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變得清晰,灰色從迷宮中褪去,直到色彩都恢複,無名氏的手仍舊緊緊地附在解謎者的臉頰上。她閉著雙眼,歎了一口氣。無名氏慢慢將手挪開,過了片刻,解謎者張開眼睛,並發出嘶嘶的聲音,“是……的……”

    解謎者挪開了她的手指,悲傷地看著無名氏,“哦,悲傷,悲傷,破碎的一半,都破碎了。”她再次眯著眼睛看著無名氏,“不再是解謎著所知道的,經曆了這些悲傷,你還是……還是破碎了嗎?”

    “破碎了?你的意思是?”

    “你擁有一個身體,卻沒有擁有一個有知識的身體?”她用肮髒的爪子指著無名氏的胸膛和上麵的傷痕,“你有很多、很多的傷痕,淩亂地覆蓋在你的皮膚上。你的皮膚述說著許多故事。”

    “我的皮膚說了些什麽?”

    “你的傷痕和刺青對我大喊:‘這是個與世界對抗的人。’”解謎者像是垂死鳥般低哼了一聲,“是的,即使是一個幹癟的老太婆,這樣的故事也會讓她的耳朵緊閉。”

    “告訴我這些故事……我想知道。”

    “有很多的故事,它們關於不平衡的取得平衡、戰爭的試煉、與邪惡元素的戰爭,以及一隻借著吞吃他人為生的生物……,還有痛苦,血肉無法了解的痛苦。”

    “當你的凡人性從你身上被剝離後,你被分成了兩個。不再平衡,在分離的過程中大部分都被破壞了……這是個祝福,也是個錯誤……但解謎者覺得,錯誤的成分比較多。”

    “你拿走了我的凡人性?怎麽做?”

    “忘記它是怎麽做的,我已經……是嗎?”解謎者的目光變得有些黯淡,黑色的血管滿布著她的雙眼,“就算我記得,我也不會在做第二次。我並不是忘了那一刻,在‘破碎’之後,我看見你血管中流傳著痛苦,你像一個孩子般嚎啕大哭,你所存在的每一刻充滿的都是空洞。即使是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太可怕了。”

    “所以……那就是我覺得裏麵空虛的原因?因為我的凡人性不見了?很好……我的皮膚還說了些什麽故事?”

    “戰爭中很大、很大的試煉……對於任何凡人而言,都是太過於所能承受的。這場戰爭接觸到所有的人,我親愛的半人類。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未被它觸及……它碰觸到你了嗎?”解謎者發出幾乎是有點痛苦的聲音,“對於這一點,解謎者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就解釋了疤的由來……那與邪惡元素的戰爭是什麽?”

    “兩個惡魔抵撞著頭……”解謎者像是輕蔑地吸著鼻子,“他們小小的頭裏裝的盡是諸界應該是什麽樣子,從來不是什麽樣子,或他們不會再待在諸界的想法,真是些笨蛋!”

    “借著吞食他人為生的生物?”

    “你不會再感受到饑餓,不過朝過你所能想象的恐懼在你的皮膚下翻滾,這是多麽大的代價……我不知道……連結?連導致饑餓的原因也不與自然連接,但請留心這點:即將到來的事件將它們的‘幻影’投射在它們之前,我親愛的半人類……沒有人知道這些事件會變成如何,即使是透過解謎者的眼光也看不透。”

    “還有這些痛苦……你說的痛苦是什麽?”

    “一塊磁石會吸引鐵塊……我親愛的半人類,你也是一樣,隻不過你吸引的不是鐵塊,而是痛苦的靈魂。當他人受苦時,他們會被你吸引,你的路程就變成他們的路程。”她向周圍比了比,“在這些和你一起旅行到這裏的人的眼裏,難道你看不見它們?”

    “我的同伴?你的意思是?”無名氏我在說著這些話時,無名氏突然反應到自己已經找到所有共享他的道路的渾濁麵。

    “你想要解釋嗎,吉斯?”解謎者如火般的目光掃向達肯,“誓言比任何鎖鏈更加緊密,不是嗎?曾經作奴隸,現在又被奴役嗎?”

    達肯沉默著,但是他的劍身隨著解謎者的話語轉動……那劍身變黑,邊緣變得越來越銳利,直到卡瑞克似乎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為止。

    “齒輪箱……”解謎者的眼光瞟向諾頓,“曾經它隻知道受苦的定義,但現在它感受到它的刺痛。1和0的世界容不下2的存在;真和假分明存在的地方,沒有所謂的也許;隻有黑和白的世界,就沒有對綠色的羨慕。當它發現諸界如何轉變,當它發覺忠誠和邪惡邏輯背後的真實,它就會懂得更多的痛苦……”

    “喋喋不休的骷髏頭……”解謎者甚至沒看向莫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它。“這些嘲弄是否足以包庇埋藏在你腦袋中的謊言?如果謊言就可以應付,那麽為什麽要說實話?”

