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學院的宿舍還算不錯。


    內閣的宿舍自不必說,都是一人一間,設施也一應盡全。而外閣雖然是六人宿舍,但還是比帝都的很多客棧都要好很多。


    宿舍的成員是根據通過考核的名單順序排列的,吳信羽和屠奕二人自然而然分到了一起。


    跟其他扛著行李累死累活的學生不同,他們是空手走進宿舍的。


    或者更準確地說,兩人各自隻背了一個小包袱,其中一人的手中還拿著一柄看上去有些粗陋的劍。


    他們決定先找到自己的床位再慢慢購置生活用品也不遲。


    “嗨,你們好。”


    二人這才發現最裏麵靠陽台處的上鋪已經有了一個正在鋪被子的身影。


    對方穿著一襲長袍,頭上還裹著白色的頭巾,顯然不像是中土大陸的人。屠奕在雜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裝束倒有點像西北部高曼德城的風格。


    事實也正是如此。


    陶誌祥正是來自高曼德城——那個傳說中隻有茫茫大漠的魔鬼之地。


    吳信羽可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


    在他的認知裏,這個世界除了路橋鎮就是臨沂這個省名,此外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或物都與他無關,就連大名鼎鼎的帝都他也隻是前段時間才聽屠奕說起。


    不過好像很有趣。


    吳信羽剛想繼續問些什麽,門外傳來一陣騷動打斷了他。


    兩個拖著行李筋疲力盡的少年推門而入。


    “我靠累死了,受不了了。”


    “真差勁。”


    兩個人像是認識。


    宿舍的一號床和二號床,吳智勇和周天未。


    吳智勇的身材壯碩,雖不如屠奕那般高,但在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衣服下仍然可見清晰的肌肉,明顯的帝都口音一聽就能辨認出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相比之下,周天未則略顯瘦削,長長的臉型下方點綴上一撮胡須,莫名地透露著一股銳氣。不過,雖然不知道二人是怎麽認識的,但他自稱是霧阪那邊過來的。


    也許是住在同一家客棧?又或者是考試當天有什麽奇妙的邂逅?這就不得而知了,而且並不重要。


    現在更重要的,可能是另一件事。


    眾人看向空著的那張六號床。


    雖然報道的時間有整整一天,理論上就算晚飯過後再來也沒有關係,但是如果考進帝都學院還能不興高采烈地早早來宿舍的話,著實讓人無法理解。


    現在已經快到晚上了。


    沒有一個男孩子會按捺得住考進帝都學院的喜悅,這是屠奕先前在小餐館裏誇口過的話。


    所以,像這種情況,絕對不可能,太讓人難以理解了!


    除非……


    門外站著一個人。


    隻有一個小小的包裹,沒有任何其他的行李。


    腰間暗紅色的香囊在雪白長裙的映襯下倒是有些顯眼。


    “請問這裏是502嗎?”


    “是啊。”


    屋內的五人一同迴答。


    “那,應該是這裏吧,我進來了哦。”


    眾人就這樣看著那個人緩緩走進房間內,然後把肩上的包裹放在床頭。


    “我說,你搞錯了吧?”


    那是個長發及肩的姑娘。


    “沒,沒有……宿管說,帝都學院的宿舍並沒有界限分明,好比斜對麵那個房間,也一樣是四個女生和兩個男生,然後…然後我恰好就是被分到了這裏而已。”


    先前就說過,宿舍的成員是根據通過考核的名單順序排列的。


    這是懶到一定程度的宿管和學生處才會想出的蠢辦法。


    考生排隊的順序完全自由,有老有少,自然也有男有女,有些別的宿舍就是離譜到老少男女都交相混雜。相比之下,這間502竟然顯得正常許多。


    說是懶和蠢,但其實無傷大雅。


    這裏是帝都學院,連宿管都是強大到能輕易擊敗一小支軍隊的存在,而外閣的弟子如果誰敢做出有違倫理的舉動,下場可能會有些不容易描述。


    在這背靠皇城的地方,不管是光明正大地處決還是悄無聲息地抹殺一隻蟲子,都實在是易如反掌。


    沒人敢造次,於是這種看似不合理的分配方法實際上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困擾。


    從這種角度來說,到底是不是該誇讚宿管和學生處懂得高效辦事呢……這個暫且不提。


    這個姑娘來自縈香。


    她的名字,房間內的五個人並不知道,但是大家應該會有點印象。


    周雨晨。


    “我們別愣著了吧?差不多可以吃飯了。”


