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黑了些,樹下有部分苗兵並沒追擊胡濙三人,突然眼前又出現兩人,而且東躲西避的向北潛行,這讓剩下的苗兵激動了。果然漢人慣會騙人,探子也說這群人有五、六個,總之,怎麽可能讓這麽重要的人冒險。


    沈維漢根本不戀戰,拖著老甲狂奔,身後追著幾十苗兵,時不時有長箭射到。


    南英一動不動等在樹上,天色黑的極快,周圍沒見火把,也漸沒人聲,他又等了片刻才輕輕下樹,推開擋著泥洞的岩石。寒光一閃,泥洞裏鋼刀揮來,南英側身避開,“是我,南英。”


    朱孟炤鬆口氣,拿著鋼刀出了泥洞,“人呢?”


    “他們引開敵人。我們馬上走,夫人等著。”南英不再解釋,拉起他就走。


    朱孟炤點頭,提著鋼刀,隨著南英跑。


    才跑了十幾丈,竟迎麵撞見守在此地的兩名苗兵。雙方都愣了愣,南英反應極快,揮刀就砍,一人沒出聲就倒地,而另一人唿喝起來,兵器相交,不等打實,南英直接變招,將此人砍倒在地。


    “誰?什麽人?”不遠處傳來人聲。


    二人不答,借著夜色迅速離開。


    一路奔逃,時不時能遇到落單的苗兵、皮甲兵。南英總覺得有人緊追,但林中太黑,再加山路複雜,‘追兵’更像是一種錯覺。


    月光、星光、點點磷火,義莊終於到了。這種鬼氣森森的地方,真能將活人拒之門外。


    南英不敢點亮火折子,摸黑帶著朱孟炤小心向裏走。這裏,還是離開時的樣子,不像有人來過。


    “夫人?”進入柴房,南英輕唿一聲。


    “在。”響起張斕的聲音。


    朱孟炤聽到這個聲音,激動起來,忍不住臉上的笑,“小斕。”


    角落的柴堆動了動,南英大步過去,搬開柴塊,露出焦急看向外麵的張斕。朱孟炤三兩步上前,二人四目相對,一時不知要先說什麽。


    張斕看著他,突然哭出來,朱孟炤急了,直接爬進柴堆一把抱住張斕,“不哭、不哭,我來了。”


    張斕點著頭,仍是止不住淚,小聲道:“我、我真的很怕。”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是我不好……”朱孟炤緊緊抱著她安慰。


    南英站在一旁,尷尬起來,清清嗓子道:“那個,公子,我在外頭護衛。”說完就退出了柴房。


    二人完全沒注意他,張斕靠在朱孟炤身上,擦了擦淚,“以後,我們不要做這種事了。”


    “不做,一定不做!”朱孟炤拚命點頭。


    張斕笑了笑,抬頭看著朱孟炤,有些害羞、有些開心的說:“阿炤,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突聽外麵傳來一聲慘叫。二人一呆,朱孟炤順手將張斕護在身後。激烈的打鬥隨即響起,片刻後,一切又靜了下來。此時,外麵傳來一個女聲,“江正召,我知道你在裏麵。出來!”


    冉愛花!


    張斕一把抱住朱孟炤的手臂,滿臉緊張。隻聽冉愛花又道:“出來!如果你不想這個護衛死,馬上出來!”


    朱孟炤大驚。剛才那聲是……南英?迴頭看了眼張斕。張斕抱的更緊了,不停搖頭。


    外間似乎點起了火把,有光亮透過柴房的牆縫。冉愛花等了一會,說道:“你是想眼睜睜看著這人死?!”笑了幾聲,“漢人,一個個都是貪生怕死之輩!”


    朱孟炤皺著眉動了動,卻被張斕抱著手臂,輕聲哀求:“不要!不要去。”


    “江正召,你的時間不多了。這人傷了要害,血流不了多久。”冉愛花聲音懶懶的。


    朱孟炤急了,反手將張斕拉進懷中抱了抱,“我去和她談,沒事的。”


    “不!不!”張斕不停搖頭,急的哭起來,“不要去。阿炤,她激你出去是要殺你。”


    朱孟炤笑了笑,“殺我?她沒這本事。”


    張斕抱著他不放,哭著說:“我不要我的孩子出生就沒了爹。”


    “什麽?”朱孟炤渾身一僵,“出生……?不、不,你、你的什麽?”


    “孩子。”張斕抱著他,委屈的抬頭看,“我有了。”


    “江正召!出來!”外間傳來冉愛花的一聲怒喝。


    朱孟炤自動忽略了冉愛花的聲音,睜大眼睛、張著嘴,一臉的不可置信,“我、我?”


    “不然呢?”張斕反問。


    “對對對!我!”朱孟炤興奮極了,“當然是我了!”抱著張斕像要開心的跳起來,“我,我簡直太太厲害了!是不是?是不是?”


    “是,你真的很厲害。”張斕臉上掛著淚,眼中全是笑意。


    “江正召!”冉愛花氣極了,“好!你不用出來了!葬身火海一定很慘!”


    朱孟炤猛的放開張斕,從柴堆裏跳出去。張斕一驚,“阿炤!”


    “不管發生什麽,你別出來。”朱孟炤微笑的對她說:“萬一有事,你迴武昌,讓孩子承爵。我信他一定是男孩。”


    “阿炤,不要!不要!”張斕趴在半人高的柴堆上。


    朱孟炤笑了笑,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乖,別讓她發現你。”狠了狠心,極快的轉身,隨手拿起之前扔在地上的鋼刀,衝出柴房。


    張斕哭出聲,伸著手不想讓他走:“不要!不要,阿炤!”


    冉愛花舉著火把,站在天井裏,阿龍已開始在各處點起火頭。朱孟炤衝出來,大喝:“住手!”扯下身上的長袍去撲火頭。


    阿龍一腳將他踢開,朱孟炤撐著地麵,半晌沒起來。冉愛花盯著他,冷冷的說:“江公子,好久不見。”


    朱孟炤掃了眼周邊,沒見南英,索性坐在地上,笑起來,“田夫人,別來無恙?”


    “當然很好。兒子、夫君都沒了。”冉愛花淡淡的笑笑。


    “我們出去談。”朱孟炤努力站起身,微笑的說:“這裏陰氣太重。”


    “不用了,很適合你。”冉愛花無所謂的說。


    朱孟炤點頭,“但不適合你。田英傑現在為我做事,你是他……”


    “住口!”冉愛花怒喝一聲。


    突然,不知火頭引燃了什麽,猛的竄起來,一側廂房瞬間成了火海。朱孟炤大急,“田夫人……”


    冉愛花不看他,冷著臉,“我不想再聽你說一個字。”


    “田夫人總不想陪著我一起死吧?”朱孟炤盯著冉愛花,想將她帶出去。


    冉愛花像是一點不急,淡淡說:“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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