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人講究坐北朝南,從前朝開始便有北貴之說。其中,又以離皇宮最近的上河街名聲最顯赫。住在這地界兒的,要麽是傳承百年的世家大族,要麽是手握權柄的心腹重臣。

    黎家的宅子便安在此處,雖然主子隻黎老爺子和黎三哥,加上一個常住宮裏的黎舒,下人卻是不少,再加上從戰場上傷重退下來的家將,將不大的宅子湊的滿滿當當。

    黎舒到家的時候,老爺子正踮著腳在院子裏巴望著呢。見著人,一把將人舉起往空中拋了好幾下才放下來。往黎舒頭上虛比劃了一下,大笑:“又沒長,還是這麽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舒:……

    別人家十天半月沒見小孫女,那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能激動的當場落淚。他家是幾月不見你咋還沒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我家有個小矮子。

    不愧是黎老爺子。

    雖然剛到家就被自家爺爺人身攻擊,但迴家還是很快樂的。

    喜歡的點心吃食摞了一桌子,有滿院子的貓排著隊等她寵幸,府裏開著一簇簇桂花的桂樹,她想爬就爬了。

    迴了家,她是黎府無法無天的小姑娘,而不是宮裏活潑伶俐惹人喜愛的晉陽郡主。

    就連令她輾轉難眠的拖油瓶身份,也能頑笑著說出口:“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夢,三哥成了家中的頂梁柱,我倒成了他的拖油瓶了。”

    貓院中央的桂花樹下,三把躺椅並排擺著,旁邊的凳子上擺滿了瓜果點心。花房的匠人們心靈手巧,黎舒不過是提了幾句,這次迴來,貓院裏又新增了很多大小不一的滑梯、爬架、吊椅、秋千、小房子…,古代至尊豪華版貓咖,老大人們玩了多說好。

    黎老爺子撚了幾顆紅棗在手上權當磨牙,聽得小孫女說這話,懶洋洋的打趣自家孫子:“那不得了,三小子出息了。公平起見,三小子今晚記得做夢,讓阿舒當頂梁柱,你當她的拖油瓶。”

    黎三哥:“這我控製不了。”

    “你妹妹做夢都能夢到你如此出息,你就不能夢一下她出息的時候?你是不是看不起她?你怎麽當人兄長的?”

    聽的黎舒心頭一梗。

    眼看著老爺子又要歪樓,黎舒忙將話題拉到正軌上,歪頭跟搖椅上半眯著眼的黎老爺子強調:“爺爺我認真的!”

    沉默幾秒調整了下氣氛,黎舒用帶了些篤定的語氣說道:“東宮要起風了吧?”

    黎舒的表情和語氣都不像是開玩笑,黎老爺子往嘴裏塞幹紅棗的手頓了一下,抬頭掃了一眼站在遠處的心腹家將,問道:“怎麽說?”

    老爺子以為小孫女在宮中察覺到了什麽風聲,連臉色都凝重了幾分。

    儲君乃國之根本,若是東宮有波折,對他們這些人而言,是禍非福。“前幾日我還同顧老侯爺一道吃酒了,沒聽他說有什麽大事情啊。”

    黎老爺子看向黎三哥,黎三哥也皺眉搖頭。“我在外也沒聽說,父親和大哥剛寄迴來的信上也未曾提及。”

    黎舒皺眉,不應該啊。

    她在宮中沒察覺可以理解,她年歲小又養在太後宮裏,跟後妃和太子妃的接觸甚少,又有皇後娘娘一手東宮的消息掩的嚴嚴實實。可沒道理宮外也沒半點消息啊。

    太子入朝聽政近十年,多少雙眼睛盯著東宮。如果她記憶沒錯的話,太子今年冬天被廢。現在都秋天了,離來年立春最多也就五個月的功夫,不可能一點征兆都沒有。

    桂花樹下三張躺椅上的人,皺眉沉思的樣子一模一樣,瞧著莫名有些搞笑。

    黎老爺子沉思了半晌,琢磨著是不是叫人快馬加鞭往晉陽送個信,東宮有變,家族生死存亡之際,得兒媳婦迴來坐鎮。老爺子邊想著派誰去接兒媳婦迴來,邊問黎舒:“你從哪得到的消息?”

