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讓皺眉凝神,想了片刻後說道:


    “好像是……你問他最近有沒有什麽不尋常的事,然後他說起了美女換戰馬的交易。還有那位蘭末國的四王子,安佐。”


    元明空點點頭:


    “對。”


    “汪三太爺剛起了話頭,正準備往下細說,然後就突然毒發了。”


    這個節點十分詭異。


    趙讓和元明空分析,汪三太爺後麵想要說的,可能觸及了某人或者某方勢力的利益。


    若是果真如此,證明汪三太爺早就被人盯上了。


    趙讓補充道:


    “他說是有個馬販告訴他的。”


    “所以咱們要是能找到這個馬販,就能知道當時汪三太爺究竟想說什麽。”


    趙讓眼睛一亮,覺得方向立馬清晰了起來。


    可很快,他便又泄了氣。


    這裏是蘭末國的王都,來往商人商隊可謂是絡繹不絕。馬販子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


    而他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現在還無端背上了毒害汪三太爺的罪名,幾乎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在這樣的情況下,貿然出去尋找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馬販,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元明空看到趙讓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知道他在猶豫什麽,開口說道:


    “這裏的馬販子是很多,但並非各個都是汪三太爺的朋友。能被他認可當做朋友的馬販,我覺得沒有幾個。”


    這話說的在理,一下就能讓範圍縮小很多。


    但趙讓還是苦笑著說道:


    “那總不能咱們見到一個馬販,就直接問他是不是汪三太爺的朋友吧?”


    聽趙讓這麽一說,元明空卻也無計可施。


    不過能成為汪三太爺的朋友,起碼應該滿足兩個條件。


    要麽這個馬販的生意做的很大,在這裏地位斐然,能和汪三太爺平等來往。要麽就是此人極為有趣,很對汪三太爺的脾氣,兩人關係甚好。


    有這兩點為基礎,想必不會太難找到。


    “既然是朋友,要是他聽說汪三太爺中毒了,會怎麽做?”


    趙讓說道:


    “肯定會很著急,想要幫忙!”


    元明空一拍大腿說道:


    “沒錯,正是這樣!”


    “所以咱們……”


    元明空的想法很是大膽,連趙讓都吃了一驚。


    汪三太爺出事,他的三個義子定然不會大張旗鼓,弄得天下皆知。


    祥騰居可是一塊肥肉,有汪三太爺坐鎮,就相當於有了定海神針,旁人不敢覬覦。


    要是有人知道他危在旦夕,那定然有不少人蠢蠢欲動。


    一個人朋友越多,仇人也會越多。


    朋友恨不得他好,仇人恨不得他死。


    元明空的想法是隻要自己等人將汪三太爺中了劇毒一事,傳到那些馬販之間,其中表現最激動的,不是汪三太爺的朋友,就是仇人,範圍可以進一步縮小。


    “辦法是不錯,但怎麽做?“


    這個關口,趙讓不覺得自己等人再出去拋頭露麵是個好辦法,甚至連馬市在何處都還需要打聽才能知道。


    “不用咱們露麵,這樣的事當然可以找人代勞!”


    元明空話音一落,趙讓就指著房門外說道:


    “你是想讓那個夥計去幫我們傳話?”


    客棧的夥計是西域人,在外行走根本不會有人起疑。而且他的大威話說的很流利,互相溝通起來,沒有障礙,的確是個最好的人選。


    “嗯,這樣倒是最穩妥的。”


    元明空見趙讓同意,便從懷裏取出一錠銀子:


    “咱們就告訴他,我們來是要做筆大買賣的,起碼要買百匹戰馬!讓他把這消息放到馬市,肯定會有很多馬販子趨之若鶩。“


    “百匹戰馬不是個小數目,這樣也能篩選掉很多不夠格的馬販,為我們節約時間!”


    二人一拍即合,當即走出屋子,來到樓下。


    客棧的夥計正在打水,準備給他們送上房間。


    元明空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用西域話給他講了一大通。


    剛開始夥計還麵有難色,但在他看到銀錠後,立馬拍著胸脯應承下來,直言自己這客棧住的基本都是馬販子,而馬市據此路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熟得很!


    將銀子揣在口袋裏,夥計立馬就出了門,前去馬市替趙讓他們放出風聲。


    “現在咱們可以去好好睡一覺了!”


    元明空伸了個懶腰說道。


    “不等他迴話嗎?”


    趙讓反問。


    元明空擺擺手說道:


    “一百匹戰馬,有能耐吃下這筆生意的馬販都得準備一陣,怎麽樣都得到晚飯時間了!”


