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皇宮的時候正是日落時分,馬車的車輪從皇城外的石板上碾過,秋日黃昏金色的陽光灑在高牆上,是鮮花著錦的好看。

    皇宮花團錦簇的表麵,能滿足世人對這座禁宮的所有幻想。可隻有站在足夠近的位置,才能隱隱窺見光鮮亮麗的殼子裏邊,是血沫子橫飛的殺戮場麵。

    熙攘的人聲逐漸響了起來,黎舒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因為剛意識到她拖油瓶的身份,黎舒也沒了以往撩簾子看集市的興頭,自己瞎想了半晌,小腦袋也沒琢磨出個什麽名堂。這超出她的智力水平了,黎舒不得不請求支援,轉過頭對興奮異常的黎三哥說:“三哥,我想娘了。”

    這種燒腦的事情,還是得她娘這種科班出身的大佬來琢磨。首輔手把手教出來的嫡長女,學識見地乃至政治素養,都不是一般人可比擬。

    黎三哥激動的還沒緩過來,聞言隨口迴道:“快了,大哥婚期在明年冬天,娘和大哥肯定會迴來的,沒準爹和二哥也會迴來。一家子大團年,等新嫂子過門,你又能多領一份壓歲錢了。”

    等聞家大姑娘過了門成了親,黎家大哥便也是個頂門立戶的大人了,須得給家裏和親戚家的小輩壓歲了。

    黎舒原來也是這麽以為的,但在意識到她三哥和她拖油瓶的人物設定之後,黎舒懸著的心一直就沒放下來過。

    五歲的小大人愁的看集市的心情都沒了,抱著布老虎癱在馬車上,有模有樣的為了家族前程憂心忡忡,萌到吐奶。而剛獲得‘皇帝的賞識’這個榮譽稱號的黎三哥,快樂的就像個小傻子。

    “嘿嘿,嘿嘿嘿~”小傻子黎三哥笑的像個智商欠費的十八線男炮灰。

    黎舒在一旁聽的人都麻了。

    上有正當壯年的父母,下有頂門立戶的大哥,有簡在帝心的老爺子坐鎮,有年輕有為的二哥在一旁撐腰,怎麽就輪到她三哥當她依靠了啊?不是她打擊三哥,就她三哥這樣的,能當上黎家家主,除非黎家一門團滅……

    黎舒的表情逐漸凝固。

    “三哥,我們跟人結過仇嗎?”

    “難怪長不高。”黎三哥揪心的摸了摸黎舒的頭:“就算有仇家,你還想幫上什麽忙不成?是靠你剛三尺的身板,還是沒有三兩重的拳頭?你早睡早起好好吃飯認真念書多跑動,不給家族名聲拖後腿,就是你現在能對家裏做的最大的貢獻了。”

    同齡的女孩子裏邊,他家小姑娘一直是最矮的那個,想起來都腦闊痛。他已經不止一次聽人這麽介紹他小妹——黎家那個養在宮裏的矮郡主。

    黎三哥語重心長的念叨:“跟你同歲的景伯侯家的小姑娘可都比你高半個頭了。”

    今天的黎三哥也為小妹的身高和家族名聲操碎了心。

    黎舒:……有被冒犯到。

    每次迴家需要一天原諒她三哥八百迴的黎舒安慰自己,常與同好論高低,莫與煞筆爭長短,親哥,湊合過吧還能咋地。這種家族存亡生死戰,不適合她,更不適合她三哥。

    能靠著男主光環在皇帝麵前混個眼熟給家族加點兒好感度,就是目前她三哥能為家族做的最大貢獻了。

    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記仇的黎舒挺著小胸脯,驕傲的跟她三哥表功:“皇上肯定記住你啦!”

    打架打不過比他小好幾歲的十一皇子,跑路跑不過年邁的黎老將軍、考試考不過才五歲的黎舒。

    這麽鮮明的人設,要是皇上還記不住,黎舒表示她能當場表演倒立吃火鍋。

    黎三哥真情實感的認可了黎舒的付出:“阿舒真厲害!”雖然不是很懂他小妹與眾不同的誇人標準,黎三哥還是按照他小妹的標準好生誇了一通:“你就是全京城最靚的崽!舒崽!”

    黎舒:“基本操作,沒什麽好驕傲的,別誇哈哈哈哈。”

    這麽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般人還真碰不上。吃水不忘挖井人,黎舒對提供了這個機會的挖井人表達了最真摯的感謝:“十一皇子真是個寶藏男孩。”

    黎三哥疑惑的反問:“寶藏男孩?”

