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宗人府客房。


    朱孟炤自進京之後,就已經在這裏住了四、五天,至今沒被召見。身邊除了沈維漢沒其他人,每天在小院子裏發呆,不敢走開,就怕宮裏突然來人。


    “景陵叔。”一位十一、二歲的華服少年束發戴冠,多少有些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違和感。


    “怎麽又是你?”朱孟炤低聲道。不是說皇太孫課業繁重嗎?這還能三天兩頭往外跑?


    “知景陵叔無聊,特來作陪。”朱瞻基臉上帶著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笑容。


    “那真讓皇太孫掛心了。”朱孟炤施了一禮,不鹹不淡的說。


    “景陵叔,喊我瞻基就是。”朱瞻基微笑道。


    “行啊。”朱孟炤對孩子沒太大耐心,臉上帶著笑,卻沒好氣的說:“那你就喊我叔吧。”


    “是,堂叔。”


    照常規,這孩子呆坐半刻鍾也就走了,所以朱孟炤連茶都沒上。二人無話,大眼瞪小眼的坐了一會,終於,朱瞻基微笑的打破沉默,“堂叔在等召?”


    這不廢話嗎?不召能進宮?朱孟炤看著他,連應聲、點頭都省了,隻是咧了咧嘴。


    “今日應該不會來了。思南、思州兩地……”


    “等等。”朱孟炤急急打斷他,“這是朝堂之事,不討論。”


    朱瞻基尷尬了一下,點頭,“堂叔說的是。”


    二人又枯坐。


    “你剛說,今天不會召我了?”朱孟炤突然問。


    朱瞻基點頭,“是。”


    朱孟炤舒了口氣,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看著朱瞻基道:“突然想起,我還有點小事要辦……”說了一半停下,等朱瞻基主動告辭。


    朱瞻基也看著朱孟炤,問:“堂叔是要出門?”


    “是啊,沒說我不能出門吧?”朱孟炤反問。


    朱瞻基想了想搖頭,“好像沒有。”


    “那就是了。”朱孟炤說完,又假笑的看著朱瞻基。


    朱瞻基也站起身,微笑道:“正好今日有空,不如就讓侄兒作陪。”


    啊?怎麽不按套路來?還是說,聖上四伯居然舍得讓皇太孫監視自己?行啊。朱孟炤瞄了眼朱瞻基。通常,行為不端就能被趕迴家,嗬。


    於是,不懷好意的笑道:“隻是我去的地方,不太適合孩子,而且你的排場……”


    “堂叔不用把侄兒當成孩子。還有,侄兒微服來此,隻有四名侍衛。”朱瞻基微笑道。


    果然是孩子。朱孟炤笑的更壞了,“行吧,我們走。”說完,大步出門。


    出了宗人府,朱孟炤就往熱鬧的地方走。朱瞻基似乎對逛街興趣不大,跟著朱孟炤,也不知在想什麽。


    “喂,你得去換身衣服。”朱孟炤瞥了眼朱瞻基,隨口說。


    “為什麽?”朱瞻基問。


    “穿成這樣,等於是告訴別人你有錢,不坑你坑誰?”朱孟炤肯定的說。


    朱瞻基猶豫著說:“可,侄兒外出並未帶更換的衣物。”


    “京裏最不缺的,就是成衣鋪。”朱孟炤說著,直接拐進了路邊一家不起眼的小鋪。


    店鋪由一對老夫妻打理,衣飾全是棉麻,款式極普通。朱瞻基剛封皇太孫,雖未成年、臉上稚氣未退、身量也未長開,但也作成人打扮。朱孟炤隨手除下了他頭上的發冠,又拿了套衣衫,讓老板娘幫著朱瞻基換了。


    片刻功夫,換了身米黃花紋童子衫的朱瞻基,動作極不自然的走了出來,看著朱孟炤喃喃的說:“堂叔,這……好像……”