    “深不可測的女妖……”解謎者輕蔑地冷笑著,當她斜眼看著失寵時,黃色的尖牙刺入紫色的嘴唇,“如此白皙的皮膚、豐潤的嘴唇,甚至能讓解謎者忘了她自己的雙眼……然而她所受的苦甚至於任何人。當一個人背離他的本質時,許多痛苦都是因為這樣的背叛而造成。”

    “解謎者……”失寵柔和的迴答,幾乎是小心翼翼的,“我們已經達成協議——”

    “你說謊,女妖!”解謎者脫口喊叫道,“你說謊!當你的心一覽無遺在我麵前時,你竟敢對我說謊!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唿喊著你的痛苦!”

    “啊……”解謎者用手指向阿娜,如同她個拍賣區裏一個待售的東西,“看看這個煩躁不安的提夫林……如火一般的頭發和聲音……”解謎者笑著,露出那排黃色的牙齒,“提夫林,我可以說說你的痛苦嗎?”

    當解謎者將她布滿黑色血絲的雙眼轉過來盯著阿娜時,她睜大了雙眼,似乎有點目瞪口呆。無名氏可以看到她正在發抖,心跳得很快。

    “不……不,我不會說出來。”解謎者的聲音幾乎是筋疲力盡的,而笑容也從她臉上褪去,“解謎者已對殘酷的行為和痛苦感到疲倦……這個世界已經夠不完全了……”她轉向我,充血的雙眼變得黯淡,並且歎了一口氣。

    “而我心愛的半人類……關於你,最大的痛苦,永遠比生命更多。你不能像解謎者一樣在乎生命嗎?”她咬著黃色尖牙,發出可怕的咯啦聲,“曾是那麽勇敢、那麽熱情,又那麽可怕地失落了,悲傷啊,悲傷。”

    “你是由骨頭和皮膚組成的一個謎,總是激起人的好奇,是來找我的人中最被鍾愛的,向我請求、要求、懇求……令人愉快?請求幫助。”解謎者嚴厲地看著我,她布滿黑色血管的雙眼眯了起來,“很難看穿這些過去的傷痕,挖出曾經在底下的人……”

    “解謎者,你能不能告訴我,以前我是怎樣的人?”

    “本質的幻影,尋找真相。我更認識你,而且不……知道……”解謎者停了下來,雙眼變得黯淡地說,“不比我所知道的任何人的本質更多。我們交雜的過去……一個被不死沾染的人,依舊感受到分離的痛苦;還有一個又老又憔悴的幹癟老太婆,現在全被禁錮。我們似乎是第一次見麵?不,不……不是的?”解謎者似乎困惑了片刻,然後象是要抖去一些體重般的顫抖著,“一點也不。這是個未來會麵的反射……或是過去會麵的反射,全看時間朝向哪個方向。”

    “所以這次的……會麵反射出過去的一次會麵?”

    “現在和當時——非常……相似?現在和當時如此糾結,像鏡子般彼此對照……一次又一次,你帶著一個問題來到我麵前,為了一個不可能的答案向我挑戰。”解謎者眼中閃著怒火,對我發出嘶嘶聲,“美麗、忘恩負義,又令人心愛的男人!”

    “我要求你解決的這個不可能的事是什麽?”無名氏忍不住問道。

    解謎者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話——她似乎依然沉浸在過去,因為她的眼光黯淡,像是看著遙遠的地方,“你眼中的火焰,足夠撩動一個灰色女士的心……渴望自由的熱情,但是當得到自由時,你眼中的熱情一掃而空。恐怕隨著分離,你的生命已失去了所有意義。”解謎者露出她黃色尖牙笑著,然後讓它們彼此發出咯啦聲,像是發出笑聲般,“或許你應該擱置你的後腿,並且用你的前掌跛行——或許解謎者會給你另一段記憶。”

    “我不會乞求你幫助,解謎者。我會問你,如此而已。”

    “就和過去一樣,你從來不肯向我卑躬屈膝,我珍愛的人。”

    “解謎者,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哦,你還有更多問題?”解謎者輕哼了一聲,但話中卻帶著尖銳的語氣,她似乎是在責備我,“但是你已經問了這麽多問題。”解謎者布滿黑色血絲的雙眼好奇地閃爍著,“半人類,該我問問題了。知道這點並了解解謎者的規則:如果你不迴答我的問題,我珍愛的人,我也不會再迴答你的問題。謹慎地迴答我的問題,否則這些疑問會將你撕裂……”

    “你的規則很公平。問吧,解謎者。”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和這些人一同旅行……這些人不知道他們要前往什麽地方?”

    “他們當然知道。誰會不想到這裏來見你呢,美麗的解謎者?生命中不常有這樣的機會。他們想看看關於你的力量和美麗的傳說是否屬實……”

    解謎者沉默地盯著無名氏瞧了一陣,然後她臉上露出一個可怕的笑容,她的兩排黃色獠牙在她黯淡的目光中閃閃發光,“啊……我珍愛的人,你隻帶來了話語……”一根黑色的舌頭從她紫色的嘴唇中探出,舔噬著嘴唇的邊緣,像是期待著一餐,“……但是,事實上,你是全副武裝的……”她慢慢地點頭,笑容從臉上褪去,“而他們樂意與你同行?”

