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羽到來之前,韓玉林已經看過了這些天所有的供詞和案卷,每一句話都看得很仔細。


    對方的推論有些與自己不謀而合,但是如他所說,最關鍵的那個點,不見了。


    聽聞還有第四條,他又來了興致:“繼續。”


    陳羽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這其四,我猜測紅花會這次殺人越貨,是有意為之,也許他們比我們更早一步知曉,這批貨與金山寨有關。”


    “哦?”不僅韓玉林,一直旁聽的其它三人也來了興致。


    “既然紅花會一直不喜濫殺,那這次的殺戮定然需要一個原因,如果這個原因是黑吃黑,我覺得比較合理。”


    韓玉林目光一閃,追問道:“黑吃黑的猜測,可有依據。”


    陳羽並沒有立即迴話,黑吃黑的猜測來源於主觀判斷,並非通過線索推測。


    他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沒有,不過硬要說一個猜測的話,我認為,腳夫幾乎都活著,這不太合理。既然已經殺了全部的商賈和護衛,為何不幹脆全部殺了滅口。原本殺人越貨這種行為就不符合紅花會的一貫作風,殺人卻不滅口,更是有違常理。”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道:“所以我猜測,土匪可以扮商賈扮護衛,但是可能不太喜歡扮腳夫,所以死的那些,全都是土匪所扮。”


    韓玉林若有所思,過了片刻,他看向嶽介:“衍林,你怎麽看?”


    嶽介出身於小家族,習過文,所以有名,也有字。他一直在思索,並未迴話,過了半晌,才抬起頭,開口說道:“有些道理,還需驗證。”


    韓玉林嗯了一聲,轉頭看向陳羽:“你猜紅花會先我們一步知道這批貨屬於誰,用的什麽手段?”


    陳羽搖搖頭:“猜他們用了什麽手段,意義不大,我們可以先做一個最容易追查的假定,比如,固縣有紅花會的探子。”


    韓玉林捋了捋胡子,他突然想明白了對方說出這些推論的意圖,笑著說道:“你不僅很會猜,還很會套話,聽說你猜到我的來意了?”


    談話的進展很快,這位鎮撫使從見麵開始幾乎沒有廢話,顯然是一位很務實的領導。


    此刻聽到對方直接接了自己的話茬,陳羽還是有些意外,他抿了抿嘴,輕聲說道:“猜到了一些,隻是不知大人來此,是為了找尋線索,還是為了抓捕紅花會的重要人物。”


    韓玉林雙眼眯了眯,轉頭看了一眼羅衛,對方卻搖了搖頭,他才繼續看向陳羽,說道:“前兩天邊境巡邏隊截獲一隻信鴿,雖然這種事時有發生,所得信息大多無用,但是這一次,有些不太一樣。”說罷,他看了一眼嶽介,對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指粗的竹筒,從裏麵拿出一個紙條。


    陳羽上前接過,看了一眼,紙條上寫著:魚已入網,是否破網截胡。


    “什麽意思?”單看這十個字,他還是有些迷惑。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魚是陸家,網是巡狩司,至於截胡截得什麽…這個不能猜...得去查!”


    “你為何如此肯定?”韓玉林反問道,陳羽的反應速度令他驚訝,自己能猜到誰是魚,誰是網,那是因為近兩個月,下轄各縣除了固縣有案子,其它地方都是風平浪靜。


    陳羽將紙條還給嶽介,心想你這麽大個官都跑到固縣了,這魚是誰哪裏還用猜,都擺上桌了好吧。


    不過這種得罪人的話自是不能直接說出口,聊天還是得講究點,特別是跟領導,然後他故作嚴肅的說道:“大膽推測,細致求證,是破案的關鍵。”


    韓玉林笑了笑,似乎很滿意對方的迴答,他輕聲解釋道:“西荒土匪用信鴿傳遞消息的不多,僅有金山寨,紅花會這種超過萬人的大寨才有,而用竹筒的,更少。”


    “紅花會的信鴿用竹筒?”陳羽問道。


    “不,他們用空心木。”


