,但有一點,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那就是,人的怒火一旦積聚到一定的程度,是會爆發的,特別對年輕人來說,一旦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或許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舉動,所以,你要多加小心。”


    雖然丁曉雲這話說的比較含蓄,但喬梁心裏是很明白的,點點頭:“感謝丁書記對我的關心,不過我也要把這話送給你,畢竟有人也視你為眼中釘,誰知道會不會對你也幹出什麽喪失理智的事。”


    “我認為不會,而且即使有,我也絕不會害怕!”丁曉雲頭一揚,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氣很堅決很勇敢。


    丁曉雲自信的神采看得喬梁一呆,在那一霎間,他仿佛又看到了張琳昔日的影子,好像,真的好像。


    想到張琳,喬梁眼一濕,快步離開,他不想讓丁曉雲看到自己的失態。


    喬梁迴到自己辦公室,何青青後腳跟進來,“喬縣長,馮主任真的被撤職查辦了?”


    “通知已經下來了,甚至這會估計都已經傳開了,你這個縣府辦副主任還得來問我?”喬梁笑道。


    “這不是想著從你這再聽一遍,繼續高興高興嘛。”何青青嘻嘻笑道。


    喬梁嗬嗬一笑,接著定定看著何青青,何青青被看得不好意思,問:“喬縣長,我臉上沒啥東西吧。”


    “那倒沒有,不過我好像從你頭上看到了喜鵲在叫。”喬梁笑眯眯走到自己位置坐下,“何主任,有件事你說奇不奇怪,早上我起來就聽到窗外有喜鵲叫,我一想今天是不是有好事,果然,今天真的有喜事發生,現在我在你頭上好像也看到喜鵲了,我覺得你有喜事。”


    何青青聽得哭笑不得,還喜鵲呢,簡直是胡扯,這安安靜靜的辦公室,這會連隻蒼蠅都沒有,而且自己在涼北生活了這麽多年了,就沒看到過喜鵲。


    “何主任,我沒逗你,有些事就是這樣,玄之又玄,你信就有。”喬梁道。


    何青青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喬梁在賣什麽關子。


    這時周誌龍進來了,看到何青青,周誌龍點點頭:“何主任也在。”


    “我進來和喬縣長匯報點事,周縣長您坐,我先走了。”何青青說完離開了喬梁辦公室。


    “老弟,今天心情舒暢不?”周誌龍臉上帶著笑。


    “舒暢,我相信老兄也一樣,因為咱們是同道中人。”喬梁笑道。


    “好好,好一個同道中人,就衝這句話,咱哥倆晚上應該喝一場。”周誌龍哈哈一笑,接著衝喬梁眨眨眼,“老弟,何主任現在和你走的很近嘛……”


    喬梁嗬嗬一笑:“老兄此話何意?”


    “嗬嗬,你懂的。”周誌龍笑道。


    喬梁搖搖頭:“老兄,我不懂的,我現在認為,我和何主任之間,是正常的上下級和同事關係。”


    “那好吧,現在做好同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老兄認為以後會有什麽事?”


    “還是你懂的。”


    喬梁哈哈一笑:“老兄,我還是不懂的,以後,依何主任的能力,我認為她在工作上能取得不錯的進步。”


    “這倒也是,何主任工作上還是有能力的,作為女同誌,這很難得。”周誌龍點點頭。


    “那麽,老兄覺得何主任當扶貧辦主任如何?”喬梁話鋒一轉。


    “合適,我看很合適。”周誌龍當即附和,轉而又搖頭,“但這事有難度,尚縣長那關過不了。”


    “有難度的事才有意思,不是嗎?”喬梁眨眨眼。


    “好像……似乎……真的是。”周誌龍跟著眨眼,“就像今天這個會,我本以為尚縣長頂多同意將馮學亮停職,風波過去之後,又悄摸摸啟用,沒想到老弟你這麽狠,直接提出撤職查辦,關鍵是這項提議最後還被通過了,這很反常,太反常了,不過這種反常我喜歡,希望今後的班子會議多些這樣的反常。”


    “會的,而且必須會,正和反,陰和陽,必須相生相克,這樣才能和諧嘛。”喬梁揮著手。


    “好,好一個正反陰陽。”周誌龍點點頭,接著湊到喬梁身旁低聲道,“老弟,今天楊書記舉手的事你怎麽看?”


