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山中雨,來得快去得更快。


    趙讓在山洞中,隻覺耳中灌入一陣猛烈的嘈雜,幾乎什麽都聽不見,但隻持續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又轉為安靜。


    西門大壯因為自身的原因,蹲在洞口屁股卻撅在外麵,被淋了個通透,看上去就和尿褲子了一樣!以至於眾人都從山洞中出來,他卻仍舊動都不動。


    “你是在拉屎嗎?!”


    趙讓迴頭質問道。


    西門大壯不好意思的又將自己屁股往裏挪了挪,但仍舊不起身。


    “給,自己圍著!一點雨水而已,沒多會兒就幹了!”


    趙讓將自己身上的罩衣脫下,遞給西門大壯,讓他圍在腰間,當作遮擋。


    胖子體熱,估計走不了多遠,他就能憑自己體溫把褲子捂幹,算不得什麽。


    元可欣見西門大壯極為笨拙的用罩衣在自己腰間打了個結,卻是有些擔心地說道:


    “衣服濕了容易著涼,別感冒了!”


    西門大壯聽聞咧嘴一笑,說道:“


    “嫂子放心,我這身子還從沒生過病,就連噴嚏……”


    “阿嚏!”


    牛吹到一半,老天爺就來打臉了!


    西門大壯用手背蹭了蹭鼻子,看到趙讓正惡狠狠地盯著他,不由覺得奇怪,問道:


    “咋的了讓哥?”


    趙讓說道:


    “先前那第一條咋說的?”


    西門大壯想了一陣,猛然反應過來,衝著元可欣說道:


    “讓哥的女朋友,放心,我不會感冒!”


    趙讓一個頭兩個大,對著他晃了晃腦袋。


    “你跟我做一遍這個動作。”


    西門大壯不明就裏,但也跟著晃了晃腦袋。


    “有沒有聽到自己腦袋裏的水聲?”


    雨後的山路沒有想象中難走,甚至在雨水的衝刷下,一些本來堆積在路上的石塊,已經滾落下去,算是老天爺給他們清掃了一番。


    並且泥土經水浸濕,踩在上麵還有一種踏實的感覺。


    以目前的行進速度,趙讓估計應該能在天黑之前抵達查幹托洛蓋。


    前提是沒有意外的話!


    這個念頭看在他心裏騰起,趙讓卻是就後悔不迭……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西域地邪,怕啥來啥!


    自告奮勇走在最前麵的西門大壯先停下了腳步,側過腦袋,對趙讓說道:


    “讓哥,右邊三個,左邊兩個……不對,五個!一共八個!”


    雨後山中正是寂靜,眾人腳步停下後,卻仍有“沙沙”聲傳來。


    很快右邊三人就在更高處的陡坡上露出身形。


    居中之人身上穿著一件皮襖子,齜牙咧嘴。


    在看到元可欣和葉三娘之後,轉而變成放肆地邪笑!


    趙讓不想跟這群下三濫糾纏,耽誤時間。


    雖然這八個人決計不是對手,可就算是想要殺八頭豬,也得消磨一陣吧?


    趙讓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銀錠,高高舉起,對那頭領示意。


    那人目光一凝,似是覺得趙讓識趣懂規矩,便帶著左右手下,一步一步從坡上下來。


    陡峭的山路在這些山匪腳下,如履平地。趙讓更加覺得剛才沒有直接出手,是極為正確的選擇。


    不然哪怕有一人僥幸逃跑,沒被殺死,他都盡可以依仗著自己對地形熟悉的優勢和趙讓等人糾纏。俗話說癩蛤蟆趴腳背——不咬人,膈應人!


    如果在這八人之外,他們還有後手,那隻會更加麻煩!


    那首領走到趙讓身前一丈遠時,也停下了腳步。指了指他手中的銀錠,又指了指自己腳下,意思是讓趙讓把銀錠扔過來。


    這幾名山匪各個濃眉高鼻梁,眼窩很深,是西域本地人。


    趙讓隊伍中也有四名西域人,此刻卻戰戰兢兢地躲在西門大壯寬闊身形的背後,瑟瑟發抖。


    他們哆嗦著嘴唇對元可欣說:


    “千萬不能告訴他們,我們把自己的牧場賣給了大威人,不然他們一定會殺了我們的!”


    他說話時,已經盡力壓低了聲音。


    但因為太過害怕的緣故,聲音忽高忽低的,還是被那山匪首領聽到了些許。


    那首領登時暴怒,指著西門大壯身後的西域人破口大罵。


    罵的什麽趙讓聽不懂。


    可那四名西域人眼瞅著就持不住勁兒,崩潰了!一溜煙從西門大壯身後手足並用的爬出來,對著那首領不停的磕頭求饒。


    首領帶著左右走到近前,靜靜地聽了一陣。


    因為距離太遠,元可欣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不過暫時沒有動手,趙讓以為情勢會趨於穩定。畢竟這首領剛剛拿了自己的銀錠,應該不會貿然出手。


    和西門大壯重逢才幾個時辰,趙讓的心性卻是就有些變化。


    能用錢的絕不動刀。


    反正身邊有西門大壯在,等於有個活的“通寶錢莊”,根本不用擔心銀子不夠。


    結果趙讓剛鬆了口氣。


    那首領一揮手!


