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澤遠側眼, 問:“我可以知道嗎?”


    葉含頷首,聲音在風聲中顯得更淡了些。


    他之前和對方提到過自己父母, 但沒提起之後的事。何老爺子和他聊的就是之後發生的事。


    他說他父母在b大工作, 研究的同樣是他現在這個領域。


    這個領域還在快速發展, 但從那時到現在一直都存在一個壁壘,如果不打破壁壘,就難以得到真正的突破。


    他的父母想做的就是打破這個壁壘, 在實驗室是這樣, 在家裏也是,他看得最多的大概就是他們坐在電腦後的背影。


    如果不是一場突然的大火, 他們或許還會繼續研究下去。


    他們的命和研究數據全都留在了火裏,沒人知道他們到底進行到了哪一步。


    當時見過幾麵的幾個教授希望帶他走, 他沒走, 讀了寄宿製學校,進校前買了書, 對比著翻看從火裏遺留的筆記, 在周末的時候老教授偶爾會來看他, 順帶給他講解筆記。


    他並不是像很多人想的那樣對這方麵感興趣,他隻是想找一個答案, 想知道他們這麽不顧一切工作的意義。


    老教授來的時候有一兩次會帶著朋友過來。


    那個朋友就是何老爺子。


    葉含的聲音一貫的輕,說話的時候表情也沒有什麽變化,語氣平淡,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


    顛覆生活的火災在他嘴裏輕而易舉三兩句帶過,像是絲毫不帶情緒。


    夜裏就隻剩下唿唿的風聲。


    車在小區樓下停下。


    何澤遠和葉含上樓,分開的時候提醒了句:“早點休息。”


    葉含應了聲。


    他們迴來的時候時間已經不算早,等到何澤遠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除了城市慣常消不下去的雜音外,夜裏一片安靜。


    迴到臥室看了會兒今天拍的照片,他關燈睡下,躺了會兒,之後又重新坐起來。


    他去了書房,夠過窗戶往一邊看,剛好能看到隔壁仍然亮著的燈光。


    他靠在窗邊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嗡——”


    手機振動聲響起的時候,葉含還在看電腦上的照片,照片邊的數據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跑著。


    他靠在椅子上,接通電話。


    對方首先是問了句廢話,說“睡了嗎”。


    葉含說沒睡。


    何澤遠喜道:“那正好,你陪我睡。”


    “……”


    葉含保持沉默。


    “我的意思是你快去床上躺好。”


    葉含:“……”


    話好像越說越奇怪,何澤遠幹脆不再解釋,繼續說,“我剛看了半截恐怖電影,睡不著,你躺床上自個兒醞釀睡意,順帶跟我講會兒電話成不?”


    這個人說完話,像是不放心,隔一會兒就問“你躺好了嗎”。看了眼依舊無序的數字,葉含最終關了電腦。


    何澤遠確實很能嘮,也可能是真的因為害怕,一連講好久不帶停。


    葉含聽他說著,會應聲,隻是到後來迴應的聲音越來越小,頻率也越來越低。


    到最後,電話對麵傳來一聲輕淺的“晚安”,葉含沒有聽到。


    “……”


    掛斷電話,何澤遠沒睡,轉身去廚房倒了杯水。


    水杯放下的時候,裏邊的水滴濺出,落在灰色台麵上。


    何澤遠擦水的動作一頓。


    像是有什麽畫麵從腦子裏一閃而過,他沒抓住。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葉含照舊起床上班,日子和以前一樣一天天的過。


    到期末複習周的時候,學生越來越緊張,不用出試卷的老師卻越來越清閑。


    葉含手上還有課題,不算清閑,但比既要出試卷又要帶項目的路柄好一些。這次課程期末以考試形式舉行,他也不用再像期中那樣看上百份的論文。


    放暑假的時候他們繼續工作,放寒假的時候他們就跟著學生一起放了,辦公室裏來自各地的老師都要迴去過年,計劃著在大家都沒走的時候一起聚個餐。


    葉含沒應聲,但是好心的路柄幫他舉起了手,事情就這麽定下。


    其他院裏的人打聽到信工有聚餐,還著重打探到“所有人”都參加,積極表示自己也想湊個熱鬧。


    一個帶一個,小聚餐眼看著就要變成大團建,辦公室裏老師一咬牙,決定誰也不讓帶,這才終於及時把態勢打住。


    知道了聚餐的事,何澤遠積極表示支持,問:“能帶家屬嗎?”


