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家提出了要借道南信濃向三河進攻後,河尻秀隆的家臣們就開始了爭吵。

    “大人,武田家私自進攻德川家,家康公也是死在他們手上,這是謀反,絕不能讓他們的部隊經過!”主張阻擊武田家的是小笠原貞慶,小笠原家族是古老的名門,在三十年前被武田信玄給趕出了信濃,這位貞慶奮鬥了一生先是投靠三好長慶,後來得到了織田信長的信任,最終得以恢複了領地,因此對於武田家是絕無好感的。

    小笠原家是自古以來的兵法大家,他的經曆和見識又都是第一流的,所以很得河尻秀隆的信任。

    說這話的是長阪光堅:“大人,勝賴公殺死家康公的事情誰也說不清到底怎麽迴事,德川家康說不定真的勾結明智光秀,然後被勝賴公殺死了呢?他們之間的戰爭和我們沒關係,讓他們過去就是了。”

    這位原本是武田勝賴的親信,但是富格爾紡織協會的位麵小隊揭破了他的一次手尾不幹淨的貪腐行為,這讓武田勝賴不再信任他。

    在織田信長答應保留他一半的領地後,他就毫不客氣地投向了織田家,並且把相當一部分武田家的內情交了出去,但是武田家失去了家臣不是一個兩個,所以這些內情本來就保不住。

    “你這無恥小人,是不是又拿了武田家的好處?!”小笠原貞慶一貫看不慣長阪光堅。

    “你怎麽這樣憑空侮人清白!”長阪光堅怒吼,“我看是你收了德川家的好處才對,德川和武田的衝突和我們根本沒關係。”

    “大人,武田家現在還不敢和我們織田家做對,我們不允許他們過境,他們也一定會繼續進攻德川,這樣德川家的腹地三河就不會受到攻擊了。”小笠原貞慶轉頭說道,“織田家雖然如今有困難,可是絕不能毫無尊嚴地任由敵人過境!”

    武田家如果不能經過南信濃,那就隻能集中兵力進攻遠江,這對如今失去家主,出現了內鬥的德川家是有利的。

    河尻秀隆坐在主位,聽著他們爭論,始終沒有表態。

    就在這時,瀧川一益的使者又來了,最近這幾天,每天都有關東的使者到來。

    “河尻秀隆大人,北條家十萬大軍已經進入了上野,請你速速派兵救援啊!”

    瀧川一益的使者一邊叩首,一邊哭喊。

    “河尻秀隆大人,北條家十萬大軍已經進入了上野,請你速速派兵救援啊!”

    一直沒有聽到迴應,這位經常在瀧川一益和河尻秀隆之間往返的使者抬起頭,然後他驚呆了。

    坐在主位上的河尻秀隆,不是他記憶中,那個老當益壯的織田家重臣,而是一個行將就木的垂袖老人。

    確認了織田信長父子都死在了本能寺之變中後,河尻秀隆真的是度日如年。

    “是北條氏政親自領兵麽?”河尻秀隆的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

    那位使者搖搖頭:“是北條家當主,北條氏直領兵。”

    權勢者在進入老年前,就把權位分一小部分給繼承者,是比較好的權力傳承辦法,不僅能避免父子為了權力翻臉,也能讓兒子有更多資曆,能夠壓服老臣。

    織田信長、北條氏政都是這麽辦的。

    “那就不會有十萬人,五萬人最多了。”河尻秀隆的判斷不錯,不過即使是五萬人,對於瀧川一益來說也是壓倒性的力量了,“關東管領大人可以應付得了,他可是領有上野和半個北信濃啊,而且他還領有關東眾將啊,而且他麾下的真田昌幸大人是極有才能的人物,一定能發揮作用的。”

    真田家不是武田家的譜代家臣,而且他們領有的領地又太大,不僅有北信濃的戶石城附近領地,還有上野的沼田城加起來超過六萬石,隻剩下甲斐、駿河兩國的武田家根本無力補償哪怕一半。

