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吏員進來發卷,試卷裝在一個大紙袋中,先向眾人展示,以示封口火漆完好。


    “可看清楚了?”


    吏員喝問。


    “完好!”


    眾人紛紛點頭。


    吏員撕開封口,一共二十份試卷,附帶一張稿紙,發放到每個人的桌上。


    第一天全考貼義,與明清科舉隻把經文摳去幾字,重新填補不同,大趙的貼義摳的相當多,有好些題頭尾隻是幾個字,中間需要填一大段話,極其考較基本功,難度還是很大的。


    王蠡用心思索,每隔片刻填上一段,得益於死過一迴,前世的記憶一清二楚,並且在這七天裏,把四書以詠歎讀書法通讀了一遍,倒是沒什麽障礙,中規中矩的於下午交了卷。


    迴到家裏,嬸嬸和巧兒也不問考的如何,盡量一如平常,可氣氛總是不對。


    畢竟等待最難熬,不象後兩場比試,勝就是勝,敗就是敗,連王蠡自己心裏都在打鼓。


    當天晚上,他繼續讀書,文氣又豐盈了不少,才上床睡覺。


    次日清晨,離開家門,去往縣學,門前廣場上黑壓壓一片,氣氛極度凝滯,誰都怕自己出現在名單上。


    哪怕是一級書院的學子,都有些患得患失了。


    “吱呀呀!”


    縣學大門洞開,一名書吏捧著黃榜,在廂兵的守護下從門中走出,看了眼眾人,朗聲道:“今科上元縣計兩千兩百一十名學子,有六十三人貼義不合格,凡榜上無名者,即刻來縣學,不得喧嘩,不得擁擠!”


    說完,把黃榜懸在了照壁上。


    “轟!”


    人群拚命往前擠,廂兵挺著長矛,維持秩序。


    王蠡自練劍之後,目力了得,倒不用擠上前,站遠處,一個個數著黃榜上的名字,六十三個數完,沒有自己,不由舒了口氣。


    門前則炸開了鍋,很多榜上有名的學子捶胸頓足,哭天搶地!


    “李兄啊李兄,想不到你連貼義都過不了啊!”


    “趙兄,可是想著怡紅院裏的小粉頭了?”


    這些學子,被同窗們打趣嘲笑,悲憤欲絕。


    其實貼義不過,並非水平不行,隻是粗心,自是懊悔不迭,可又能怪得了誰呢?


    “學子依次入場,按指定位置站好!”


    那書吏喝道。


    從一級書院開始,合計2147名學子依次進入縣學。


    縣試中凡是讀書種子,也就是自行讀出文氣者,列為種子選手,與每輪多出來的學子比試,這其實是給予天才人物的特權,決定別人的命運。


    畢竟在大趙百年科舉的曆史中,種子選手從來沒有被淘汰過。


    三大書院隻有四人,紫薇書院兩個,鹿鳴書院與文曲書院各一人,真正參加淘汰賽的,隻有2143人。


    待所有人站定,縣令在縣教諭的陪伴下,排眾而出,冷眼一掃,便道:“國朝至今已有百年,天下漸漸太平,爾等亦可安心讀書,皆仰仗聖恩也。


    今乃鯉躍龍門第一關,望爾等全力以赴,盡揮所長,勿負聖恩,本官廢話不多說,按慣例,先由紫薇、鹿鳴與文曲書院挑選對手!”


    王蠡心中微動,居然不是抽簽,而是由高手挑選低手比試,最大限度的保證了高等級書院的學子獲得功名,極不公平。


    不過看旁人,並不意外。


    略一思索,王蠡大致明白了緣由。


    大趙並非周近無敵,有來自於海麵的黃毛鬼,有北方草原的紅毛鬼,還有越過西方弋壁而來的駱駝騎兵,南方俚僚也從未真正降伏,時不時鬧騰一陣,需要大量的讀書人從軍。


    與其派出低手上戰場送人頭,不如以精英出戰,既能減少傷亡,也能振奮士氣民心。


    三大一級書院雖然受到朝廷的優待,但權力與責任相對,付出也是最大的。


    除了四名讀書種子,二百九十六人各自踏前,目光在人群中巡曳起來,多是望向四五級書院的學子。


    這也是人之常情,有軟柿子不捏,何必啃硬骨頭呢。


    “哈哈哈哈~~”


    一陣長笑傳來,一名紫薇書院的十七八歲學子,麵如冠玉,指向隔壁鹿鳴書院一人道:“仇海,就是你了!”


    “柳湘蓮,你瘋了!”


    那仇海麵色一變。


    ‘柳湘蓮?’


    王蠡大感意外,再一細看,確是當世罕見的美男子。


    “怎麽?你不敢?”


    柳湘蓮哼道。


    仇海現出遲疑之色,但是童生試並不禁止同階之間挑選對手,柳湘蓮不算犯規,他若不敢戰,從此將抬不起頭來。


    “真是個瘋子!”


    仇海啐罵了句,走了出來。


    他與柳湘蓮之間,因戲而結怨,金陵城有個戲子叫蔣玉涵,名動梨園,連忠順老王爺都另眼相待。


    前一陣子蔣玉涵唱戲,那美態迷住了他,百般糾纏,柳湘蓮看不過去,為蔣玉涵出頭,與他結了怨。


    “先坐過去!”


    縣令並不幹涉,隻淡淡道。


    柳湘蓮與仇海去往廣場上,於第一副幾案相對而坐。


    其他人均是從四五級學院裏擇取對手,每一名被選到的,均是如喪考妣,心情沉重。


    “你……出來!”


    終於有人挑到王蠡!


    王蠡一看,此人年近二十,衣襟上繡著文曲學院的標誌,目光頗為倨傲。


    “就是你,愣著做什麽?”


    那人喝斥。


    王蠡麵色一冷,走了過去,他沒有拒絕的權力。


    一名又一名的四五級書院的學子被挑出,來自於平江書院的除了王蠡,還有張子誠與金明,薛蝌與周誌運氣好,未被挑中,將正常抽簽配對。


    周誌長籲了口氣道:“王蠡怕是走到頭啦,那人我有印象,是前朝阮大铖家的子侄,叫阮亮,阮家雖大不如前了,卻也是響當當的人家。


    阮亮哪怕天姿平庸,可一級書院再差又能差到哪去,哎,想那王蠡連爆冷門,卻止步於豪門,投胎真是門技術活啊!”


    薛蝌也是心有所感,尤其他是紫薇舍人之後,卻因貧困,被迫上了五級書院,對薛蟠那一家充滿著怨恨,心裏更是不平。


    不過他城府頗深,也不表現出來,隻是淡淡道:“周兄莫要高興的太早,二級書院與三級書院的學子亦不可輕視,走罷,我們過去抽簽。”


    抽簽因人數多,不可能以顏色配對,按號來,同號者對戰,共有1555人抽簽,配成777對,多出一人,將由四大讀書種子中,出一個與之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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