    打破尷尬氣氛的是陶誌祥。


    接著吳信羽也附和了一句。


    然後大家就都站起身,做好了外出的準備。


    帝都學院有自己的食堂。


    比起外麵那些琳琅的美食,食堂的菜色似乎要更加單調一些,基本上都是清淡的蔬菜和蛋白質為主。


    也難怪,帝都學院作為最強大的武道學院,一定要嚴格限製學生們的飲食,雖然如果他們想出去吃也不會受到任何阻攔就是了。但是起碼明麵上要有這種形式。


    說到底,人類真的是很會欺騙自己的生物。


    有的人說要減肥,結果每天辛辛苦苦跑完步以後迴到家中就哐哐幹下三碗飯,然後一看自己的肚子反而大了一圈就開始哀歎命運的不公。


    有的人說要複習,結果拿著書叮叮當當念了半天,沒有任何一字一句經過腦袋,然後考試時什麽都不會就隻能抱怨考官出的題目太難。


    有的人說要戀愛,結果一天到晚隻會多喝熱水按時吃飯,認為自己比別人都關心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然後被拒絕了以後就開始責怪她怎麽怎麽不珍惜自己的關心。


    有的人說要修行,結果花費數年的時間考進帝都學院,自以為天然勝過了別人好幾等,然後每天在學院裏荒廢年歲最後連結業都做不到。


    打著正義的旗幟挑起戰爭,麵對未知的別種生物隻會排斥,也都是一樣的道理。


    從古至今所有的悲劇,都是建立在欺騙自己之上。反過來想想,人類真是可悲至極。


    然而如果能清楚地認識自己的目標,能不斷端正自己的言行就不一樣。古往今來也有這樣的聖人存在。


    吳信羽就沒有忘了自己的目標。


    暮色四合之時,他拿著劍來到了演武場。


    演武場沒有燈光,應該是長老們為了防止學生半夜練功造成靈力紊亂而刻意為之的,不過還是會有不少學生在傍晚時分來到這裏練習。比起術修閣裏的練功房,這裏更為寬敞,也直接暴露於天地之間,對於練習某些功法有獨特的幫助。


    而吳信羽選擇這裏的原因,一是因為劍這種東西確實不好在練功房裏學習,二則是因為那個約自己來的人進不了練功房。


    演武場角落的晦暗處,有個少女將雙臂交叉在胸前,靠牆而立。


    十月並不是帝都學院的學生,她借助貓的形態從後牆的小缺口處能夠進出自如,也能裝作普通的貓咪大搖大擺走在學院的大路上,就連內閣藏書館的窗台潛入作戰也一樣不在話下。進不了練功房,純粹是因為那裏禁止寵物進入,而人形態的十月也一樣沒有對應的學生權限。除此之外,帝都學院的任何地方,十月應該都有去過。


    她拿過吳信羽手中的劍,象征性地揮動了一下,就扔迴了他的手裏。


    “體外馭氣練得怎麽樣了?”


    “我哪有時間啊……”


    “沒練最好,因為單純的體外馭氣和催發劍招的馭氣方式略有差別,你練了也白練。”


    吳信羽一時間哭笑不得,有一種想一劍把她斬成兩半的衝動。


    “第一招,隨風式。”


    十月沒有理會他有些扭曲的表情,自顧自說道,“氣隨心動,劍嘯風生。”


    “你在說什麽?”


    “自己感悟。”


    “……?”


    那種衝動更為強烈了。


    “把靈力傾瀉到劍身周圍的風中,想象著有一股強烈的風跟著自己的意願吹過,然後連帶著劍和身體一起隨風而動……真是的,我之前隻是複述了書上的原句罷了,怎麽還要幫你解讀啊?劍的靈力呢?那家夥沒幫你打通劍竅嗎?”


    對於自身沒有靈力的人來說,想要運用外界的靈力操控武器,就必須借助武器內部本身的靈力。林風前輩當初也是向他的老師借了靈力注入流雲劍,才在以後的戰鬥中用之不竭。


    武器的靈力和人不一樣,人的靈力用之即棄,需要再次培育才能再生靈力,但是劍的靈力可以自己補充,頻繁的戰鬥損壞的僅僅隻是劍身而已。


    在剛才聽到那個疑問之前,吳信羽當然不知道這一點。


    十月看著眼前這個呆若木雞的少年,一臉無語。


    她把手放在劍柄上。


    有什麽東西緩緩注入劍身。


    ……


    宿舍裏坐著五個人。


    和下午不同的是,現在的五個人裏麵有一個人換成了另一個人。


    “他呀,估計是和某個姑娘幽會去咯。”


    麵對四人的疑問,屠奕坐在床邊露出一臉壞笑。


    “什麽嘛?寢室裏明明有個那麽可愛的小妹妹,他還要跑到外麵去找?”


    周天未也笑著打趣道。


    “喂!你這人,別亂說話!”


    這個有些尖利的聲音則是出自周雨晨。


    短暫的寂靜,然後是一陣哄笑。


    吳信羽還沒有迴來。


    屠奕決定幫吳信羽的那份也一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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