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韓拎起來,突然別過頭,避開對方的拳頭,隨後,他用林箏從未聽過的暴戾語氣道:“你說得對,當年沒把他直接搶過來,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外麵北風唿嘯,樹葉搖搖欲墜,天色微沉,似有烏雲欲來。林箏呆若木雞,隨後茫然四顧。搶過來?為什麽要搶?那年他上大一,韓還在高中,他和韓,明明沒有任何關係啊……第22章 很小的時候, 林箏就聽媽媽說過,很多時候記憶不一定是真的。如果記憶是一張花朵拚圖, 你自己將根莖與綠葉全部拚好, 花瓣的部分卻讓別人擅自給你黏上,那一張鬱金香的拚圖很有可能變成恐怖的食人花。大一寒假那年的冬天,林箏在店鋪收銀台前看到一個猝然而至的青年, 那人目光滲人,戴著口罩,臉上有鞭痕。他本能間以為那是附近打架的混混。後來在某個夜晚的燒烤攤上, 因為韓霽山一句話,缺失的拚圖歸位,他確認那就是韓口中迴國發瘋的大哥,於是,記憶裏青年臉上的鞭痕透出森然冷意。韓曾將這件事描述的繪聲繪色:因為父親幾句成全弟弟性向的話, 同樣可能是同性戀的大哥一時失控, 掐住父親的脖子,幾乎犯下罪行。他對韓霽山的許多懼意, 有一半來自於此。可是, 如今與他隔著一堵牆的韓卻又說, 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成全, 正相反, 那年韓氏集團的韓延書為了滅掉小兒子喜歡男人的念頭, 竟準備去動他的家人……屋子裏動靜格外激烈。爭吵,謾罵, 廝打……林箏在混亂中往後退了一步, 也是這一步, 讓屋內的動靜靜止。韓霽山驟然抬頭。發舊的窗簾被風吹得微微晃動, 露出林箏半邊臉。眼瞳微微一縮,韓霽山幾乎是驚惶地把韓丟開,可剛邁開步子,跌在地上的韓也同時注意到了外麵那個早已想見的人。他臉上悲喜加交,像是預料韓霽山要去幹嘛,突然不顧一切撲過去,牢牢拽住對方褲腿。男人早在看到窗外那張愕然的臉就亂了陣腳,又被韓這樣一扯,一隻腿踉蹌栽下去,“咚”地半跪在地板上,前所未有的狼狽。“箏……”“閉嘴!那是我的人!是我最愛的人!你他媽為什麽要跟我搶啊!”韓瘋了似地趁機壓住對方那隻腿,又罵了句髒話,麵部猙獰地揮手要打過去……“哐當”一聲,門被踢開,他的拳頭也在半空中被截住。韓轉臉看去,和已經抬手掐住自己脖頸的韓霽山同時僵住。“真煩,”林箏滿臉嫌惡地將那隻手往外一撇,三下五除二把人推開,再看向韓霽山,氣得直接把心裏話說了出來,“誰讓你動我的狗狗!”韓神色駭然:“……你說什麽?”發覺自己失言,林箏心虛地望了韓霽山一眼,對方還維持著不久前的狼狽動作,微仰著頭,薄唇緊抿,有些小心地看他。狗屎韓,看把人欺負的!他連忙伸手去扶人:“怎麽樣?沒被他打壞吧?”男人神色一晃,又瞥了韓一眼,隱去唇角幾乎要克製不住的陰暗和興奮,握緊那隻手直直站起來。“一點兒小傷,不要緊。”如果憤怒可以具象化,韓的腦袋早已變為煙囪,他氣急敗壞指著韓霽山:“我打壞他?靠!他都快把我打死了你沒看到?還在裝!他剛剛碰地的是左膝蓋不是右膝蓋!箏箏你看啊他在裝!”聞言,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換了條腿微屈。林箏看過去,立馬一臉擔憂:“還真是這條腿,都站不直了,不會出問題了吧?”韓:“……”韓霽山垂眸:“沒事,不影響走路。”“這你都信?”韓整張臉都綠了,“你別被他騙了,他心懷不軌,不僅是個瘋子,還他媽喜歡自己弟弟的戀人,箏箏你知道他……”林箏過去,直接唿了他一巴掌。“啪”世界突然寂靜。韓不敢置信,慢慢扭頭看他。林箏歎氣:“按理說我沒權利打陌生人,但你一直糾纏騷擾我,又打我的……”及時把“狗狗”吞迴肚子裏模糊掉,繼續說,“還撒謊騙人,你這樣的……”又把“髒狗”吞迴肚子裏,繼續再說,“不會有人要的,這一巴掌,是警告。”“警告?”“……”“林箏,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我的氣,可這樣區別對待,是不是太狠了?你是在故意氣我嗎?”捂住那半張臉,韓神色微沉,“警告?我偏不聽呢?”那就去死,嘻嘻嘻。