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突然降下的旨意,雖然徐鶴心中明白,這道旨意後麵,多少都會有針對他的算計。


    但現在他方寸已亂,直到信使迴到城頭,他還是背著手站在帳中沉思。


    聞訊而來的方習在看完聖旨後頓時大吃一驚道:“駙馬,咱們的人馬大多都是步卒,騎兵隻有伍佰,韃靼人則全是騎兵,咱們真要去通州,可能還沒走多遠就被韃靼人衝亂了!”


    這道理,徐鶴自然知道,而且他還很不信任天津三衛的這些人馬。


    他之所以帶這些人來,最初的目的不過是穩定京師的軍心、民心。


    不然大魏朝立國這麽多年,敵人都已經圍城這麽多天了,京師周圍卻連個像樣的勤王兵馬都看不到一支,這樣一來,那朝廷的威信豈不是蕩然無存。


    今天是韃靼人,下次又是哪家草頭王?


    可誰曾想到,自己千辛萬苦帶來了人馬,城裏卻出了事。


    想讓這樣的隊伍去打通州,無異於癡人說夢。


    而之前圍困羅城的韃靼人一部,朝東去了,顯然就是為了通州。


    朝廷驅使自己去通州,如果是楊博、甚至吳興邦出麵,他都覺得這是迫於無奈。


    但……


    看著譚倫手裏攥著的聖旨……


    “這是讓我往火坑裏跳啊!”


    想通此節,徐鶴更是煩躁。


    可就在這時,譚倫卻道:“駙馬,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去救通州!”


    徐鶴皺眉道:“子理先生……”


    譚倫朝徐鶴使了個眼色,徐鶴當即會意道:“容我再想想,方指揮使,你先下去吧!”


    方習聞言知道這是人家自己人要商量了,但他還是不放心道:“駙馬,咱不能去啊!”


    徐鶴點了點頭道:“我會考慮的!”


    方習聞言歎了口氣,憂心忡忡離開了。


    等他走後,徐鶴對譚倫道:“子理兄,你說吧!”


    譚倫道:“現在城中的情況還不清楚,但涉及到皇家,形勢就會十分兇險,公主、老夫人都還在城中,萬一對方用她們來要挾駙馬,駙馬就是不去也得去!”


    這也是徐鶴最擔心的地方。


    “可是去了,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麵,我不怕死,可帶著這麽多人一起赴死,我實在不忍心啊!”徐鶴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譚倫點了點頭:“駙馬宅心仁厚,譚倫十分欣慰,不過,誰說咱們要帶這些人去了?”


    “?”徐鶴一頭霧水看向譚倫。


    譚倫笑道:“我記得駙馬前些日子跟我說過,借銀子贖買太仆寺少卿豐坊之事。”


    “嗯!”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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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方習早早起床巡營。


    但腳步不知不覺朝大帳走去。


    他尋思著,今天務必要勸說徐鶴不能輕舉妄動。


    開什麽玩笑,這時候去通州,那不是羊入虎口?


    可他來到徐鶴大帳之外,跟之前不同的是,徐鶴的大帳周圍靜悄悄一片,連他那個警惕的親兵頭領刑虎都沒有看見。


    當他進了帳頓時大吃一驚,找遍了周圍和帳子裏,徐鶴竟然……逃了。


    方習滿臉不可置信地叫來周圍士卒,讓他們在營中尋找徐鶴。


    可是找了一上午,徐鶴竟然就這麽沒影了。


    這下子營裏頓時鬧翻了。


    天津三衛的千戶以上官員,隻要是這次跟著徐鶴過來的,全都被方習招入帳中。


    當眾人聽到徐鶴消失的消息頓時破口大罵。


    “狗日的,把我們誆騙過來勤王,婊子養的竟然自己先溜了!”


    “方指揮使,朝廷昨日真有詔書讓我們去通州?”


    “操他奶奶的,徐鶴這家夥一定是怕去通州,又不敢抗旨,所以連夜溜了,我手下昨日負責營門防務,剛剛他們才說了,昨夜徐鶴手底下那個姓譚的帶著十幾個人牽著馬出營去了!”


    “不幹了,咱們也溜吧!”


    “媽的,迴去,迴天津去!誰愛來誰來,老子不伺候了!”


    聽著帳中嘈雜的聲音,方習最先冷靜了下來:“都靜一靜,現在迴去?咱們迴得去嗎?萬一被韃靼人偷襲,那還不是跟去通州一個下場!”


    眾人這才醒過來,心中不由更恨徐鶴丟下他們不管。


    方習沉思片刻後開口道:“徐鶴既然溜了,那……還是先上報朝廷吧!”


    有人反對道:“萬一朝廷逼著方大人帶著我們去通州,怎麽辦?”


    方習咬了咬牙:“到時候,到時候再說吧,反正通州是萬萬不能去的。”


    “就是!”


    “沒錯!”


    “媽的,姓徐的孫子跑得倒是快,要不咱們也晚上溜了吧!總比呆在這擔驚受怕強!”


    ……


    當張璨得知徐鶴連夜“出逃”,不肯去救援通州,頓時整個人都懵了。


    在這以前,徐鶴的名聲極大,他又是狀元,又是弟婿,深得民間和父皇的信任和喜歡。


    而他竟然……就這麽跑了?


    “草包,草包,關鍵時候這幫讀書人壓根指望不上!”張璨氣得拿起茶盞就摔在地上。


    這時,文淵閣值房外有小吏稟告:“監國,秦老大人和顧侍郎到了!”


    “讓他們進來!”張璨頓了頓,“把地上先收拾一下!”


    不一會兒,秦硯和顧守元看著簸箕內的茶盞殘片,兩人不由對視一眼。


    待二人被請進去時,張璨笑道:“我的老首輔喲,怎麽現在才來!明善,來來來,坐,都坐!”


    秦硯是老臣,早就見慣了朝廷中風風雨雨。


    這時候複出,他麵色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之前的兒子慘死,自己被抄家,跟眼前這個年輕的齊王沒有任何關係一樣,隻靜靜地拱了拱手後便安坐下來。


    而一旁的顧守元則拱手道:“齊王,邱老大人言語衝撞殿下,但求殿下念在他是三朝老臣,又深孚士林人望,這次便原諒他吧。”


    原來,自從張璨弑兄之後,便召集六部以上官員商量城中缺糧之事。


    這時候,邱騰卻站了出來,指著張璨大罵其弑殺兄長,悖逆人倫,不配為監國。


    張璨頓時大怒,著薛宗鎧將其當場抓捕投入獄中,而且還派兵將邱府看了起來,這些日子來,不給粒米進入邱府,眼看著就是奔著餓死邱家闔家三十餘口去了。


    身為禮部侍郎的顧守元,邱騰本來就是他的上司,為了觀瞻和大局,他隻能出口請對方放了邱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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