    左右從背後取下斜背著的大棒,一棒一個,將這死人全部砸死!


    事發太突然,趙讓都愣在當場。


    直到濃厚的血腥味迎麵飄來,趙讓才迴過神。


    那首領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殺了四個人,還是他的同胞,仿佛和踩死四隻螞蟻沒什麽兩樣。


    朝前跨出一步,首領看著趙讓,用還算是標準的大威話說道:


    “女人,留下!你給了這個,過去!”


    意思是看在趙讓主動給錢的份上,他們可以過去。但元可欣和葉三娘卻是得留下……


    至於留下做什麽,是個人都明白。


    趙讓的右手已經握住了刀柄。


    這樣草菅人命的山匪,哪怕沒有得罪到自己,隻是萍水相逢,趙讓都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這條路上,因為他們,不知多了多少冤魂枯骨!


    趙讓雖然懶,但還是有自己的正義!


    當初還未離家時,他和西門大壯兩人就喜歡當“大俠”,專管不平事!


    隻是有時候幹的太過火,經常鬧出笑話來。


    比如要下馬的老爺子,他倆以為是年老體弱,上馬困難,給重新扶迴了馬背上。


    比如坐在花轎裏因心中不舍而抽泣新娘,他倆以為是不情不願,強人所難,給劫了轎子又送了迴去。


    諸如此類的“行俠仗義”,不勝枚舉。


    可想而知他倆遇到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惡徒,當然要除之而後快!


    “護著你倆嫂子!”


    趙讓說完,身子已經躥了出去,刀鋒直取那首領的項上人頭!


    西門大壯聽了這話,嘟囔道:


    “前麵還說是朋友,這會兒就是嫂子了……看來我想的一點都沒錯!”


    不過嘟囔是嘟囔,他還是朝後退了退,張開雙臂,把元可欣和葉三娘都擋在身後,虎視眈眈的盯著另一邊還未有動作的五人。


    做無本買賣的人,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亡命之徒,手底下當然有真功夫,和在陽關中那位仗勢欺人的鄭公子不可同日而語。


    見趙讓刀鋒襲殺而至,卻是連眼睛都不眨。


    “當啷!”


    趙讓的刀鋒,被他左右手下的狼牙棒交叉擋住!


    狼牙棒這樣的兵刃,極為沉重,一條至少都有三四十斤。


    在大威,極少有江湖中人用這等笨重的兵刃。


    但西域人個頭高,身材壯碩,但凡有點氣力的,都覺得重些的兵刃用著才趁手。


    而他倆手中的狼牙棒,棒身竟然還能伸縮。


    擋住趙讓的刀後,另一隻手握住底部,向下一拉,竟是又長出來幾尺,比兩人的身高還要長出一頭左右。


    趙讓立即抽刀變招,朝左右各劈出一刀,橫斬在棒身上。


    兩人本以單手握棒,順勢變為雙手陰陽把。


    掌心向上為陽把,向下為陰把。


    陰陽握把一出,這根狼牙棒既可以用前端的狼牙傷人,棒身更是化為鐵棍。


    棍乃百兵之祖,能攻能防。


    棍分三段,棍頭棍稍可反製進攻,棍心可格擋換把,變化無窮。


    再加狼牙棒自身重量,在氣力足夠支撐時,便如定海神針一般,不但支應靈活,也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趙讓朝左邊之人徐晃一刀。


    借他後仰躲避刀光之際,抹身向右邊橫斬而出。


    這一刀當然被其格擋開來,緊接著又是一擊白雲蓋頂,自上而下豎直劈砍!


    此時左邊之人察覺自己方才拿刀隻是虛招,立即挑起棒尾,以棒稍狼牙朝趙讓麵門砸來。


    棒還未至,“唿唿”風聲已經刮在趙讓臉上。


    狼牙棒大力揮動之餘,自帶的慣性更是了得!


    趙讓雖然不懼,但知手中刀隻是普通的鋼刀。哪怕鍛造的工藝再精湛,也和削金斷玉的寶刀相去甚遠。


    若是硬拚,刀身恐怕觸之即斷,因此隻能忍讓後退,拉開彼此距離,撤到狼牙棒的威勢之外。


    講過方才這一下來迴,趙讓覺得若是僅拚單手持刀,想一時半會兒攻破這兩人配合默契的狼牙棒,有些困難,當即改為雙手握刀。


    旁人都覺得單手靈動,用以持刀定然速度更快,實則不然!


    雙手握刀,不僅不會降低速度,反而力道更足!不管是變招還是以刁鑽角度出刀,都是單手持刀時完全達不到的!


    尤其在對方手持沉重兵刃時,以雙手緊握刀柄,再調動勁氣灌注,可讓相比之下脆弱至極的刀身變得更為堅硬,且韌性極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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