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當然沒有蘇洛城中的大酒樓,隻有供給行人歇腳的茶棚,順帶供應寫如炒飯或是麵條之類的簡單食物。


    青青將驢車停在一處僻靜雜草叢裏,帶著趙讓朝前走了幾步,便看到了一個茶棚。


    茶棚裏人還不少,都是趕路行人,大多靠兩條腿,連騎馬的都很少,更別提坐車了。


    這樣的茶棚趙讓曾和西門大壯來過一迴,知道這裏的飯食是什麽德行,所以根本沒抱希望。


    醒來有些功夫,腸胃也跟著蘇醒了,又經過剛才的飛馳,的確是有點餓。


    兩人剛一落座,自是就找來了茶棚中許多人的目光。


    他們當然不是在看趙讓。


    青青已經盡力打扮的素樸,但還是難以遮掩與生俱來的容貌和在常春園中日積月累的氣質。


    茶棚中的目光在注視完青青後,自然而然的轉移到趙讓的身上。可惜趙讓是背對著而他們坐的,根本看不到這些人眼中的妒火。


    夥計見有新客落座,立馬從櫃台上碼放整齊的粗瓷碗中拿出兩個,還提了一壺熱水,一並放在趙讓麵前。


    “二位吃點什麽?”


    這裏的夥計沒那麽多客氣,是不會叫來人客官的。


    喝的茶也多大是碎茶葉渣和茶梗混合在一起的粗茶,從蘇洛城中的茶樓裏收來,大概一枚錢一斤。


    不同的是,桌上還放著罐鹽巴。


    趕路的人出汗多,喝這種大碗粗茶時,都喜歡往茶水裏加點鹽巴,以此補充體力。


    趙讓一直坐在車廂中,沒出什麽汗,但還是捏了一小撮鹽,放入了茶碗中。


    “你吃麵條還是炒飯?”


    青青對著趙讓問道。


    趙讓想了想,說道:


    “炒飯。”


    “多加兩個蛋!”


    夥計點了點頭,轉而看向了青青。


    “我也一樣。”


    夥計轉身去忙活。


    整個茶棚其實隻有他一個人支應,既做夥計,又做廚子,卻同時兼顧的很好。


    這可不是光憑勤快就能做到的。


    夥計必須得計劃好每一刻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能有絲毫偏差。比如燒開一壺水需要一刻鍾的時間,在等水開的一刻鍾裏,他可以磕破兩個雞蛋,將其打散,預備著炒飯裏。


    但凡中間有一個環節慢了,那後續所有的動作都會受到影響,從而來不及。


    所以,一個能把許多事同時安排的井井有條的夥計,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夥計。


    十二時辰之內,趙讓已經經曆了太多的不尋常,現在他甚至有些麻木,覺得這世上的事情本就該如此,反而把以往那些正常當做反常看待。


    好在這次趙讓的麻木並未導致什麽嚴重的後果。


    其中一個原因,當然是他對麵坐著的青青姑娘。


    身為蘇洛城查緝司,第一樓中人,又在常春園中待過那麽久的時日,哪怕她一拳都不會打,也擁有遠超旁人的眼光。


    直到夥計將兩碗蛋炒飯炒好,放在桌上後,青青都沒有任何疑慮。


    在對夥計說了聲謝謝後,青青從桌子上的筷籠中抽出兩雙筷子,用手絹擦了擦,遞給趙讓。


    “有點鹹了……”


    趙讓扒了一口飯,艱難的咽下去,砸了咂嘴說道。


    青青頭也不談,淡淡的迴了句:


    “喝茶。”


    趙讓皺了皺眉頭,正想質問一下青青為何對自己這般態度,卻又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從車廂裏醒來後,對她的態度好像也並不怎麽好,這才選擇將不滿硬生生吞下去,一口茶,一口炒飯的吃起來。


    反正吃到肚子裏都一樣,嘴裏的味道很快就會過去。


    趙讓安慰了自己幾句,竟是很快就把尖尖的一碗蛋炒飯吃了個精光。


    青青有些詫異的看了看趙讓空空的碗底。


    她根本麽想到趙讓會吃的這麽快,更沒想到趙讓會把這碗炒飯吃完。


    但青青沒有說什麽,也並未加快自己的速度。趙讓隻好一碗一碗的喝茶,直到一壺水也見底了,粗瓷碗裏的茶葉梗都被衝泡的幾乎沒有顏色。


    “師姐,咱們在這裏歇歇腳吧!”


    趙讓正百無聊賴之際,旁邊的管道上有兩人策馬奔馳而來。


    兩人身上皆穿著白鶴山的道袍,一手握著長劍,一手攥著韁繩。


    被稱作師姐的道姑麵龐陰翳,眉眼之間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


    而方才開口說話的小道姑,卻和她截然相反。鵝蛋臉上嵌著一雙圓圓的眼睛,馬兒停下後,這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茶棚中形形色色的人。


    “下馬啊,你不是要喝茶?”


    師姐已經下馬來,把韁繩拴在茶棚門口的一根木樁上。師妹卻還騎在馬上東張西望,不由得引起她的不滿。


    趙讓看著覺得奇怪。


    明明是這師妹開口,要來茶棚中歇腳的,怎麽現在到了門口,卻又躊躇不前?


    “咳咳!”


    青青見趙讓盯著兩位道姑看的出神,不由輕聲咳嗽了下,以示提醒。


    畢竟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往白鶴山,而且趙讓現在還是個通緝犯的身份。茶棚裏都是趕路之人,風塵仆仆,趙讓又背對而坐,沒人看出什麽端倪。


    但這兩名白鶴山的道姑可不是茶棚裏的普通行人,再說他們的掌教白鶴子跟趙讓目前的身份一樣。


    鑒於白鶴子在白鶴山中的地位,除了極少數知情的高層外,想必白鶴山中的門人們心情都不會好,列如迎麵走來的這二位。


    “等上山了你再好好看行嗎?”


    青青終於忍不住,出言說了趙讓。


    趙讓訕訕一笑,收迴了目光,辯解道:


    “我這不是提前了解了解?白鶴山雖然名頭大,但我也沒上去過。接觸過的道士,也就隻有白鶴子道長一人,還是在第一樓裏,你又不是不知道!”


    話音剛落,隻聽“啪”的一聲。


    那名冷著臉的師姐就把劍拍在了趙讓的所在的桌上,同時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你剛才提到了我們掌教。”


    趙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愣的抬頭與其對視。


    “你是從蘇洛城裏來的?”


    “你怎麽知道?”


    這位師姐聽後直接在桌旁坐了下來,冷笑著說道:


    “城裏到處都是你這張臉,你說我怎麽知道!”


    她說話的聲音很大,絲毫沒有避諱周圍人。一石激起千層浪,茶棚中的行人本來已對趙讓和青青這二人失去了興趣,此刻卻再度將目光聚攏過來。


    唯有那名師妹,反應慢人好幾拍。看到師姐所在趙讓的桌旁,以為二人是朋友,趕忙端著茶碗過來,還衝著趙讓展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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