    “他們選擇與我同行。正如我所說的,誰不想——”

    “選擇?啊……這是個危險的字眼,不是嗎?”

    解謎者用布滿黑色血絲的雙眼瞄了達肯一眼,她的聲音如箭一般,“這是選擇嗎,吉斯?是嗎?還是它是雙天空的問題?”達肯的劍身流露出邪惡而死寂的黑暗,反照著他的雙眼……而令你驚訝的是,卡瑞克的邊緣靜靜地裂成尖突狀的牙齒。

    “解謎者……放過他。是我要迴答你的問題,不是他們。”

    解謎者沒有理睬無名氏,“齒輪箱裏裝著什麽?”她轉向諾頓,輕蔑地說,“它知道什麽選擇?”她輕蔑地撚著手指,骨頭發出喀啦聲,“這裏麵除了服從,還是服從,不是嗎?”

    當注意到她後,諾頓的眼睛開始眨,“查詢:諾頓如何定義選擇?定義:選擇:挑選的動作,選取:選擇的權利和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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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謎者把她的目光轉向莫特,不再理會諾頓,“骷髏頭,骷髏頭,骷髏頭……”每講一個字,解謎者就用舌頭發出喀啦的聲音,並且她的笑容逐漸擴大,“沒有了皮肉的包裹,你的表達變得難以理解,但是在這裏我感受到你的恐懼。來到這裏並不是你的選擇。”

    “呃,除了走進痛苦女士的迷宮,並且與法印城有史以來最邪惡的生物見麵之外,我沒有什麽更好的事可做了,所以我當然說‘當然!為什麽不呢?’”無名氏突然之間感到擔心。這裏並沒有人享有優待。無名氏試著讓莫特閉嘴。

    “莫特,閉嘴。解謎者,我……”

    “閉嘴?”莫特用牙齒發出喀啦的聲音,“讓我下地獄吧!我想我們已經聽夠了這個幹癟老太婆的廢話,而現在她竟然有膽子,說我沒有任何皮膚!就算我沒有又怎麽樣?很明顯的事就是她有皮膚,並且她的‘外套’發揮了神奇的作用!她以為我喜歡總是光溜溜的嗎?還有另一件事……”幸運地是,解謎者選擇了不理睬他,轉向她的下一個受害者。

    “這個女妖……”解謎者眯起眼睛,“她有選擇嗎?或許在她由柔軟的絲綢和殘忍的顯示所覆蓋的心裏,選擇可能是……嘿,但是不,一個感應結社會員必須體驗一切,而且拒絕將來的事-你不是感應結社的人。這仍舊是沒有選擇!”

    “這個熱情的提夫林。”解謎者輕輕地咯咯笑,眼中燃起了光芒,似乎很愉快,“到頭來,還是沒有選擇。當你的感覺代替了理性思考時,選擇的空間就很小。”阿娜沒有迴答——解謎者的出現似乎讓她變得沉默。她停止揮動她的尾巴,而且她的雙眼變得不再銳利。無名氏需要讓解謎者重新迴到他的事上麵來。

    “夠了,解謎者。你還有什麽問題?”

    “嘻……我心愛的人,你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講話。”解謎者用一隻手輕敲著一隻黃牙,“下一個問題:你對這些和你一起來的夥伴有什麽感覺?他們在你心中有分量嗎?”黑色的血管在她眼中跳動。“還是他們隻是隨你高興而使用的工具?”

    “他們對我很重要,這就是所有你想要的答案。問你的下一個問題。”無名氏說道。

    “即使是這個吉斯?”解謎者眼角的餘光落在達肯身上,又再次和無名氏四目相交,“說說看他對你有何重要性,並且要說實話,否則他會覆蓋在我的花園裏。”

    “他是我的夥伴。我認識他,他是我的朋友。”

    “啊……”解謎者點點頭……然後她又笑了,兩隻手爪互相敲著。“那這個骷髏頭呢?”解謎者連看都沒看莫特一眼,“對你這樣的人來說,他當然一點也不重要!還是……他重要嗎?”

    “他似乎值得信任。他很忠誠,而且他在太平間裏救了我的命。”

    “好奇,更好奇,對她好奇……”解謎者笑了,“你正成為這麽一個謎的箱子,在你心裏的黑暗角落還隱藏著什麽?”解謎者的聲音加重了威脅的預期,然後她轉向失寵,血紅的雙眼閃著熾熱的目光,“現在到了核心——這個深不可測的女妖……她挑起了你僅有的色欲,還是她在你眼中有其他的意義,啊?”

    失寵沒有說什麽,她似乎專注地看著解謎者……無名氏突然間感覺,失寵正在估量解謎者的弱點。解謎者轉迴頭看著無名氏,黃色的獠牙發出喀啦聲,她像是已經知道了一切似的。

    “心愛的人,說話,但是小心選擇你所說的話。”

    “我可能會愛上她。”這是事實,但是當無名氏看到解謎者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並眯起眼睛看著失寵,無名氏知道我陷入了危險的境地。現在我和這個夜巫玩了一個危險的遊戲。向她撒謊是非常危險的,但是更危險的是如實迴答解謎者的下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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