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興邦的死讓朝野震驚。


    楊博火冒三丈,幾次召集九卿以上官員商討抓捕真兇之事。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嘴上口號喊得兇,實則並沒有什麽實際行動。


    最多不過就是讓錦衣衛去查,讓刑部去查。


    查?


    怎麽查?


    就連本案最可疑的嫌犯秦硯都還每日照常入閣辦事,鬼都知道楊博壓根不想多事。


    為什麽?


    說得殘酷點,吳興邦的死,也是正中他的下懷!


    吳興邦作為原首輔,楊博隻是他內閣裏的三輔。


    吳興邦一死,能在將來跟他搶奪首輔之位的人自然而然就少了一個,而且還是最關鍵的一個。


    顧守元遠走南京,秦硯聲名狼藉,如今隻有徐嵩還能跟他扳一扳手腕。


    不過,就在吳興邦死後的第四天,突然,一封彈章讓楊博嗅到了搞掉徐嵩的機會。


    原來,就在方習被貶為庶人,天津三衛迴駐天津,誰知這兩天天津三衛所有千戶以上官員聯署上本彈劾徐嵩、徐鶴伯侄二人。


    大意就是說徐嵩教唆駙馬徐鶴擅殺天津衛、天津左衛指揮使。


    楊博收到彈章之後頓時來了興趣,當場讓範碭召集一眾晉籍官員迴府中商量。


    眾人一致認為,這封彈章是別有用心之人想借內閣之手搞掉徐鶴。


    畢竟徐鶴這麽年輕,又驟立大功,眼紅的人不少。


    刑部江西司主事李調元則對楊博道:“閣老,徐鶴的宮中信重,又有皇後護持,想動他難如登天,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有他在,可以震懾京師!下官覺得,徐鶴不能輕易招惹。”


    眾人聞言連連點頭,這一次韃靼人入寇,讓朝中不少人都看出,徐鶴此人非同一般。


    那麽兇狠的韃靼人,對付京畿周邊的兵馬,甚至三大營都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輕鬆無比。


    可這位徐駙馬,竟然帶著一群漕兵就把韃靼人給“趕跑了”。


    若是真惹得這位不高興,他帶兵往城下一站,楊博豈不是坐蠟?


    李調元道:“但這個機會,咱們也不能讓徐鶴輕鬆化解。”


    楊博聞言頓時來了興趣:“化卿,你說說,具體該怎麽辦?”


    李調元道:“閣老,我是刑部江西司主事,正好管著龍驤衛等,借著這個機會,完全可以借口有人彈劾,內閣命刑部調查的機會,把水攪渾,最起碼也要讓徐鶴無暇他顧!”


    楊博眯著眼道:“化卿,實則,你的真實目標是……”


    李調元道:“徐嵩!”


    楊博搖了搖頭:“小石公既不結黨營私,又不貪贓枉法,趕走他……,我心難安呐!”


    都什麽時候,還在這裝模作樣,一眾晉籍官員心中冷笑。


    李調元卻道:“徐嵩有罪,他以閣臣兼管兵部,湖廣形勢卻一再敗壞。”


    “死了這麽多人,靡費了這麽多軍糧,總要有人來負責!”


    眾人一聽,這個理由可以,頓時紛紛點頭。


    “就是,徐嵩舉薦的盛正奇太過求穩,朱賊已經進入河南,他們卻還在慢騰騰調集糧草、兵馬。再這樣下去,朝廷什麽時候能平息這夥反賊?”


    “可是,就算徐嵩離京,誰又能頂替他的位置呢?”


    眾人沉默。


    天下承平已久,帶過兵的大臣少,夠資曆的更少。


    他楊博雖然是作為鞭策徐嵩的工具入閣,本人也是知兵的。


    但如今他的目標變了,如今的他是奔著統領全局的首輔位置去的,天下這麽多事,不可能讓他這個首輔專心兵事。


    那麽徐嵩走後,由誰來接班就成了大問題。


    “陝西布政使左季賢可當此任,他本在山東東昌府知府任上帶兵清剿過撚匪,又在陝西任上為盛正奇支應過糧草,最關鍵的是,他年輕時還在閣老手下任過兵部員外郎!”李調元給出了他的人選。


    楊博聽完點了點頭:“晉卿我熟悉,此人是有才幹的,雖然隻有進剿小股撚匪的經曆,但觀其帶兵,也算是進退有據!可以!”


    商定好人選之後,很快眾人便開始操作起來。


    首先是朝廷紛紛傳言,徐鶴在清河店時,墨下了十二萬兩銀子,並未上交朝廷。


    再加上天津三衛千戶以上官員的彈劾,內閣很快就移文令刑部查辦此事。


    然而查辦的官員正是江西司主事李調元。


    李調元很快出京趕往昌平。


    京內得知此事的官員、百姓頓時大嘩,紛紛指責朝廷卸磨殺驢。


    但一人的出現,讓大家也陷入了狐疑之中。


    原來,龍驤衛在清河店之戰時俘虜了原馬蘭峪遊擊,後來投靠俺答的孟弘,也就是蒙古名字孟恩的那位。


    這家夥在刑部大牢關了一陣子,誰知就在昨天供出徐鶴在清河店戰後,讓手下士卒搬運韃靼人搶來的資財帶走了,剩下的才移交朝廷。


    孟弘原本是個魏奸,他的話根本沒人相信,但他在供述中將徐鶴手下在哪搬運、裝了什麽車,說了什麽話都寫得詳細無比,一時間根本找不出漏洞。


    這下有些人相信了。


    李調元得了查辦龍驤衛的消息,第一時間便帶著手下出京趕往昌平去了。


    而這邊李調元剛走,處理徐嵩的折子便又不斷堆積到內閣的案頭。


    一是湖廣的事情,不必贅述;二是天津三衛,現在一眾晉黨官員就咬著徐嵩帶去旨意勤王,這沒問題,但旨意裏並沒有讓他可以濫殺無辜。


    徐鶴是他侄兒,殺了兩個指揮使時,拿的也是徐嵩帶去天津的聖旨。


    這樣一來,原本是兩撥人,但卻因為一張聖旨,讓晉黨將徐嵩和徐鶴的行為聯係到了一起。


    徐鶴處理天津三衛,他手裏原本沒有聖旨,那種情況下又不可能去北京討要一份聖旨來,所以隻能借徐嵩的旨意。


    這原本不是什麽大事,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就問這旨意裏是不是調兵就完了。


    可什麽事就怕上綱上線。


    人家咬著你,說旨意上沒有臨機決斷的權利,那你殺人就是違法。


    這種消息自然瞞不住同為閣臣的徐嵩。


    楊博有晉籍官員支持,他雖然平日裏不結黨營私,但好歹也有不少南直隸的官員看不下去晉黨的做派,挺身而出幫徐嵩說話。


    雙方唇槍舌劍,一時之間誰也拿不住誰。


    不過,一次意外讓這場原本還需要些日子才能分出勝負的閣臣之爭,很快就以楊博大勝而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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