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如夏笑得很靦眺,很不好意思,眼神卻泄漏了渴望得到讚美的期待。


    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在繪畫方麵頗有天分,不過才看過一次設計圖,就能仿照著畫出她自己心目中的另一座骨董鍾。


    路清總算明白,為何杜彥希會為她的事業投注這麽多心力,卻又有所忌憚,故意不幹涉,任由她隨心所欲的創作。


    說到底,杜彥希太自私……但這些又與他有什麽關係?


    察覺自己居然在替桑如夏抱不平,路清猛然拉迴神。


    「怎麽了?是不是畫得很糟?」遲遲沒得到迴應,桑如夏焦慮了。


    「畫得很好。」路清將圖交還給她,語氣卻聽不出情緒。


    就這樣?巨大的失落感襲上心頭,桑如夏硬撐著笑容,捏緊了圖稿。


    「但這隻是你的想象,「永恆之鑰」不可能是這模樣。」路清向來是務實派,他不談幻想,不信任想象力。


    他隻相信現實存在的一切。


    所以,他從來沒看過桑如夏畫的圖,沒上過她經營的粉絲頁,對她的工作絲毫不感興趣,更不曾過問。


    因為那不重要。


    向來活在想象世界中的桑如夏,麵對丈夫如此冷淡又實際的反應,當下既難堪又無措。


    「抱歉……我隻是想把我想象中的「永恆之鑰」畫出來,跟你一起分享。」她喜歡作夢,喜歡不切實際的幻想,從幻想進而萌生創作動力。


    但顯然路清並不欣賞這些。桑如夏再遲鈍也感覺得出來。


    「我不懂什麽文創,也不懂插畫,但就旁觀角度來看,你的畫技不錯。」路清就事論事地給予認同。


    「噢……謝謝。」桑如夏勉強一笑,起身想走。


    看著她失望的背影,路清的心神跟著傾斜,在理智迴穩之前,已脫口喊住她。


    「如夏。」


    她停步,並未折返,隻是不解地迴頭看他。


    「你為什麽會想畫「永恆之鑰」?」他隨口找了個話題留下她。


    桑如夏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瞬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原本黯淡的小臉一亮,她興奮地比手畫腳:「前兩天我作了個夢,夢裏我們一起去了英國,在一個很陰森的地方……嗯,好像是墓穴之類的地方,然後你拿著鐵鏟一直挖,我們好像在盜墓一樣,好可怕也好刺激,最後我們挖出了「永恆之鑰」,然後啊……」


    看著她神采飛揚的談論一場夢,仿佛他們兩人當真身曆其境,路清正努力拉攏理智,拴住思緒別隨她的話起舞。


    那太不容易了。當她談論起那些天方夜譚的夢境,描述一個個不真實的幻想,仿佛有一種奧秘難解的魔力,會把人拉進她的世界。


    即使明知道那太荒謬,太可笑,那不過是幼稚不真實的想象,可他不受控製地被吸進去,在她那座不存在的幻境國度中,隨她一起上山下海冒險去。


    特別是當她神采飛揚的談論這些時,那柔亮的表情,閃著星芒的大眼,使她周身散發著一股特別的氛圍;神秘,魔幻,甜美的氛圍,將聽眾的所有心神吸卷而入。


    親身領教過她「作夢」的魅力,他才明白何以杜彥希總是放任她隨心所欲。


    因為作夢——不對,應該說是創造美夢,正是桑如夏最迷人的特質。


    「……最後我們就找到了「永恆之鑰」。很特別的夢吧?因為這個夢,所以我才會把它畫下來。」


    分神間,桑如夏已分享完夢境。


    路清收神,微笑地望著她。「看來先前我對你說的那些故事,你全聽進去了,才會夢到這些古怪的夢。」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她一臉渴望得到認同的期盼。


    「那很重要嗎?」他反問。


    當然重要啊!她喜歡與自己分享這些夢境或幻想的人,也能與她有一樣的感受,那種精神上的認同,比起千百萬句讚美都來得重要。


    她熱愛創作,透過插畫分享她的夢,因此每一個夢,每一個或具體或抽象的想象,都是她的創作食糧。


    或許也可以這麽說,是這些夢,這些幻想,組合成她這個人,因此她格外希望在分享想像力的同時,對方亦能感同身受的給予讚同。


    譬如杜彥希,譬如小潘,或是她最好的閨密方珈琪,他們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希望路清也能和他們一樣。畢竟,他們是夫妻啊……