    “不行。”朱孟炤打斷他,皺著眉打量片刻。


    朱瞻基舒了口氣。


    “噢,知道了!”朱孟炤笑起來,拉過老板娘吩咐了幾句。老板娘笑著點頭應下,又帶著朱瞻基向後室而去。


    這次時間略長。朱瞻基再出來的時候,臉爆紅,怎麽都不肯抬頭。老板娘已將他發髻全部散開,換成在兩側梳髻的童子發式,還貼心的在發髻上綁了兩根紅頭繩。


    “公子,您看是這樣吧?”老板娘笑著說,“這位小公子,這番裝扮真是漂亮的像個小姑娘了呢。”


    朱孟炤看朱瞻基一副要哭的樣子,大讚道:“這就對了嘛!孩子就該有孩子樣。”


    “堂叔,這……”朱瞻基求救的看著朱孟炤。


    朱孟炤做出副慈祥的表情,拍拍他肩膀,“走吧,我們還有事呢。”


    走?這根本沒臉見人!朱瞻基直直盯著這位堂叔,堅決不邁腳步。朱孟炤不管,拉著他的手,直接帶出成衣鋪。朱瞻基隻能一手死死捂著臉。


    朱孟炤就當沒看到,邊走邊說:“你得給自己想個化名。還有,在外頭你也別喊我堂叔了,好像我有多老似的。”


    “那叫你什麽?”朱瞻基不太開心的問。


    朱孟炤隨口道:“江大哥吧。”


    “江大哥?”朱瞻基已經隱約覺得這位堂叔,好像不太靠譜。但皇祖父讓他多與這位堂叔親近。朱瞻基明白這是學如何用人、收心,道理都懂,可是該怎麽做呢?


    “想好叫什麽名字了?”朱孟炤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朱瞻基仍是捂著臉,歎了口氣,“詹其,可行?”


    要不要這麽敷衍?行啊,反正被人認出來也是他這個皇太孫沒麵子。朱孟炤忍了忍笑,點著頭誇獎般說道:“小其?其其?可以。”


    “江大哥,我們去哪裏?”朱瞻基捂著臉問。


    “呃,去喝花……”朱孟炤故意頓了頓,又接了個字“酒。”


    朱瞻基猛的站住。


    “你幹嗎?”朱孟炤假裝不解的看著他。


    “侄兒不去。”朱瞻基語氣有些冷。


    “你以為幹什麽?喝花酒?你知道花酒什麽意思?”


    “侄兒不知。”朱瞻基仍是站著不動。


    “你不知,反應這麽大幹嗎?”朱孟炤皺眉,沒好氣的看著他,“不渴嗎?去前頭茶鋪,你喝花露,我問問有沒有米酒什麽的。你看看自己什麽打扮,我還能帶個孩子去青樓?”


    朱瞻基愣了愣,似乎是自己理虧,不好意思的說:“堂叔,侄兒不渴,不如我們直接去辦事吧。”


    朱孟炤撅撅嘴。也行,早完早了。


    一路上,朱孟炤東瞧西看,似乎沒什麽目的。朱瞻基大約是見到街上與他一般大、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有這打扮,倒沒再捂臉了,隻是時不時瞟瞟朱孟炤,越來越懷疑他所謂的‘辦事’就是胡說八道。


    突然,一名侍衛攔住二人去路,“公子,前頭是五勝坊,是京中複雜之地,請二位不要入內。”


    朱瞻基看了看朱孟炤,小聲解釋道:“江大哥,這是我的侍衛。”


    朱孟炤點著頭,對侍衛道:“不讓進是吧?好,帶你家公子迴家。”


    “不成。”朱瞻基一急。這幾日在這位堂叔這裏,可以說是毫無寸進,別說得到他信任了,連蘇州的事都沒談起。今日的情況,怎麽說都比前幾日好,不能前功盡棄。“之前說過由侄兒作陪,不可食言。”轉頭對侍衛道:“退下吧,江大哥不會陷我於險地。”


    侍衛看了眼朱孟炤,隻能讓開,示意另三名侍衛散開防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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