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升起, 司機又看了林箏一眼。“……”他總覺得那司機瞧自己的眼神不像是第一次見他,但畢竟隻是他的主觀猜測, 自然不會說出來。跟著韓霽山走進電梯,左右張望後, 他忍不住道:“上次來還是高三呢。”韓霽山抿唇,突然牽住他垂在身側的手。公寓裏最大的陽台果然重種了玫瑰,目前開得很不錯, 應該是定期有人來打理修剪。林箏對著那些花拍了幾張,扭身坐在陽台上的搖椅上翻看照片。不多時,咖啡的香氣飄來, 接著,一杯可可拿鐵送入他手裏。林箏喝了口放下杯子, 男人站在他身側, 微俯著身, 雙手抓著椅子, 像是公園裏給孩子搖秋千的大人那樣輕輕給他晃著。上午沒什麽風,陽光也不是特別大,林箏莫名感受到了一種令人滿足的寧靜,他坐在搖椅上和韓霽山說話,說到陽台的陰影越來越小,說到自己精神越來越好,半晌低頭一看時間,才說:“哎呀,要吃午飯了。”韓霽山去廚房做飯,林箏連忙跟去。係圍裙的時候,韓霽山接了一通電話。兩人離得近,手機裏的聲音林箏大多也聽到了。是開車的那位鄭叔,在詢問他老爺子大壽的禮物是現在趁現在壽宴送過去還是晚上一起。韓霽山:“晚上我帶過去。”掛了電話,韓霽山將圍裙係好,準備洗菜。林箏問:“誰今天大壽?”韓霽山平靜地開了水龍頭:“爺爺。”林箏哦了聲,旋即驚道:“你爺爺今天生日?壽宴要開始了?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呢?我要知道你有事就換一天來了。”韓霽山側首親了下他臉頰:“沒事,這幾年我都是晚上去。”林箏撓撓手背,看韓霽山拿出肉要處理,忙道:“現在去吧,還來得及。”韓霽山望著他,放下那些東西開始擦手:“你不喜歡我的廚藝,出去吃也可以,你想吃什麽?”“那個,韓大哥……”林箏以前聽韓說過家裏老爺子的年紀,現在應該有八十了,而記憶中的那年暑假,他記得韓霽山特意迴國陪著老人家住了一段時間,這樣的祖孫關係,絕對說不上差,他絞盡腦汁,“我、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還是去壽宴吧,我跟著蹭頓飯……誒不對,你爺爺壽宴肯定都是家人,那我……”“不全是,”韓霽山突然搖頭,似乎怕他改主意,第一時間把圍裙脫了,“今年辦得很大,除了家人親戚,還有以前的合作商……人很多。”“……”哦,怪不得要晚上去,“那我這一身去參加壽宴豈不是太隨便了?”韓霽山垂眸看他。林箏一米八出頭,身材比例又格外好,簡簡單單的純白運動服在他身上合適得猶如定製,不多不少、不胖不瘦,上身挺拔,下麵一雙筆直的腿被襯得格外修長,哪怕靠著牆,體態也自帶優美之感,動起來如少年意氣風發……而眼睛一笑,上挑的黑睫就被渲染了一層墨似的。像是一副山水畫。美得不可方物。“不,很好。”韓霽山迴神,忍不住抬手在對方眼尾碰觸一下。林箏笑:“癢。”韓霽山吻了吻他眼皮,接著給鄭叔打了電話。上了車,林箏才覺得自己那會兒有點兒衝動了,可一想這種壽宴其實和婚宴、周歲宴那種大規模宴席沒太大區別,又稍稍安了心,他以韓霽山朋友身份過去,能說得過去。韓霽山準備了兩份一模一樣的禮物,下車時阻止要去商場買禮品的林箏,帶他直接走進辦壽宴的酒店。客人幾乎都來全了,大廳裏很熱鬧,韓霽山沒和那些湧過來套近乎的老板們多說,先領著人去了裏麵老人家休息的房間。室內僅僅三人,略有些麵熟的老人家、林箏隻在商業新聞上看過的韓延書,還有一位照顧老人的保姆阿姨。