    我穿書的,這個劇情我看過。這話說不了,所以黎舒隻能理不直氣超壯的迴答:“做夢夢到的啊。”

    黎老爺子&黎清平:???

    老爺子氣急攻心,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一把將手上的紅棗砸過去,怒道:“黎舒!你是不是皮癢了?”

    黎老爺子原地轉了兩圈,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扯著嗓子喊家將七公把藤條給他拿過來:

    “阿七——阿七——,把藤條給老子拿過來,連我都消遣上了,我今天不收拾她一頓,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七公也不知祖孫三本來有說有笑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要動上家法了,跛著腳急慌慌的衝上來攔,好聲好氣的勸道:“將軍,郡主還小呢,再說姑娘家哪有這樣子罰的……”

    老爺子泥腿子出身,在戰場上拚殺一輩子,沒那麽多講究,說要打那就真要打。七公既然不拿藤條過來,就擼了袖子去打黎舒。

    “老話說的沒錯,棍棒出孝子,嬌慣養仇人。今天我就教教她什麽叫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阿七你給我讓開!”

    “將軍,有話好好說,別把你身子氣壞了。”七公拖著跛腳擋在黎舒麵前,背過去衝黎舒打眼色讓她快跑,還不忘招唿黎三哥幫忙:“三少爺快扶一下將軍,小心摔了。”

    “黎清平你給我讓開,小心我待會兒連你也一起打……”

    黎舒抱著腦袋滿院子亂竄,驚的院子裏的貓跟著跳上跳下。在逃竄的過程中,黎舒還不忘進行深刻的自我反省:果然跟七公主混久了,她也變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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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了好一場,黎舒挨了好幾下,這場仗才完。幾個人都累的不行,黎舒和黎三哥癱在椅子上,宛如兩條晾曬著的鹹魚。

    七公和黎老爺子不愧是戰場上下來的人,即使年老體殘,也比兩個小輩強出一大截,還有體力處理後續事。

    七公正吩咐著丫環婆子收拾殘局,什麽踢倒的凳子要歸位、踩壞的花草記得換、散架的小秋千記得叫花房的人再給綁一個……

    黎老爺子叉著腰又在訓人,隻是挨罵的人從黎舒換成了黎清平。“你瞅瞅,你一個大小夥子,精氣神還沒有我一個糟老頭子好,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也就你運氣好,投在你娘的肚子裏,這要是在農家,別說養育妻兒,連自己都養不活……”

    黎舒就聽到她三哥很不走心的應和,“是是是,好好好,明天我一定早起打拳跑圈。”

    不愧是她三哥。別的男主,三更起五更眠,發憤圖強搞事業。她三哥,還要老祖父拉著他早起晨練鍛煉身體。

    “還有你,黎舒,咱們雖不用像文官家的小姑娘那麽膽小,但是你也別過分膽大了。”

    黎舒被吼得脖子一縮,在心裏默默啐了一句臭直男,完全不懂女兒家的委婉。要是她娘聽到她說她夢到太子被廢了,才不會這樣呢。

    黎舒抱著隻藍眼睛的布偶貓,有一下沒一下的擼著貓,為家族前程操碎了心。奈何年紀小,為形勢所逼,黎舒不得不暫時向現實低頭。在她娘明年迴來操持大哥的婚事前,她就是拖油瓶聯盟會的會長了,本來想讓她爺爺來當這個榮譽會長的。

    “我以為我們心有靈犀,你也夢到了,然後專門為這事叫我迴來呢~”

    黑黝黝的眼珠子,像水洗過一樣,直愣愣的望著你。再硬的心腸,麵對這樣的眼睛,再硬的心腸也會情不自禁的柔軟下來。黎老爺子薅了把黎舒的腦袋,覺得手感頗好又擼了兩把才說道:“你恪表兄這次科考,放心不下家裏,一家子全帶上了。按照腳程,你大姑奶奶後日就該到了,特意叫你迴來拜見。”

