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周一的早上。


    也就是昨天。


    櫻庭遙香早早就起來出去尋找工作,麵試了好多家餐飲店,最終都隻要自己當服務員或者收銀員。


    給的工資都太少了。


    可是因為她本身學曆也不高,隻有高中文憑,所以能幹的工作也非常有限。


    櫻庭遙香坐在外麵想了很久。


    首先否決了去風俗店一類的地方。


    說句實話,她這麽多年都沒有過男人,唯一改嫁還是不會碰自己的西園寺克也,就足以表明她的心態了。


    她和櫻庭千雪一樣,有厭男心理,或者說櫻庭千雪也就是受了她的影響,才會慢慢地變成現在的模樣。


    櫻庭遙香沒有經曆過愛情,櫻庭千雪的出現,與其說是意外,不如說是…


    櫻庭遙香搖了搖頭,不願再想以前的那些糟心事。


    她繼續想到,就算她現在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三十多歲依舊風韻無比,甚至可以算上是水靈。但真要她去傍其他的大款,其實也是做不到的。


    第一,在危難時刻的自己,隻會比以前光鮮亮麗的時候更加的廉價。


    第二,她沒有認識那些人的渠道,如果是去找到之前邀請自己去參加酒會的那些所謂的老板,那麽很大概率會被灌醉到不省人事,然後被侮辱了,也沒有任何的迴報。


    那可是四億。


    去哪能找到這樣的冤大頭會幫自己承擔這樣的債務?


    不可能的。


    那麽,去跟西園寺秋野道歉,給他下跪如何?


    櫻庭遙香想象了一下自己跪倒在地上,抱著他的大腿,痛哭流涕的畫麵…


    她也做不到,而且她也不覺得現在全麵起訴自己的西園寺秋野,會因為這種拙劣的戲碼而原諒自己。


    自己欺騙了那麽多,忽悠了那麽多…怎麽可能會被原諒。


    櫻庭遙香在一些時候會天真的可怕,但在一些時候又會非常冷靜。


    那麽能做的…


    櫻庭遙香抿了抿嘴,去到銀行把剩下一百萬裏麵,取了五十萬出來。


    …


    烏煙瘴氣的柏青哥——也就是打鋼珠賭場。


    櫻庭遙香一個女人進來確實會引起很多矚目,但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想試試能不能絕地翻盤一次。


    她這是第一次賭錢,一開始什麽都不懂,隻能在旁邊看別人,邊看邊學。


    婉拒了幾個大叔的搭訕後,她找到合適的位置坐下,身邊全是叼著煙,神情頹喪中年人又或是興奮的年輕人,他們都像是著了魔般,眼神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機器。


    櫻庭遙香嚐試專注起來,很快,她也開始了。


    一開始倒還好,贏了一些,僅僅是片刻功夫就能讓她賺到十萬日元,哪怕心裏知道這其實不會是曇花一現的勝利,但那時候的她已經撇去了理智,繼續投入,加大投入…


    最終便是輸得分毫不剩。


    而到下午,她剛渾渾噩噩地走出那個堪比地獄泥沼的地方,結果就接到了學校老師那邊的電話。


    老師很委婉地提到了自己女兒想要退學的事情。


    而這又是讓櫻庭遙香心裏一顫。


    退學…絕對不行,她太清楚沒有文憑,在這個社會上混的多麽艱難了。


    隻是對於自己唯一的女兒,最疼愛的女兒,她很難下得去狠心教育她好好讀書,所以在之前富裕的時候,就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櫻庭遙香對於女兒的好,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也是在對自己好。


    她把女兒視作未被侵染過的嬌嫩花朵,把她視作曾經的自己,所以就想把自己以前沒有的,沒感受過的好全部都給她。


    而這樣做也會讓櫻庭遙香的心裏覺得很滿足,感覺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擁有幸福人生的自己一樣。


    那麽同理,在落魄的現在,她也會因為沒能給女兒帶來好的環境而感到無比的愧疚。


    那麽,她還能做到的是什麽?


