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娓娓說廉政,幕後依然戀色錢。


    都是世家之人,當官為了什麽大家心知肚明,這是不可言明的事情,況且,大家都還身處在皇宮之內。


    鄒道華皺了皺眉,轉頭與另外幾個文官對視了一眼,發現其他人與自己同樣茫然,很顯然沒有人明白顧子雲為何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


    不過宰相開口問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身為禦使大夫若是不說點什麽實在不太合適,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輕聲迴道:“自是為國泰民安,天下蒼生皆能安享太平。”


    這種萬金油的迴答顯然不會有什麽問題,顧子雲聽了也是點點頭,不過心中卻是明白,這就是一句場麵話罷了。


    他背負雙手,抬頭望著微微發白的天幕,淡淡說道:“‘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我很喜歡這句話,雖然這句話隻是陳春秋訓誡徒子徒孫們的隨口之言,但是意義頗深啊...”


    感慨了一句,顧子雲轉頭看向鄒道華,又道:“鄒大人,我們當初阻止西征不過是擔心陛下聽了那群武夫的讒言,窮兵黷武,讓這個國家陷入災難,但是如今局勢不同了...”


    局勢自然是不同了,鄒道華眯了眯眼,迴道:“顧相...以大楚如今的國力,國庫依舊空虛,西征還是早了一些,北蠻那邊還是能再拖上一拖的,我們還有時間,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匆忙出戰...


    “鄒大人,這些理由十年前好用,五年前就已經不好用了,到了今日,也隻有三歲孩童才迴信。”顧子雲抬手一揮,插言道:“你要明白,雖然我們都反對西征,但是我是要阻止戰爭,而你們,隻是為了拖延開戰的時間而已,至於拖延為了什麽...不需要我來說吧,有些事若是話說的太透了,就沒意思了,言盡於此…散了吧!”


    ......


    ......


    清淨淡雅的小木樓中,常如海早已清退了書房中候著的小太監們,隻有皇帝與武陵王對坐於矮榻之上。


    一爐香,兩盞茶,皇帝輕輕吹了吹麵前滾燙的茶水,淺淺啜了一口,感覺溫度還有些燙,於是又將茶碗放迴矮幾之上。


    他看了一眼原封未動的另一碗茶,又看了看不知從哪掏出酒壺正在大口喝著酒的秦山海,感到有些無語:“你倒是心大,是哪個孩子遇襲了,真的無礙嗎?”


    “陛下,我這脾氣若是有事,還能坐在這嗎...”秦山海抬手擦掉嘴邊的酒漬,笑著說道:“放心吧,是我家老幺,運氣不錯,毫發未傷。”


    皇帝皺了皺眉,神色明顯十分不悅,沉聲道:“你這老匹夫,是哪根筋不對了,竟然拿婉兒去做餌兒!”


    秦山海自是知道這次的不悅是真的,是情真意切的,他幹笑兩聲,放下了手中的酒壺,身子坐正了一些,神色也認真了一些,雙眼中卻有著罕有的溫柔:“這事是她自己提出來幫忙的,而且您知道,那丫頭不一樣,她性子野,是個閑不住也管不住的人,往後總會跑出我的手心去追尋自己的生活,我不可能一直捧著她,護著她,作為我的女兒,既然不想做一隻金絲雀,想要做那飛翔的蒼鷹,有些事總得經曆。”


    說到這裏,他的老臉露出笑意,滿是自豪的說道:“別說,那丫頭真是個天才,悶聲不響的就已經七品境了,那日一戰,我看她的身手,應該很快就能突破八品,到那時候,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哈哈哈...”


    聽到這樣的解釋,皇帝無語的搖搖頭,他也是父親,明白有些事避免不了,這世間還不太平,高貴的身份未必能帶來無憂無慮的生活,反而可能帶來危險。


    他突然開口說道:“西川郡不太平,把丫頭送到皇城來吧,朕也許久未見她了,很是想念...而且,快十六了吧,該尋個人家了...”


    秦山海剛喝了一口酒,差點被嗆到,他咳了兩聲,抬起頭警惕的看著對麵那位權傾天下的老哥哥,訥訥道:“丫頭太野了,這皇城裏規矩太多,她不習慣...”


    “老匹夫,還敢拒絕我,老子可是皇帝...”沒想到自己的提議再次被拒絕,用的竟然還是這種鬼都不信的理由,皇帝大眼一瞪,怒道:“尚恆身為太子,也算文武全才,我讓婉兒當太子妃是虧待她了麽...再說,你這老小子不是一直很看重尚恆的!?”


    秦山海麵現難色,就算麵對敵人的千軍萬馬他也從來不會覺得為難,但是嫁女兒這種事,實在很為難,因為自家這個老幺,人小鬼大,性格上確實與常人不同。


    他看了看麵前的皇帝,雖然自己已經跟隨對方二十餘年,彼此間無數次搭救過對方的性命,一直都是過命的交情,但是現在這位曾經一同喝酒吃肉的老哥哥已經是皇帝了,總不能跟以前一樣耍無賴吧。


    而且正所謂事不過三,從兩年前兩位父親就交流過各自兒女的婚事,這已經是第三次提起了,雖然他看項尚恆那小子卻是順眼,但是自己女兒看不上眼啊。


    猶豫來猶豫去,他訕笑著說道:“婉兒跟我說,要自己找尋良配,不讓我這老家夥亂點鴛鴦譜...陛下,要不您看,年輕人的事,還是讓他們年輕人自己解決吧...”


    想想這種事確實用不得強,皇帝冷哼一聲:“今日你說出金山寨的事,顧相應該已經明白了西征的重要性,今日早朝上既然表過態,那西征這件事憑剩下的那幾個老家夥是阻攔不住的。”頓了一下,又道:“婚事暫且不說,一旦萬事俱備,帶軍出征之前,你必須把家眷全部送到皇城來...這件事,不容反對,老子現在是命令你!”


    這話雖然公私難辨,但是秦山海的臉色還是變得肅然。


    出征之前將家眷送到皇城是必須要做的,山河會僅僅目前展示出來的實力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


    這一次設局雖然抓住了陸慶章,但是如陸慶章這種意料之外的九品境高手,山河會到底還有幾個根本無從得知。


    九品高手若是一心當個刺客,就算同為九品也很難防得住,一旦自己帶軍出征,西川郡內就隻剩下韓玉林一個九品坐鎮,在那種情況下,自己的家眷就算待在武陵王府不出門,也難以保證安全,更何況自己的正妻和小女兒都不是喜歡待在家裏的人。


    於是乎兩家人送到皇城的內城暫住,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他拿起矮幾上的木塞將酒壺封上,隨手放在了一邊,看著皇帝點了點頭,應了下來,又說道:“這件事不急,顧子雲今日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就算他已經表態,西征的條件還是不夠,短則半年,遲則一年,赤虎軍才能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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