韓延書在看到韓霽山那一刻,已經非常震驚,發現他身邊的青年後,嘴巴一張,卻說不出話來的複雜神色。相比之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倒是平靜得多,笑著對韓霽山招手:“過來我看看……你這小子,我還以為你今年又要晚上來呢!你身邊那位……”“他就是林箏,”韓霽山把禮物交給阿姨,帶著林箏上前,“這是我爺爺。”林箏毫不在乎地忽視某位中年男人的目光,笑道:“爺爺好,我是韓大哥的朋友,祝你生日快樂,健康無病,天天好心情。”老爺子眼睛眯了起來:“朋友啊……快五年了,還是原來的樣子。謝謝你。”林箏眼睛微瞪:“您……您還記得我啊?”“我隻是年紀大了,腦子可好得很,你不就是當年在隔壁愛喊人踢球的小孩嗎?”“哈哈……那時候也不是小孩,”林箏解釋,“那時候都十七了。”“是嗎?我以為你那時候至少有十八九了呢!”老爺子笑得更歡,“我還記得我孫子說你那時候在上大學,原來十七歲就上大學了?”“……”是當年船上的謊言……林箏沒想到那時候韓霽山會跟老先生說起自己。老爺子繼續和林箏笑嗬嗬地聊天,韓延書去沙發上坐下,臉上陰晴不定,正醞釀著說什麽,老爺子瞥到,忽地橫他一眼:“你要是沒事幹就出去,今天我生日,可別甩臉色給我看。”“這說的什麽話?”韓延書連忙起身,“就是最近公司事情多,我一想到就發愁……”說話間,剜韓霽山一眼,“算了,今天不說這些,等會兒您小孫子也來了。爸爸今天八十大壽,一切以您為主,我先去外麵招待客人,不煩您。”人走後,林箏被老爺子摁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韓霽山哪兒也沒去,站在他身後。“一直杵這兒幹嘛?你爺爺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又不是老虎,做你的事去,我和小朋友聊聊天。”林箏被“小朋友”三個字說得頭皮一麻,欲要開口,就聽韓霽山淡淡道:“我沒事做。”“……”老爺子一怔,隨即努力憋笑,沒憋住,仰頭哈哈大笑,“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都想把你現在這樣子錄下來!都成什麽樣子了!”韓霽山不置可否。林箏聽著老爺子魔性的笑聲,忍不住也翹起嘴角,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不是我要遲到,是路上太堵,爺爺生日快”“樂”字還沒出來,整個房間都寂靜起來。雖然和韓同在一個大學,可自從分手,尤其年前在橙駿縣那一腳後,林箏幾乎就和韓沒有正麵相遇過,畢竟在不同學院,隻要不想見一個人,其實不難。看到韓那張臉,林箏的內心毫無波動,那些最開始積攢的恨意與厭惡變成了沉澱在水底的泥,不攪則什麽都沒有,攪起來也隻剩平平無奇的渾濁。林箏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甚至還能跟著老人家一同微笑,仿佛看到一個陌生客人出現後的本能應對。得體,得體到讓韓幾度以為眼前這人是一尊蠟像,否則怎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楚虹注意到林箏,也露出驚駭神色,不過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調整好表情,滿臉笑容地推著韓往前:“你這孩子,哪有說話說一半呢?