    黎老爺子是老來子,這一輩上頭隻活成兩個姐姐,為助他犧牲頗多。對兩位姐姐,黎老爺子是打心裏尊敬。近二十年未見,沒想到姐弟倆還能在京城再聚。對於黎老爺子來說,確實是人生幸事,語氣裏透著說不出的高興。“你大姑奶奶是長輩,到她麵前,可不許放肆。”

    對這兩位姑祖母,黎舒隻聽老爺子說過兩迴,見老爺子高興,便也笑得眉眼彎彎。“大姑奶奶會喜歡我嗎?我想跟大姑奶奶一起住,我還能和表姐們一起踢跳繩玩。”

    黎老爺子笑道:“一天天的就知道玩。你恪表兄大你大哥快兩輪了,你小侄女好像都十來歲了吧?”

    哦豁,這就尷尬了。她娘不在,誰來招待恪表兄家的女眷。她爺爺,還是她三哥?

    瓜田李下,有點難搞哦。

    黎老爺子轉而去念叨黎三哥:“皇上能記得你,那是大榮幸。你既然決定了這科下場,那就得全力以赴。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等你恪表兄到了之後,你們切磋交流著,總得有些長進。”

    老爺子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惜女眷這塊不太妥當。老爺子戰場上拚殺大半輩子,隻守著一個人過日子,等老夫人過世後也沒續娶,哪會注意到後宅的這些彎彎繞繞。

    黎舒想了一下,跟她爺爺商量道:“爺爺,聞大姐姐生辰還要些時日,等她生辰宴時上書房怕是不太好告假,我本來打算說後日請她和雲心她們過來玩,也表一下我的心意。既然大姑奶奶來了,不如辦個接風宴,將聞大姐姐和柳姐姐她們都請過來,也熱鬧些。”

    掃了一眼耳尖通紅的黎三哥,黎舒笑道:“聞大姐姐和柳姐姐跟恪表兄家的侄女年歲相當,又都是自家人,想來能說到一塊兒去。”

    黎舒點了一水,理論知識豐富的黎三哥秒懂。隻小妹太不害羞,自家人的說法大刺刺的就出來了,不免耳燒臉紅。被黎舒踹了一腳,黎三哥才低咳了一聲道:“母親不在京城,小妹年紀小,她們姐妹幾個玩尚可,接風宴的話怕是不夠周全。柳夫人於我亦師亦母,這次便厚著臉皮煩請她累一迴。”

    黎老爺子掃一眼鬼迷鬼眼的兄妹兩,憑著直覺安排:“這樣,我寫封信你帶給柳大人,算我請柳夫人幫忙。我庫裏有件五扇屏,就用來作謝禮吧。”

    黎舒笑道:“爺爺,三哥去請就好了。”好歹是已經封神的老將軍,為了這事請托人,怕是會把柳大人嚇著。

    “這不是你三哥的事。你大姑奶奶是我的姐姐,她的體麵我來給。”黎老爺子認真對孫子孫女說道:“是誰的事,就誰去做。該你去做的事情,你就必須去承擔,你們也要記住。”

    黎舒點頭,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個幼兒園老師就教過了。“爺爺,哥哥去請柳夫人,那我去請聞家姐姐,順便將東西給她送過去。”

    黎老爺子點頭允了。

    這次隨著父母的信件一起迴來的還有一批上好的皮子,其中有一件已經做好的鶴氅,大紅色的羽紗麵,白狐狸毛的裏,沒一絲雜色,漂亮極了,連在宮中見慣了好東西的黎舒看到也是眼前一亮。

    黎大哥的信上說是京城冬日雪深寒重,特意為小妹獵的。

    黎舒信了她大哥的鬼話,將大氅展開比了下身高,然後自取其辱。跟一旁笑抽過去的黎老爺子抱怨一聲“哥哥都是大豬蹄子”,就叫人將大氅仔細包起來,打算親手交給聞大姑娘。

    雖然年紀小,但是她閱套路無數,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不就是說情話嘛,那她可是太會了。

    她大哥這種小學雞,她能一打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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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舒:需要快遞員嗎?我情話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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