    很遺憾現場沒有家屬的位置,他隻能留守在家,在家裏眼睜睜看著葉含出門。


    在學校工作了這麽多年,學校老師已經把學校附近吃遍,大家一致決定找個沒去過的地方吃飯。


    地方有些遠,葉含差不多算是踩點到。


    不管是什麽聚餐,他都是悶頭吃飯型,有人和他講話就迴應,沒人說話就吃飯。


    但是今天旁邊坐了一個路柄,注定了不能一直安靜吃飯。


    期間還有人敬酒,但大概是知道他平時都保溫杯不離手,其他人到他這就默認把酒換成茶水。


    一頓飯吃得斷斷續續但營養均衡,葉含放下筷子的時候大部分人也已經靠椅子上休息,開始商量著怎麽迴去。


    放在衣服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兩聲,葉含低頭看了眼。


    是何澤遠發來的消息,問他吃完了沒有。


    對方一個小時前也發了張照片,拍的一碗米飯和一盤小白菜,小白菜就幾片菜葉,大概是晚飯,他沒看到。


    他簡單迴複,對方就立刻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收到消息的時候,有人叫了聲他的名字。


    葉含抬頭,聽見有人問他住址。


    大概猜到他還在狀況外,一邊的路柄靠過來說:“問一下住哪,到時候順路的話可以送一程。”


    有人說了聲:“不順路也能送。”


    其他人都笑了。


    “就是這麽個……”


    視線一往下滑,路柄話止住,嘴一咧,吸了口氣,瞬間移開視線。


    是他們多慮了,這個人壓根不需要人送。


    在其他人安排怎麽走的時候,葉含被何澤遠接走了。


    隔得太遠,店裏的人什麽也沒看清,好奇心爆棚,紛紛過來問路柄。


    路柄一口咬死了什麽也不知道,含糊其辭,跟著一起猜測說“大概是朋友”。


    他亂扯,其他人還真挺信,紛紛鬆一口氣。


    說是朋友也沒錯。


    畢竟走一起的時候某何姓友人a連對方手也不敢碰一下,也就勾肩搭背搭得熟練。


    美滋滋接到人,趁著時間還早,何澤遠帶著葉含一拐,在街上慢慢逛著。


    冬天大部分時候都陰著,到晚上的時候陰雲也不會散開,城市燈光也穿不透。


    越是接近過年,這個城市裏的人就越少。


    之前每天都有滿大街的人,現在路兩邊的彩燈和燈籠掛上,人卻少了不少。


    葉含走在路上,一直側頭看向路一邊的各種商店。


    何澤遠也側過頭跟他一起看,沒明白他在看什麽,於是直接問:“你在看什麽?”


    葉含說:“找你吃飯的地方。”


    何澤遠一愣。


    葉含拿出手機,把他之前發的大米飯和小白菜的照片找了出來,分析說:“你想表明你今晚吃得差。”


    何澤遠側過頭,願聞其詳。


    葉含說先是發照片表明吃得差,再在之後跑來這裏,意思是想要在這邊吃第二頓飯。


    何澤遠沒忍住笑了下,拍了把對方脖頸上的圍巾,說:“差不多。”


    他是第一次直觀地感覺到對方的學習速度。


    放幾個月前,對方肯定毫不猶豫以為他隻是單純分享晚餐,說不定還認為他吃得健康。


    在葉教授的尋找下,何澤遠吃上了晚上的第二頓飯。


    味道他記不太清,就記得吃得比小白菜飽。


    越走街上的風越大,何澤遠果斷決定迴家。


    車開一半的時候,大雨就這麽落了下來,打濕車窗,發出不斷聲響。


    前麵路上大概出了什麽事,堵了一截,雨刷之外,全是紅黃的車燈。


    車慢慢停下,何澤遠轉頭看向窗外。


    車窗一側的水滴順著滑下,不遠處白色路燈照亮一邊的大概是工廠的鐵門,閃了下。


    陰雨天,水泥地,鐵門。


    他想起自己忘了什麽了。


    在很久之前,他曾經見過葉含,隻是當時對方不是“葉含”,是“父母雙亡的孩子”。


    他這才想起來,何老爺子和一個朋友去看一個人住學校的孩子的時候,他也在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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