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一名夥計的領路下,從牆角轉過彎,再走過一條抄手遊廊,來到了錢莊內的東跨院中。


    查幹托洛蓋裏,東南方是上風上水,沈流舒接待趙讓和西門大壯這樣的貴客,自是把最好的東跨院收拾出來,供他們居住。


    “趙公子,西門公子,這處東跨院沈掌櫃已經全部命人打掃幹淨,一應用品也都準備齊全。小的就在院門口,您二位要是有什麽需要叫我就好!”


    這名夥計正是西門大壯一開始就叫住的那位,也正是他捧著玉牌印信,去給沈掌櫃通報。


    “你叫什麽?”


    趙讓問道。


    他覺得這名夥計不但機靈,而且話也不多,是個好苗子。


    “小的姓張,排行老三。爹娘沒文化,也沒取個啥名。”


    趙讓說道:


    “那我就叫你張三了!”


    夥計點點頭,憨厚的笑笑。對於這樣的底層人而言,名字就是個代號,你願意叫他什麽都行,隻要讓他清楚是在叫自己就好。


    “張三,你識字嗎?”


    張三先是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


    “以前不認識,後來當了夥計,沈掌櫃說要求所有夥計都必須識字,不然幹活兒不方便,就這樣學了點。但……”


    “怎麽了?”


    趙讓追問道。


    “但也就是看著能認識,寫的話……還是不太行!”


    張三以為趙讓要讓他做什麽文字活兒,但趙讓卻並未往下說,似乎隻是閑聊。


    “行,你去吧,有事我叫你!”


    趙讓擺擺手說道。


    張三躬身行了個禮,便轉身退下。


    趙讓接著對西門大壯和元可欣說道:


    “先休息休息吧?順便洗漱一番,晚上去吃喜酒,咱也不能灰頭土臉的丟人。”


    元可欣早就想洗澡了。


    這一程山路走下來,出的汗又被體溫烤幹,在身上形成了一層黏糊糊的硬殼,難受極了……要不是剛才看到趙讓在於那夥計說話,元可欣這會兒已經把自己泡在浴盆裏了!


    西門大壯看了看那夥計的背影,朝趙讓問道:


    “讓哥,他咋啦?”


    趙讓被他問的一愣,說道:


    “沒咋啊,你啥意思?”


    西門大壯說道:


    “我以為他有什麽問題呢,看你在那問了半天!”


    趙讓笑著說道:


    “可以啊,都能動腦子想事情了!”


    這話也不知道算是誇讚還是罵人,反正西門大壯是當好話來聽的,樂的合不攏嘴。


    “行了,你自己迴屋子玩去吧,我和老板娘還有事!”


    西門大壯眯著眼睛,拖著長長的尾音“哦”了一聲,卻是以為趙讓說的有事是那種事。


    “別在這陰陽怪氣!”


    趙讓扭頭說道。


    “嘿嘿,讓哥我懂!你快去吧,快去做事!”


    趙讓很是無奈的搖搖頭,跟著葉三娘進了屋裏。


    葉三娘嬌俏的說道:


    “想做什麽事?”


    趙讓白了他一眼,一把扣住葉三娘的手腕,從她掌心中拿出那枚彈丸,對著光仔細研究起來。


    看上去似是渾然一體,外表打磨的極為平整光滑,幾乎都可以當鏡子用了!


    但再仔細看看,趙讓發現彈丸中間有一道極細密的痕跡,他轉頭向葉三娘問道:


    “你說這是不是也是出自朱老板之手?”


    作為天下第一能工巧匠,紅閣的朱老板最喜歡做這些奇奇怪怪的物件。


    自從趙讓從元明空那裏見識到了精巧的鐵盒地圖之後,他就覺得凡是奇怪的物件,估計都是出自那位朱老板之手。


    葉三娘接過彈丸後,細細看了看,卻搖搖頭說道:


    “我看不出,但這裏麵有東西!”


    葉三娘示意趙讓往旁側讓讓,她用勁氣輕輕一擠,這枚彈丸就從中裂開,分成了兩半。


    彈丸是空心的,裏麵縮著一個紙團。


    趙讓將紙團慢慢展開後,看到上麵寫著六個字:


    “小心,小心,小心。”


    一連三個小心,卻是要他小心什麽?


    不過趙讓卻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當初這枚彈丸打來時,他以為有人用暗器偷襲。


    現在看來決計不是。


    因為一個提醒他小心的人,又怎會背地裏想要治他於死地?


    “會是誰發來的警訊,元明空?


    葉三娘說的是最有可能的猜測。


    但趙讓卻不這樣認為。


    元明空若是知道了什麽,認為趙讓他們有危險,完全可以現身提醒,哪裏用得著以彈丸說話?


    不過除了元明空以外,他也想不到查幹托洛蓋裏還會有誰好心提醒自己了。


    “會不是你認識的人?”


    葉三娘緩緩開口說道:


    “你覺得我需要小心什麽?”