    越往西,天黑的越晚。


    西域商盟比陽關黑的晚,蘭末國的王都,則要比商盟更晚。


    趙讓透過門,看了看天。


    明明已經是下午,但太陽還是懸的很高。


    陽光的暖意勾起了他身上的困意,周身的乏力感,登時湧現。


    兩人上樓,迴到各自的房間,倒頭就睡。


    再睜眼,窗外已是夕陽西下。


    “趙讓!”


    門外傳來元明空的聲音。


    趙讓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打開了房門。


    看到元可欣站在一旁,問道:


    “你也去嗎?”


    元可欣見趙讓有些輕視自己,氣鼓鼓的說道:


    “好歹我也是在商盟裏開過店的,論做生意,你倆加起來都頂不過我半個!”


    要是在平時,趙讓肯定會再逗她幾句。可這會兒剛剛起床,腦子還不清楚,便衝元可欣拱了拱手,說道:


    “是是是,小的知道錯了!大老板您先請!”


    元可欣忍住笑,從鼻子裏冷哼一聲,從趙讓和元明空之間擠了過去,當先下了樓。


    二人從背後看去,覺得她還頗有點風範。


    “有幾分葉三娘的樣子!”


    趙讓低聲說道。


    大廳裏,馬販擠滿了兩張桌子。


    客棧夥計一臉驕傲的站在旁側,看到趙讓和元明空下樓,立馬迎上來,說道:


    “這些都是城裏有實力的大馬販!”


    元明空滿意的點點頭,又拿出一塊銀錠賞給夥計,說道:


    “做的不錯!你先去忙吧,我要和各位老板談生意了!”


    夥計領了賞錢,知趣的退到一邊。


    三人坐定後,馬販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誇耀起自己的馬有多好,多健碩!有的人還專門準備了圖冊,更有甚者,幹脆牽了兩匹,拴在門口,主打多說無益,眼見為實!


    元明空笑著附和了一陣,對這家說不錯,對那家也說挺好。每家都看,每家都聊,但就是不說價。


    至於馬販們自己的價格,卻也不能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各家有各家的算計,這種買賣本來就是一對一的交易,不會再讓第三人知道。


    等眾人都消停了,元明空沉默了片刻,便開始連連歎氣。


    馬販們見狀,問道:


    “老板,難不成是我們這麽多好馬,您一匹都沒看上?”


    元明空搖搖頭,說道:


    “您誤會了!我是想起了一件事,心裏有些難過。算了,不提了,不提了!咱麽繼續談生意!”


    這些馬販們為了討好元明空,當然是用盡渾身解數。這會兒聽到元明空似是心中有事,一個二個都義薄雲天的說道:


    “老板有事盡管說,我們雖然不是什麽大人物,但在這王城裏也經營日久,誰還不認識幾個人?”


    “就是!咱都是大威人,出門在外不就得互相扶持,抱團取暖?老板你千萬別客氣,有事盡管吩咐!”


    趙讓一直斜眼觀察者元明空的表情。


    覺得這家夥真是投錯了胎!


    若是去當個戲子,定然能成為紅遍大威南北的名角!


    隻見元明空臉上的神色霎時間變了幾變,這才頗為沉重無奈的開口說道:


    “在下家中與汪三太爺是世交,這次來一是買馬,而是受了家中長輩托付,來看望太爺。結果……唉,真是世事無常啊!”


    元明空把汪三太爺中毒一事說出來後,引得馬販子們都是唏噓不止……


    趙讓冷眼看過每一個人,發現大多人的歎息都是誠心的,當然也有幾人在暗自竊喜。


    唯有坐在桌角處的一個中年男子,在聽說汪三太爺中毒後,臉色大變之餘,雙拳緊握,竟是有些坐立難安起來。


    認準了目標後,趙讓輕輕咳嗽了兩聲。


    元明空登時會意,起身對眾人拱手說道:


    “各位老板的馬在下已經有數了,但畢竟是個大生意,還望容在下思索一番!”


    馬販子們也隻得起身迴禮。


    他們雖然著急賺錢,但也知道談生意的規矩。


    何況這麽大一單,少則數日,多則半月,都是常有的事。


    元明空客客氣氣的將馬販子們送出門外,隻有趙讓認準的那名中年國字臉的男人,在最後磨磨蹭蹭,似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趙讓瞅準機會,走上前用身子一擋,扭頭對這中年人說道:


    “不如上樓一敘?”


    中年人想了想,隨即微微點頭。


    趙讓和元可欣帶著他徑直走到房間。


    剛坐下不久,在下麵客套完的元可明也推門進來。


    中年人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元明空說道:


    “你們根本就不想買馬!”


    元明空和趙讓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議。


    趙讓接過話茬,沒有絲毫遮掩的說道:


    “閣下所說不錯!”


    “我們的確不買馬!”


    中年人見趙讓如此坦蕩,也放下了些許戒備,身子往後一靠,問道:


    “……汪三太爺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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