    桑如夏抿著下唇,遲遲說不出口。


    路清不懂她那些思維,也不把這種問題當迴事,隻是淡淡笑道:「我對你們這種創作者的思考邏輯,不是很清楚,你覺得有趣就有趣吧。」


    ……不該是這樣的。她期待的答案不是這個。


    「不早了,睡吧。」路清起身,關掉小客廳的燈,走向大床。


    桑如夏呆立在原地,落寞地瞅著那抹高大背影,手中捏緊的圖稿微微發皺。


    一如她此刻的心。


    「適應不良?」小潘充滿錯愕的質疑,在會議室裏迴蕩。


    桑如夏搔搔發尾,又揉了揉瀏海,有些不知所措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覺得、覺得我跟小路沒有共通點,結婚一段時間了,好像還不是很熟悉彼此,這樣的夫妻關係,是不是很奇怪?」


    「傻瓜。很多相親結婚的夫妻,都是婚後才開始談戀愛,再慢慢熟悉對方,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小潘聳了聳肩。


    「噢,說的也是。」桑如夏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路清對你不好嗎?」小潘難掩好奇。


    桑如夏連忙搖首,強調:「他對我很好。」她沒說謊,是真的很好。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會覺得適應不良?」


    麵對小潘的詢問,桑如夏自己也答不上來,隻是一臉困擾地蹙緊秀眉,支吾其詞。


    「如夏,別對婚姻苛求太多,很多婚前轟轟烈烈相愛的情侶,結婚後反而成了怨偶,既然你選擇了路清,就應該對他有信心。」


    啊,真巧,小潘的說法,竟然與珈琪一樣。桑如夏混亂地想道。


    「談戀愛有風險,但結婚就跟買保險一樣,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的下半輩子過得安穩,不要有太多會危及安定因素的風浪,所以你不能把婚姻跟戀愛混為一談。」


    猶記得,有過一次離婚經驗的珈琪如是說道。


    「好了,來談正事吧。」小潘滑開平板螢幕,叫出信件,直接切入公事模式:「「瑞華」那邊的人已經將打樣的照片傳過來,發現成品跟他們要的不一樣,所以想跟你溝通做修改……」


    看著自己親手繪製的「時間戀人」被轉印在糖果包裝上,桑如夏怔忡了好一會兒,腦中自動浮現那一日,路清為她挑選腕表的情景。


    想起彼時他溫柔的凝視,她的雙頰不自覺地泛開紅暈,思緒越陷越深,完全靜止在腦中那一幕、那一刻。


    「如夏?」


    當熟悉的嗓音響起,桑如夏才恍惚迴過神,對上杜彥希關切的目光。


    「啊,哥!」她尷尬傻笑。


    杜彥希正彎著腰端詳她,眉頭挑得老高。「小潘在跟你說話,你怎麽在發呆?」


    桑如夏心慌的解釋:「因為、因為我在想要怎麽修改,還有……」


    「她八成在想老公了。」小潘語氣曖昧地糗她。


    「我哪有!」


    瞥見桑如夏雙頰瑰紅,杜彥希笑了笑。「午餐要不要把路清找來?省得你沒法專心工作。」


    「哥!」接連被糗,桑如夏窘死了。


    「好了,不鬧你。」杜彥希指了下門口,說:「有個人我想介紹給你,是最近有意簽進我們公司的新人,正好他來公司談事情,就順便讓你們見個麵。」


    桑如夏順勢起身,隔著玻璃門望向候在會議室外的男子。


    男子年紀與她差不多,個子高瘦,白晰清秀,氣質斯文,打扮得整齊幹淨,看上去倒有些像作家或記者那一類的文藝青年。


    「容劭,進來一下。」杜彥希朝男子喊了一聲。


    男子步進會議室,杜彥希替兩方作起介紹:「這是周容劭,往後就是我們公司的一員。這位是小潘,我們公司最得力的經紀人。這位是桑如夏……」


    「懶懶躺一夏,啊,不小心怎麽就來到冬天?」周容劭戲譫地說道。


    桑如夏超驚喜:「那是zy cat」最一開始的連載!你居然還記得!」


    周容劭笑意融融:「zy cat」是我最喜歡的動物插畫,我每個禮拜都會固定追你的漫畫連載。」


    「真的嗎?」頭一次碰上同行兼粉絲,桑如夏興奮難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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