快給你爺爺祝壽!”韓不動,傻了一樣。韓霽山邁開步子,麵無表情過去,韓猝然被他的靠近嚇到,後退一步,看韓霽山隻是倒水,咬咬牙移開視線,跑去跟老爺子祝壽。老人微笑著擺擺手,門外又響起動靜,是韓延書推門進來了,說宴席馬上開始,讓他出去說句話。不消多時,老爺子在眾人擁護中站在大廳的台子上,感謝大家到來。他說話間隙,林箏已經和韓霽山在宴上找了座位坐下。韓坐在隔壁桌上,視線卻始終往那道白色背影瞟。楚虹提醒他:“今天是你爺爺八十大壽,別給我丟人。”林箏這邊,桌上除了幾個不認識的人,還有一同來的鄭叔,他要開車,隻悶頭吃菜。林箏喝了點兒紅酒,時不時跟韓霽山小聲說話。他一開口,男人便傾身湊近,專心聽他說什麽。桌上幾人都是圈裏少爺小姐,和韓霽山不算熟,僅保持著禮貌的社交,但也從沒見過韓霽山對人這個樣子,其中幾個好奇的,已經交頭接耳地猜測起來。林箏很快注意到桌上曖昧的氣氛,尤其是對麵幾位陌生人愈加友好的眼神,他摸摸鼻子努力迴想,可全程和韓霽山也僅僅是聊天,不至於被發現什麽吧……於是認定自己想多了,這會兒醉意漸漸上來,有點兒頭暈,更加不願花精力分析。韓霽山注意到他的不對勁,扶住他的肩膀:“你喝多了,我帶你去休息。”林箏點頭,又不想失態,撐著椅靠起身,要自己走,卻被男人直接摟住腰身。韓霽山俯身將他微架著,那隻大手死死扣著林箏緊窄的腰,他低聲說:“箏箏,小心地上滑。”“哦……沒事,我抓緊你了。”壽宴上喝多了被扶著離開或休息的客人大有人在,他們自然沒因此成為焦點,上了樓,韓霽山直接帶他進了空置的套房。韓霽山本想把人安置在床上,可一進去,林箏非要去露台上的吹風。韓霽山帶著他過去。靠近欄杆,林箏整個人都掛在上麵閉眼吹風,他說:“天氣真好。”韓霽山恍然看向他。林箏睜開眼睛,偏長的幾蔟睫毛被濕噠噠地黏在一起,眼睫下的眸子多了一層醉後的霧氣:“狗狗,你怎麽不喝酒啊?”他好像很少見韓霽山在外喝酒,說來奇怪,這種經常需要參加酒局的人,不可能不沾酒的。韓霽山隻道:“你喝了。”公主喝醉了,他要時刻保持清醒。林箏說:“啊?不會吧?我一個人把酒喝完了?”他什麽時候這麽海量了?空氣裏有著淡淡的花香,韓霽山在他嘴邊“啪嗒”親了下:“笨公主。”林箏搖頭:“你亂講,我不是公主。”韓霽山說:“是。”林箏暈乎乎說:“好,那我是公主,公主提什麽要求都可以嗎?”韓霽山輕笑:“是的,公主。”林箏鄭重舉起雙手,摸了摸自己頭頂並不存在的皇冠,滿意地點點頭,又摸摸自己褲子,驚道:“哎呀,沒有裙子,我是假公主,男扮女裝被發現了!救救我……”韓霽山唿吸一窒,實在沒忍住,他趁人之危,猛地低頭,把那微微嘟起的雙唇完全咬住了。怎麽可以這樣軟……恨不得把人揉進心裏,韓霽山吻得微微喘息,林箏卻像是一灘水那樣癱軟按在他懷裏,唇齒分開時,還惦記著自己的角色扮演,喃喃地說:“我裝公主騙到了一個笨蛋,嘻嘻嘻。”“笨公主。”男人揉著他的後頸,吻他眉心,吻得愛意憐惜,“還有吩咐嗎?”一聽這話,林箏就來勁了,想叉腰繼續演演,可才站直,便是一陣無力:“頭暈……”韓霽山及時抱住他,林箏沒骨頭似地慢慢往下滑,最後被韓霽山抱木偶娃娃一樣雙手抱起,腳完全離地,很快被抱進了房間。“好好睡一覺,”隱約中,唇邊落了一個灼熱的吻,很黏糊,語氣克製,聲音極啞,“天黑前送你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