    “像寶藏一樣的男孩!”

    黎三哥激動的直搓手,還不忘糾正小妹的用詞不當:“寶藏的意思是大宗的珍寶,不是用來誇人的。”

    “哼,我喜歡。”

    “行行行,你先喜歡著。有些喜歡的東西可以分享的,去上書房念書的時候記得跟太傅分享一下這個舒崽式誇人方法,看看太傅怎麽說。”高興的黎三哥大手一揮,許諾道:“你不是一直鬧著要去怡心湖劃船嗎?三哥明天帶你去!”灑脫的像個妹控屬性的霸道總裁。

    被控的妹妹黎舒不太吃這個人設。願望都是有時效性的,她想去劃船是為了摘怡心湖的蓮蓬,那都是幾個月前的事情,現在別說蓮蓬了,湖底的藕都快被薅光了。

    黎舒領了情,然後十動然拒,她對大秋天去劃船吹冷風這樣的風雅事敬謝不敏。“去青騅牧場跑馬吧,怡心湖的蓮蓬都沒了~”

    黎三哥一口答應了下來:“好!都聽你的。”

    黎三哥低咳了一聲,將咧到嘴邊的笑收了迴來,搓著手忐忑的問:“阿舒你說我今年下場穩不穩啊?柳大人說我根基不夠紮實,建議我下科再考的。”

    黎舒隨口迴道:“那就下科再考唄。”

    見小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黎三哥含蓄的提示:“皇上日理萬機,下科誰知道又是個什麽光景?”三年後,誰知道皇上還記不記得他這號人。

    聖心這個事情,可太難把握了,要不然怎麽會有君心難測這句話。不趁著熱和的時候打鐵,難道等涼了去翰林院熬個二三十年嗎?

    黎舒揪著布老虎的耳朵,漫不經心的建議:“那就這科考唄。”

    黎三哥愁道:“柳大人說我根基不紮實。”

    黎舒就沒搞懂她三哥在糾結個啥,反問道:“要是你今年考不中會怎樣?”

    黎三哥:“那就下科接著考啊。”

    “這不就完了?”黎舒坐起來,用‘你別是個傻子吧’的眼神看著黎三哥,難以置信的問:“這麽簡單的問題還用想?”

    黎三哥:……他小妹總是有一套讓人無話可說的判定標準。

    “別糾結啦,你今年去考唄。”黎舒坐起身來,肯定的說:“別人我不清楚,但是你肯定可以。隻要你去做,就能成。”

    稚嫩的童聲斬釘截鐵,平日總是彎成月牙的杏子眼嚴肅認真,仿佛在闡述一個不容人辯駁的鐵律。

    黎三哥從不知道他在他小妹心裏的形象是這麽的光輝偉岸。好像在他小妹的認知裏,隻要他想,他無所不能。

    黎三哥有點不知所措,想跟他小妹說他沒那麽厲害,張了幾次嘴都出不了聲。黎三哥非常有自知之明,論文,別說他老丈人柳尚書了,估計連未婚妻柳三姑娘都比他強好大一截;論武……算了,自取其辱。

    黎三哥扒拉了一下自身優點,沉默了一會。對著那雙稚嫩清亮又信任堅定的眸子,黎三哥將那句“我不可以”咽了迴去,稍帶磕絆的說:“舉人不太好考的樣子。”

    “當然不好考呀。”黎舒堅定的說:“但是你可以!”

    “你可是——”黎舒眉眼彎彎,肯定的說:“——黎清平啊。”

    這可是在甜寵向男主的bgm裏哎,甜寵向!靠男主光環這個外掛作弊雖然可恥,但是有用。

    黎舒自信的一批。

    黎三哥有些顫抖的將黎舒抱到懷裏,為了掩飾‘你可是黎清平啊’這句話對他的巨大衝擊,他把頭擱在了黎舒的腦袋上。黎三哥莫名覺得他小妹小小的身體裏,蘊藏著大大的能量,吸一口,能立地成仙的那種。黎三哥情不自禁的將頭埋在小妹的身體裏,猛吸一口,感覺獲得了振奮人心的力量。

    還有香香的奶味兒。

    嗯,他迴去得跟廚房上的人說一聲,他小妹的奶得限量供應,都五歲的人了一天盡喝奶不吃飯怎麽成,難怪長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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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舒:三哥,當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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