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斕來說,現在的生活,有些無聊,除了進宮的第一天。


    那天,張斕拜見了姑母張貴妃,留了中飯,之後就帶她到住處。此時,張斕才知,原來住處並不是在宮中,而是寧國長公主的私人花園。此處花園不大,雖有仆婦照看,但景致一般,長公主應該不常來,難怪會允許她帶上自己的貼身丫頭。


    花園緊貼皇城,張貴妃也隻讓她每月進宮請安一次,其它時間就留在住處準備嫁衣。這讓張斕高興了一陣,誰知管事嬤嬤完全按宮中規矩,根本不讓張氏主仆離開此處。


    房中,張斕戴著金銀蓮花簪,趴在桌上看著白瓷缸中的兩條小金魚,桌上堆著一疊抄好的佛經,而那件大紅嫁衣綁在繡架上一針未繡,扔在房間角落。


    “小姐。”紅綾端著食盒進來,看了眼那件嫁衣,“一會彭嬤嬤要來,那衣服……要不您繡幾針?”邊問邊將午飯擺好。


    張斕仍是趴著,淡淡的說:“我繡不好。”


    紅綾還想再勸幾句,見她這樣,忍了下來。來此處好幾天了,小姐不是抄經,就是愣愣的看著金魚,偶爾也會將那支發簪拿下來細細擦拭,小姐應該是再也見不到江公子了吧。


    真不明白,如果最終小姐還是要嫁高門、迴後院,那當初為什麽還要讓小姐見識這花花世界?如果後院就如此處般這麽小,連自己都覺得不甘,何況小姐。突然心裏想起一個人,臉上紅了紅。


    有喜歡的人,其實也挺好的,就是,自己也見不到他了吧。


    張斕並沒讓紅綾為難,乖乖坐下吃飯。二人雖是主仆,但在這裏,倒有些相依為命的感覺,“坐下一起吧。”


    “小姐?”紅綾愣了愣。


    張斕笑著看她,“一個人吃飯挺冷清的。”


    在蘇州時,小姐不也常一個人吃飯嗎?紅綾沒坐,隻是心中又多了絲傷感。


    彭嬤嬤來的時候,張斕並沒在繡嫁衣。彭嬤嬤是宮中尚服局的司衣。那日,管事嬤嬤來問好,見嫁衣根本未動,隨口問了句,偏張斕答了個‘不會’。第二日,彭嬤嬤就來教女紅了。好在彭嬤嬤三天來一次,為人也隨和,並不逼著張斕做什麽。


    二人坐在窗前,一人一個繡繃,那件嫁衣始終在牆角。


    彭嬤嬤抬眼看看張斕,不知這位大小姐在繡什麽。於是微笑道:“當年我要是不入宮,也早就成親、子孫滿堂了。”


    張斕笑了笑不搭話。


    彭嬤嬤抬著頭,像是在迴憶,臉上帶著笑:“小時候啊,不想嫁人,可窮人家的女兒總是要為家裏做些事。想著進宮好啊,還能看看聖上長啥樣。結果,就是這麽多年。”


    張斕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問了句:“所以,嬤嬤是後悔了?”


    彭嬤嬤轉頭看她,笑道:“那倒是沒。在宮裏這麽多年,賺了些錢,也見了些世麵。早幾年我還想著,大明這麽大,要到處看看。這幾年大約是老了,就想著等出了宮,找個喜歡的地方住下,置些產、有些營生,再將我大哥的兒子過繼一個,到時給我送送終。這輩子也可以了。”


    張斕不解的看著彭嬤嬤。


    彭嬤嬤看她的表情,笑問:“張姑娘也是這般想?”


    “我……”張斕心中一動,低下頭,未迴她。


    “不過吧,虧得我是在宮裏成了女官,就算以後出了宮,民間對我們這樣的女子也極寬容。反而張姑娘,雖出生高門,卻沒我這般幸運了。”彭嬤嬤惋惜的說。


    張斕低頭刺繡。


    彭嬤嬤像是自言自語道:“男子是天,就算相互愛慕,男子都不會一心一意對女子。女子呢?後院太小,隻能把心全放在男子身上。若是有一天,女子不再把心放在男子身上,不再把男子當成天,這世界才精彩呢。”


    張斕一愣。


    彭嬤嬤笑道:“不過,婚嫁是律法、人倫,這是沒辦法的事。既然這嫁衣繡不繡都要穿,那不如想想是繡讓自己開心,還是不繡?如果不繡更開心,那就不繡。有時候,不喜歡那個男子,反而是件好事。”


    張斕輕聲說:“但我根本不想穿上那件嫁衣,繡與不繡,都不開心。”


    彭嬤嬤點頭,“律法人倫是底線,像姑娘這樣的高門,稍有差池,一族受牽連。姑娘是聰明人,應該明白。”


    張斕坐正身子,放下繡綁,微笑道:“我累了,嬤嬤下次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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