    這是信息差造成的盲區,他沒再開口,安靜聽著,打算好好補補課。


    隻聽一旁的嶽介開口解釋道:“用這種竹筒最大的勢力是金山寨。”


    聞言,陳羽想了想,做出了判斷。這定是紅花會的一種誤導手段,以巡狩司最近掌握的案件線索,金山寨的人如果發送這種內容的情報,根本無法令人理解。


    不過緊接著嶽介又補了一句:“不過紙條上有紅花會專用的暗紋,是他們自己用來確定情報真偽的手段,這種暗紋的情報是我們的探子用命換來的,絕密。”


    “......”


    好吧,自己的戲過了,原來還有更穩的確定手段,沉默了片刻,陳羽才問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其實咱們並不知道紅花會在固縣的人到底是誰,也不知道那個人在哪。”


    “對。”


    陳羽默然,細細的思索著,感到十分疑惑。沒有確切信息,鎮撫使親自下場查案,這太不合理了。


    如果排除掉韓玉林本人冒失,無腦的猜測,那這次來就是刻意為之。他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輕聲問道:“敢問大人的計劃可是....打草驚蛇?”


    韓玉林笑了笑,說道:“也有可能是投石問路...”


    ......


    ......


    縣令的府邸,自從李清瀾被鎖了起來,她親隨的下人也被打死兩人之後,這裏就沒了歡聲笑語。


    李萬裏的暴怒嚇壞了三個妾室,哪怕屋外陽光正好,她們也不敢曬太陽閑聊了,甚至連屋門都不敢出。就連幾個下人們,在院內打掃與往來穿行,都變得小心翼翼。


    不過家中變成什麽樣子,李萬裏現在沒工夫關心,甚至沒有工夫去關心自己那個丟人的愛女,他看向坐在對麵一個麵相普通,穿著常服的中年男人,輕聲問道:“人都派出去了,還是找不到嗎?”


    男人麵色凝重,盯著麵前的茶碗,手指不斷的沿著碗口摩挲,沉默了一會,才冷冷說道:“陸老爺之前折了十人,現在我手下隻有十人了,固縣太大,況且,根本不能保證人還在城中。”


    這個消息沒有出乎李萬裏的預料,但他還是歎了口氣,從於豪被抓,如同蝴蝶扇動了翅膀,麻煩事一件接著一件,任他殺光了所有被巡狩司盯住的人,還是無法避免意外的發生。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培養的侄子,與愛女幹出那番醜事,竟為了掩蓋秘密,動手殺人,更想不到陸遠山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劫持,消失不見。他喃喃自語著:“到底何人會抓遠山,目的又是為何?”


    沒人給他答案,男人一口喝幹了碗中的茶水,開口道:“巡狩司與衙役都在城中搜索,我讓人去下麵鄉村碰碰運氣吧。”


    “有沒有可能是其它山寨的人做的?”李萬裏突然問道,男人確實一怔,眉頭皺起,又開始摩挲茶碗的碗口,過了許久,他才搖搖頭:“我對山上的人不熟悉,雖然去年不少山賊越境,但那是糧荒鬧的,那些小寨子,不可能留下人在這裏某事,至於那些大寨子,我得聯係下山上,問問情況。”


    李萬裏無奈的點點頭,輕聲說道:“你也早點迴去吧,找人的事安排給下麵人就行,你不能出事。而且今日韓玉林也來了,所為何事?”


    男人皺了皺眉,手指摩挲碗口的頻率也快了些:“聽說是紅花會截殺了一支商隊,所以來查查。”


    李萬裏一怔,皺起眉頭,疑惑問道:“截殺商隊為何來固縣查?我這裏已經有五年沒辦過通商文書了。”


    “這案子捂得緊,我也沒探到消息。”男人的迴答讓李萬裏濃密的眉毛皺的更緊:“難道韓玉林也是來查於豪和陸家的案子?”


    書房內又是一陣沉默,過了片刻,李萬裏起身,對男人說道:“最近若非要事,不要見麵了,我得去巡狩司拜見一下那位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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