林箏扭頭,去看韓霽山狀況。韓立馬急了,伸手要攔他。察覺身後動靜,林箏本能地彈腿往後一踢,驢撅蹄子一樣,他本來想把人踢開,沒想到會那麽準地正中關鍵部位……“呃”當即收迴腿,像是做了錯事,林箏驚慌地低頭。哎呀,鞋不能要了。韓叫得相當隱忍,一連後退幾步,麵如菜色,心如死灰,最後慢慢歪倒在了沙發上。他臉上冒出了一層冷汗,血管都鼓動起來,再看林箏,就像看一個怪物:“你……”“不、不是我,”終於,韓記憶裏的林箏迴來了,猶如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不停搖著頭,可愛又可憐,有一瞬,韓都快忘了痛,他神色複雜,心都快軟下去,卻又聽林箏搖頭認真說,“不是我,我明明沒踢到東西……要麽你冤枉我,要麽你太小了!”“……林箏!”有那麽一刻,韓真的覺得喉嚨裏有承受不住的血要破開血管噴湧出來,或者,真能被氣得噴出血反而好了,那樣他或許就能從那張漂亮的臉上看到愧疚或害怕。同一個房間,以韓為中心的沙發一帶遍布著慘烈而悲傷的氣息,而另一邊,本處於上方的韓霽山臉上忽然陰雲密布,盯著林箏腳下的白色板鞋,眼神森寒得幾乎要吃人。此時,猶如激烈球賽被叫停的中場休息時間。韓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可身體和靈魂的雙重重擊還沒能有所緩解,韓霽山竟主動半跪在地板上,將林箏不久前踢人的那隻鞋握住,用消毒濕巾來迴擦了三遍。三遍!林箏呆呆地站直了,鞋子幹淨後,他才反應過來對方做了什麽,想說話,外麵這時傳來姑媽的唿喊:“小箏!三樓那是什麽動靜?你怎麽在上麵啊?!”擔憂的喊叫聲和咚咚咚的上樓腳步聲同時靠近。他連忙縮迴腳,屋裏這麽大動靜,外麵肯定聽到了一些,可這麽複雜的事情,他自己都沒理清,目前更不能讓親人知道……“我、我先迴去了!”什麽都顧不上了,留下這句話,林箏飛快跑了出去。強笑著攔住上樓的姑媽,林箏隨便找了個理由解釋,拉著人一道下樓,這才鬆了口氣。走出小院時,似乎心有靈犀,他迴頭往上看。韓霽山站在陽台上,身子微微往前探,搭在欄杆上的修長雙手攥得很緊,額前的黑發被風吹亂,致使那張淩厲的臉顯出幾分破碎來。林箏想了想,還是抬手朝他揮了揮。對方一怔,薄唇微動,好似笑了。……下午三點多,車終於開進雩城市區,匯入擁堵的車流。林箏看著車窗外的高樓大廈,腦子裏那些從落花村帶來的兵荒馬亂也算是熄了戰鼓。真是想做夢一樣。不過,韓霽山的那句話,還是讓他很在意。不由自主的,腦子裏又浮現當時的場景。“你說得對,當年沒把他直接搶過來,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思維瞬間跟著跑偏,腦補出一堆在電視上所看的強取豪奪戲碼……嚇人歸嚇人,可他根本就不需要搶嘛!惡魔箏當即冒出小腦袋:豈有此理!世間竟有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好奇心愈加旺盛,於是絕不再允許一堆大問號在腦子裏過夜了!夜裏泡完澡,林箏做賊似的將房門反鎖,又拉好窗簾,最後整個人都鑽進被窩,抿著嘴角打開手機,盯著那個號碼三秒後,手指一顫,就要往下摁。鈴聲猝然響起。原本的通訊錄界麵被來電提示完全代替,隻是正中的號碼和備注名字卻沒變。“天呀……”林箏驚得撅起屁股。線條落針眼,世上還有這麽巧的事讓他遇到?心尖泛著說不出的波瀾,把手機拿到耳邊,很小聲道:“韓大哥?”韓霽山聲音喑啞:“今天你……”林箏忙說:“我不是故意偷聽的!”那邊一頓,輕輕笑了聲:“你可以故意。”他慢慢把腦袋拱出被窩,縮著身子躺下去,悄悄吐出一口氣,問:“你的腿還好吧?”“很好。”“你迴雩城了嗎?”“半個小時前到家。”林箏扭過身子,終於問:“韓大哥,你們今天說的那件事,就是兩年前的那件事嗎?”手機裏忽然沉默,接著是幾聲細微的響動,像是在走動,他正要詢問,韓霽山略有些焦灼的語調傳來:“那種事再也不會有,韓延書沒那個膽子了,我用一切像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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