    櫻庭遙香看著行人來來往往的便利店,想到收銀員的工作,又上網查了一下相關和法律有關的信息。


    最終下定了決心。


    隻要她去犯罪,那麽當前的債務就不會影響到櫻庭千雪。


    對方起訴的是自己,而非女兒。


    女兒現在才初三,才十五歲,這種債務是不能逼迫未成年去工作來償還的。


    盜竊罪…在日本算嚴重惡劣犯罪,再把盜竊的錢用去還銀行的債務,那麽很有可能就把這趟水攪渾。


    自己可能會被判刑6年以上…但6年,也能讓櫻庭千雪避免債務問題,安心讀書,安心成年…


    櫻庭遙香想到這的時候,淚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到最後甚至是躲在廁所崩潰大哭。


    她抓著自己的發絲,無比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如果她選擇好好地對待西園寺秋野,根本就不會有那麽多事情,也不至於要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更不至於以後可能要好幾年都見不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


    自己選擇這麽做,肯定會給女兒帶來很多非議。


    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現在就讓櫻庭千雪去跟自己承擔巨額債務,她肯定沒辦法好好上學,以後迴想起這年輕時候的記憶,肯定也隻有痛苦。


    而且,在櫻庭遙香心裏,她比誰都要煎熬。


    因為這麽做還可能會被櫻庭千雪不理解,甚至女兒會討厭自己也不一定…


    她很擔心櫻庭千雪以後的生活,會過得好一點嗎,會被人欺負嗎?會吃不飽飯嗎?她能獨立自主嗎?


    留下的那五十萬…夠她花嗎?


    早知道就不去賭了…


    對不起千雪,真的對不起…媽媽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希望你不要討厭媽媽…


    ——


    審訊室內。


    “也就是說,你對你母親做的事情一無所知?”


    “是,是的…”櫻庭千雪已經不記得這是第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了,第十次?第二十次?


    從一開始以為自己被當成犯人對待的那種緊張,到現在逐漸麻木,櫻庭千雪的眼神一片死寂。


    “好了,伱可以迴去了,迴去好好休息吧。”審訊的是個女警察,她終究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年紀這麽小的孩子攤上了這樣的父母…還真是…


    “那個,警察…姐姐,我什麽時候能見到我媽媽?”櫻庭千雪在走出審訊室的時候,忍不住抬頭問道。


    “半個月後,法庭上或許能見到,以後每半年可以探監一次。”


    “探監?她要,她要坐牢嗎?”櫻庭千雪頓時慌了,她第一次遇到這麽大的事情,媽媽居然會坐牢?她根本無法想象…


    “不出意外的話,是的,你的母親涉嫌盜竊,洗錢,在國家這邊屬於重罪,而且我們還得調查清楚,她是首犯,還是多次犯罪隻是第一次被我發現,所以小妹妹,你這段時間是不用想見到她的。”


    “警察姐姐…”櫻庭千雪瞬間就淚流滿麵,她直接撲通跪下,“警察姐姐不要抓我媽媽好不好,這肯定是什麽誤會,她不會犯罪的,肯定不會的…求求你,求求你…”


    “求求你…”


    女警察連忙蹲下,她想要扶起櫻庭千雪,卻隻能看到她一直跪在那哽咽地哭,眼神無助,手臂在不斷顫抖。


    “求求你了,警察姐姐…”


    ——


    被警察送迴家的櫻庭千雪,眼神已經失去高光,原先被淺羽一裏的友好對待,重新燃起對生活希望的那一絲小火苗,轉眼就被巨浪波濤覆滅,她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心,也開始有了碎裂的痕跡。


    哭到口幹舌燥,跪到腿發軟,也無法改變任何事實。


    她不知道為什麽事情突然就變成這樣,還是說她真的不了解自己的母親?


    朝夕相處那麽多年,怎麽會說犯罪就犯罪?


    隻是真正原因是什麽,她也想不分明。


    櫻庭千雪看著自己顫抖的指尖,看著自己手臂上那些結疤的傷口。


    又看了一眼這空空如也,隻有被褥,小桌子,小台燈的家…


    這是家嗎?


    沒有家人,什麽都沒有,這就是我的家嗎?


    櫻庭千雪感覺無邊的孤寂吞噬了她所身處的空間,那種麵對虛無的感覺又來了,她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表情麻木地坐下,然後側躺在榻榻米上。


    看著櫻庭遙香給自己準備的被褥,迴想著這短短幾日發生的一切變化…


    她想,也許這就是報應?


    可是這個報應未免也太過不講人情…


    櫻庭千雪蜷縮起自己的身體,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哭腫,幹澀的眼睛還是能流出些許淚水。


    她看著虛無的黑暗,感受著徹骨的冰寒,嘴裏喃喃念道。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少女在這一刻,繃著的弦斷,故作堅強的心碎裂,隻剩下一地殘渣,還紮傷了自己的身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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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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