    再加上織田信長也比較看重真田家,所以保留了他們五萬石領地,隻是交出了一萬多石給森長可,因此大約損失了五分之一領地,真田家依然算是瀧川一益麾下的重要力量。

    當然武田家的譜代家臣,例如高阪昌信的繼承者,就完全放棄了領地。

    北信濃的一半歸瀧川一益,另一半屬於森長可,曾經屬於高板家的海津城,在他的控製之中。

    而關東眾將指的是北條家北方,一直保持獨立的十幾家小大名,織田家進入關東時,他們覺得這是從此擺脫北條威脅的好機會,基本都交出人質,表示承認織田信長天下人的地位。

    但是如今情況又變了。

    “關東的那些個牆頭草根本靠不住。”這位使者咒罵道,“這些鼠輩,信長公在的時候,猶如灰孫子一般,現在看到織田家有難,一個個都是推脫不來,河尻大人,請你務必幫忙,這不僅是為了瀧川一益大人,也是為了織田家的霸業啊。”

    河尻秀隆是織田信長極為看重的老臣,被托付了教育長子的重任。

    這位短命的天下人曾經對自己的兒子信忠說,要像尊重父親一樣地尊重河尻秀隆,武田降伏後他被授予了南信濃接近二十萬的領地。

    這個安排顯示了對他的極大信任,南信濃不僅能拱衛織田家的起家之地美濃國,也負責監視武田家是否真心降服。

    如果織田家完成一統天下事業,他就是信長安排輔佐織田信忠繼承霸業的輔政老臣,類似德川幕府中,酒井家、阿部家的地位,是最最有權力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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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如今,這一切都化成了過眼雲煙,織田信長的霸業和德川家的幕府都肯定是不存在了,河尻秀隆和織田信忠的緊密關係,如今也成了不利因素。

    信忠死了,而且他還有兒子,他的兩個叔叔織田信雄和織田信孝,都不會喜歡死去哥哥的絕對嫡係。

    河尻秀隆的實力比曆史上不弱,因為原本會領地安堵的木曾家滅亡了,所以他如果全力以赴地行動,還是可以動員超過八千人的。

    “我會和森長可大人聯絡,然後盡快支援的。”河尻秀隆的話誠意有限。

    因為森長可的迴答也和這個差不多,瀧川一益身後的森、河尻都互相推脫,然後眼睜睜地看著瀧川一益獨自對抗北條家。

    他們也都確實麵臨困難,織田信長之死,讓武田、上杉、北條都動了起來,河尻、森、瀧川麵對的敵人都強過他們,如果信長還活著,根本不用美濃派來援兵,他們也能集中力量,完全可以各個擊破敵人。

    可惜沒有了中樞協調,沒有人肯放棄自己的領地去支援別人,哪怕河尻秀隆這樣的忠臣也不肯,他的領地可是信忠遺孤,三法師大人的大本營。

    帶著三法師逃出本能寺之變的前田玄以已經和河尻秀隆取得聯係,正帶著三法師繼續朝著南信濃過來。

    那位使者又爭辯了幾句,還是無可奈何,最終隻能退下。

    “哎。”看著使者失望又憤懣的樣子,河尻秀隆歎息一聲,“可惜啊,瀧川大人不明白我的苦心。”

    小笠原貞慶首先說道:“大人,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我們必須做好武田家進攻的準備。”

    河尻秀隆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他對長阪光堅說道:“你去告訴勝賴公,他的部隊可以通過。”

    長阪光堅大喜,立刻就起身出發。

    小笠原貞慶還想再辯,河尻秀隆卻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等到長阪光堅離開很遠,在小笠原貞慶迷惑的眼神中,河尻秀隆才開口解釋:“武田勝賴已經暴露了野心,我不能任由他的部隊過境,但是僅僅如此是不夠的,織田家是天下霸主,武田家謀反,那僅僅不允許他們過境是不行的!我要代表織田家,代表三法師大人斬斷他的野心!”

    他的聲音一掃前麵的虛弱,再次顯得充滿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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