    這話卻是把趙讓問住了……葉三娘身為三品大宗師,能為難她的,的確不多。


    想來想去,趙讓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隻好將紙團重新再進彈丸內,把彈丸放在桌上,撥弄起來。


    “我要洗澡了,你自己玩吧!”


    葉三娘說道。


    趙讓抓起彈丸,在手裏掂量著,說道:


    “你洗吧,我也迴去躺會兒!”


    葉三娘應了一聲,這次竟然破天荒的沒有用洗澡一事拿他打趣。


    “誰在那!”


    忽然,院子裏響起元可欣的驚唿。


    趙讓身形飛掠而出,看到一人蒙這麵,正準備翻過院牆逃跑!


    “別跑!”


    趙讓一聲大喝,手中彈丸隨即砸出。


    那人側身躲避,耽誤了時間,趙讓已逼至近前,抽刀砍去!


    那人見無法脫身,便退了幾步,從身上穿的羊皮馬甲裏,抽出一把短刀。


    相比於趙讓手中的環首刀,這柄短刀實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麵……但從長短上來看也是如此。


    不過趙讓卻絲毫沒有輕敵。


    因為在這樣的關頭,此人竟然會拔出短刀來選擇硬拚,說明他對自己的短刀刀法很有自信。


    而這樣的兵刃本就會隨著持有人的武道修為的高低,變化威力。如果雙方都是普通人,反而是短刀的威脅更大!


    看那人從反握刀,切成了正手,趙讓微微皺眉。


    這第一個動作,就證明他極為癲狂的自信!


    短刀的握法,和長刀的相反,此刻這人刀尖衝地,拳麵向前,稱為冰錐式。若是以趙讓這樣的方法握刀,則成為握錘式。


    冰錐式攻擊距離短,但更加靈活,適合貼身近戰。握錘式攻擊距離長,適合正麵突刺。


    在雙方有一定距離時,應當選擇握錘式試探對方。


    可此人卻直接選擇了冰錐式,絲毫不把趙讓手中的環首刀放在眼裏。


    衝至近前,趙讓下劈一刀,於此人對衝開來。


    隨即這人仗著自己刀身靈活,趁趙讓還未迴刀之際,接二連三的斜劈,趙讓一一格擋開來,適時朝他腹部橫掃一刀,那人躲閃稍慢,身上穿著的羊皮馬甲,被刀鋒切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此人本是想用冰錐式握刀,直接衝到趙讓麵前,將其重創,然後逃之夭夭。沒想到趙讓氣勢十足,勁氣充沛,手中環首刀上劈下砍,再加橫掃不斷,兇暴猛烈!


    趙讓下盤極穩,邊進邊打,強大的壓迫感使得對方節節敗退!


    但很快這人就承住了趙讓淩厲的攻勢,一記勾刀迴拉,可謂是一石二鳥!


    以自己短刀的靈動的優勢,若是成了,則有很大程度落趙讓的手腕上,逼迫他棄刀。即便沒有紮中,也能再度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讓自己冰錐式的刀法發揮到極致!


    好在趙讓反應很快。


    在刀身被勾住的同時,他手腕一翻,將刀鋒豎起,同時胳膊向右邊發力掙脫開來。


    但對方迅速變招,刀鋒向下滑去,接著又一挑,劃傷了趙讓的肩頭。


    趙讓雖然也劈中了對方的胸口,奈何他這件羊皮馬甲實在是太厚了。


    倉促之間,趙讓這一刀威力並不大,隻堪堪砍透了厚厚的羊皮,未能傷到他皮肉。


    看著自己肩頭的傷口,趙讓有些詫異。


    這人的短刀打法,在他見過的刀客中,足以排進前五!若是有朝一日,他的武道修為再能突飛猛進,那即便是天下前三應該都不在話下!


    “趙公子!”


    沈流舒的聲音從趙讓身後傳來。


    同時來的,還有幾名帶刀的護衛。


    “別……”


    趙讓剛開口說了一個字,一名護衛就不知死活的衝上前去,結果眨眼間就被那人用手中的短刀抹了脖子。


    腔子裏的血噴薄而出,糊了趙讓一臉。


    剛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就看到那人已經翻牆離去,身上那件被趙讓砍破的羊皮毛馬甲,已經被他脫掉,丟在地下。


    “趙公子,您沒事吧!”


    趙讓站在最前麵,此刻已經成了個“血人”。


    “給我找身幹淨的衣服,我要洗個澡!”


    趙讓平靜的說道,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一句話都沒提。


    沈流舒連忙答應,隨後讓夥計去取衣服來,他自己則帶著一種護衛守在跨院中,寸步不敢離開。


    走到元可欣的房門口,趙讓輕輕敲了敲門,問道:


    “你沒事吧?”


    元可欣打開門,不由分說的,把趙讓拽了進來。


    “我什麽事都沒有,但你的傷口得趕緊包紮!”


    “噓……”


    趙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又指了指外麵。


    查幹托洛蓋的水真深呐!


    通寶錢莊裏,也透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種時候萬萬不能慌張,更能露怯,尤其是不能讓外人知道他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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