    “怎麽看?就這麽看,我覺得很正常,馮學亮這次是明擺著完蛋大吉了,誰都保不住,楊書記隻是順手跟風附和一下而已。”喬梁有模有樣的分析,他還不能將自己和楊金山私下的關係給爆出來,這事必須越少人知道越好,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雖然自己不是信不過周誌龍,但對方萬一不小心給無意泄露了,那就大大的不好玩了。


    “好了,老弟,我先迴辦公室了,你也忙。”周誌龍笑嗬嗬起身。


    “老兄,慢點,我還有件事需要老兄幫忙,財政那邊能不能先撥點錢,這入秋時節,天氣越來越冷,咱們也得給困難群眾溫暖嘛。”喬梁道。


    周誌龍聞言,臉上麵現難色。


    喬梁一看周誌龍的表情,登時就覺得不好玩,靠,說好全力支持自己的,這才第一件事,就啞火了?


    周誌龍看到喬梁的臉色,立馬猜到喬梁在想什麽,趕緊道:“老弟,不是我不想支持你,而是你們扶貧辦的錢,今年財政早就提前全額撥下了,現在上上下下都這麽重視扶貧工作,咱財政也不能拖後腿不是,再加上馮學亮是尚縣長的人,他向財政要錢,財政都是優先劃撥的,誰也不敢為難他,今年財政撥下去的錢,估計除了少部分拿去用在扶貧上,大部分都被馮學亮給揮霍了,各種巧立名目。”


    “這個馮學亮,簡直混賬,判他個十年八年都不冤枉他。”喬梁氣憤道。


    “老弟,按說你要錢,財政這邊做個預算,然後我簽字通過是很簡單的,但最後遞到尚縣長那邊,肯定會被打迴來。”


    喬梁聽完,立刻明白了,周誌龍的難處在這裏,要是換成之前扶貧辦主任還是馮學亮,那尚可肯定是爽快簽字通過,但現在是他喬梁伸手要錢,尚可一定能找出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


    “老弟,這事我試試,盡量幫你爭取。”周誌龍拍了拍喬梁肩膀。


    看著周誌龍離去,喬梁點點頭,周誌龍這個人值得深交。


    次日,《西北日報》像往常一樣刊印出行,作為省機關報,《西北日報》在西北省內的影響力可想而知,普通人可能對這種地方時政性報紙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為現在網絡媒體發達,各種花邊新聞,八卦趣事,奇珍異聞層出不窮,老百姓對那種新聞更感興趣。


    但在體製內,但凡有點敏感性的,往往都會認真研讀當天的日報,這是一個體製內從政者該有的嗅覺,今天的《西北日報》頭版頭條按常規慣例還是報道廖穀峰的活動和講話精神,然後有人就在頭版右下角看到了關於涼北縣扶貧辦主任的‘輝煌事跡’,竟然以這樣一種方式上了省報頭版,估計馮學亮是頭一個科級幹部擁有這樣的待遇,有人看了沒忍住笑噴出來,這個馮學亮,簡直是個熊包,這已經是涼北縣扶貧辦在短時間內第二次得到了省級層麵的關注,隻是這種關注實在不精彩。


    尚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他手上也拿著今天的《西北日報》,看到今天真的被刊登出來了,尚可心裏哇涼哇涼的,其實昨天劉昌興要是出麵跟分管宣傳的領導打個招唿,今天的報道估計就不會登出來,但舅舅不但拒絕了他,還把自己批了一頓,這讓尚可心裏感到委屈憋悶。


    “尚縣長,委辦那邊來通知,馬上開班子成員會。”門被推開,辦公室人員進來道。


    尚可說了聲知道了,心裏暗暗罵,尼瑪,開開開,開個雞毛!


    心裏罵著,腳下卻是動了,尚可往小會議室走進去。


    依然是昨天的會議室,依然是昨天的那些麵孔,大家再次坐在一起來開會,最近的班子會委實是開得有些多。


    會議由丁曉雲主持,她開門見山道:“今天的會議有三個議題,第一,學習最近市裏下發的廖書記關於幹部工作的有關講話精神;第二,我們要深刻反思,從馮學亮事件中吸取教訓;第三,討論扶貧辦主任的新人選……”


    會議議程按照順序依次進行下去,大家有的認真在聽,有的心不在焉,直至到了第三個議題,所有人才都打起了精神,尚可更是如同一隻好戰的公雞,昂揚地抬著頭,巡視著眾人,不等其他人說話,直接就迫不及待開始發言。


    “本來我是不讚成這麽快討論扶貧辦主任新人選的,但既然丁書記說了,我也不反對,對於新書記的人選,我有一個最合適的人選,那就是現在的扶貧辦副主任苟大富。”尚可直接將自己的人選說出來。


    會議室突然間一片寂靜,讓苟大富當扶貧辦主任?那還不是換湯不換藥,就苟大富那熊樣,能把扶貧工作搞起來才怪,但苟大富也是尚可的人,再加上他是現在的扶貧辦副主任,提拔他轉正,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尚可看到沒人吭聲,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暗自得意,嗯,看來自己的權威還是在的,還是有的。


    尚可嘴角的笑意還沒消失,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了沉靜——


    “我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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